第三十九回 水化龙义结师徒 桃变异完虐邪恶
上回说到项羽已经高高举起大鼎,迈开巨灵神一样的步伐,绕场一周,积雪土场之上,赫然留下一串深达寸余的脚印,最后,他从容将大鼎放回原位,气色不改,屹立风雪之中,浑如天神。吴中少年顿时回过神来,鼓噪欢呼,大叫“举鼎的大神,力服吴中少年,你就是我们的老大。”还有人竟然高呼“项羽,万岁!” 事已至此,众少年都来膜拜,项羽立于天地之间,瞠目傲立风雪,听不完阿谀奉承的话,自觉得恨天高远,要是够得着也定能踢他几个窟窿。眼见得天时向晚,众少年等舟四去,各自回家,清一色拱手,争先恐后地道“项羽老大,待雪晴了,再来拜会求教。”项羽应酬得眼花缭乱,俯瞰着不敢仰视他的少年们,心里寻思他们平时是何等飞扬跋扈?眼空无物,而今天,所有的矜持桀骜尽然化着卑微。项羽心中心花怒放,恨不得对天长啸“我是世间第一,谁敢再来比试?” 此时的禹王宫,众吴中少年因为大雪霏霏,而且暮色渐起,尽数络绎归去,只剩下项羽同来的项氏家族的三个人,他们都是项羽的兄弟叔侄——项庄、项佗、项悍。于是,他踏雪满志,绕着禹王宫踽踽而行,兴致不减,久久不想回家。一派膨胀自我,使出冷眼觊觎,胸中自感到,别说是人,就是鬼神又何足道哉?仰视铅灰色的天空,在暮雪纷纷扬扬中自觉全身都要燃烧了。 再说,方才这一番山呼海啸的喝彩之声,早惊动了禹王庙里的一个人。只见他看到众少年已经散去,项羽的面子工程圆满完成,现在只剩下他一家子在自我膨胀,几近疯狂,自觉可以出场了。项羽正在自得洋洋,突兀间见一个人一身方士羽衣,手执尘拂子,双眼精光频频而现,步伐坚实有力出了禹王宫大门,沉声呵斥道“力服吴中的少年都虔诚回家了?你为之自喜还意犹未尽是否?你现在心气昂昂,自以为盖世无双是否?可本真人苍海公来告诉你,搬动大鼎有什么用?这大鼎是禹王陛下用来震住东南水神的,从上位的那一天起,就在此庄严安居,气震山河,与天地浑然生就一体,而你力拔起它炫耀,此乃是逆天,你知之乎?神鼎是用来搬运的吗?赳赳武夫,我尚弗欲,此举和糠麸一起全是无用之类。”项羽堂兄项庄,一见慌忙肃立,行礼道“苍海公真人,有礼了。” 话说这苍海公怎么会现身在吴县太湖的洞庭山上?因为他和张良在阳武县博浪沙,一铁椎行刺秦始皇,误中秦始皇没在里面的辒辌车上,将那辆车狙击得粉碎,而此时秦始皇听信尉缭的话,不在这六马驾驭的辒辌车上,所以让龙祖逃过一劫。龙祖为之大怒,追缉天下,誓言追杀杀手,定让他九族株连,桑梓寸草不生,所以他再也不敢回到故乡东海郡郯子国城的海岛——竹岛上,便一路逶迤来到这罪人流放的南方会稽郡吴县。机缘凑巧,就修身在这太湖的万顷烟波中;明镜绿螺的湖岛洞庭山上;禹王宫的朱门宫殿,深深庭院的松林修竹里了,行同沙鸥,做了一个尘外方士。 项羽见状也不敢造次,只是恭敬地分辩道“我不过是用这个来服人罢了,真人恕罪。”苍海公冷笑道“力服庸人,勇服中人,唯有智服圣人,你能服我吗?”说着,腾身一个腾跃,倒回禹王宫,在后殿里双脚一勾,一个消防用的大水缸被踢了起来,双手稳稳接住,然后双手托着跃出宫门,来到庙前面的土场上。此时,那雪下得更紧了,而场上项羽的三个从兄弟叔侄们,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全都延颈瞪眼看稀罕,他们心里热切期盼这方士赶快动手,好让自己能明白他是如何能敌这项羽神力王的。 苍海公睥睨项羽道“你不是力大无双吗?能不能接住我的一水缸水?如果能接住,我就服你,为你一拜,终身即是我的忘年师长,怎么样?”项羽年少,也不是个欺凌弱小之辈,如今新夺勇力之冠,力能举鼎,压服吴中少年,心气正高,哪容得别人这么激他,便拱手道“你是长辈,休要拿水来羞辱我,只管使出金铁兵器,项羽今日不能胜出你,便拜你为师,终身受教,决不敢不敬。”老少两人三击掌,以为誓言。 苍海公在庙前的大广场上,放下手中的大水缸,再回到禹王宫里,等出来之时,手里多了一件兵器,什么兵器,凛凛长八尺,乌湛湛炭黑精光,寒气砭人骨髓,乃是一把虎头苍龙长戟。项羽懵了道“大真人,是要和我比试兵器吗?”苍海公鼻子蔑然冷哼一声,也不答话,将手中的大戟探入水缸里,发声喊,搅动起来,只见那水缸里的水飞旋转动,越来越快,最后全无一点溅出来,整个水缸里的水变成了铁块一块。苍海公陡然一声叱咤,水缸有如瓜分,缓缓四散坠地,而水缸里的水滴水不洒,这是一种何等怪异的景象,它完全违反了物理定律。水在苍海公大戟的搅动中,接受强大的引力,虽然是液态,但是它的状态就是固态的,不但不流动,而且一个水滴都不溅出来,整个一缸水虽然没有了缸,依然保持着缸里的状态,变成飞速转动的水晶一块。 骤然,他的长戟往上一挑,这一缸水变成了一条水晶飞龙,骄扬昂首,突击直冲向项羽,项羽挥掌力劈,水断四溅,化解了他的强力,而后续的水带犹如龙腾,绵绵不绝,变成了强劲的长鞭,将项羽捆在当中,双眼被强力的水带迷住,水的威力横扫一切,绝对不可阻挡的显现出来。项羽措手不及,抓瞎扑腾,身上剧烈疼痛惨叫一声,蹲在地上双手告饶道“真人住手,我败了,服了,你快快罢手吧······” 苍海公听了项羽告白,双手骤然一收,立定长戟,那化龙之水,从项羽周身和其他的地方纷纷柔化洒落在雪地上,汩汩流去,将雪地沾湿了一大片。他看着狼狈的项羽侃侃而谈道“知道为什么吗?水看上去至柔至弱,平时好像全然无力,随你随方就圆,你拿他怎样就怎样,但是,它一旦受外界超力,便是利刀,断石截木,不在话下。所以,老子言,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且常处于下;又说柔弱胜刚强,便是真理。远古之时,洪水灏灏,摧毁天地,华夏百姓成鱼鳖,禹王治水,水患革除,你知道他为什么伟大了。”项羽在雪地上一拜,行了拜师之礼,道“项羽叩拜苍海公为大师,日后,不管你教不教我,我终生执弟子礼。”苍海公哈哈大笑道“本人有教无类,好为人师,教!而且你若是能称我心者,当以手中兵器赠与,知道这兵器什么来头,乃是禹王会稽山大会诸侯时自用的兵器,后来,经历夏、商、周以至于今,一直为国宝珍藏于世。”项氏的三个人在旁边一听,鼓掌起来。苍海公道“外面大风雪,都去宫中叙话。”于是,这一行全去了禹王宫中,完成了这一段千古佳话。 自此项羽天天来到洞庭山上的禹王宫里,拜苍海公为师,学习武艺,苦练马术戟法。这一天,他泛舟回家,途径湖滨的一座大庄子时,听到一座社庙里传来一阵悲戚的哀告声,项羽无意中看到,本地的大财主周市正驻马在庄外的社庙前,在他的面前有两个人,看似母子,身背行囊,风尘仆仆,一看就是从大老远的地方来的,跪倒在他的面前,正在哭哭啼啼的哀求,他们是谁?乃是从沛县来到此处的周昌和他的母亲费大娘子。而这个周市我们前回说过,他是沛丰周氏书院的院主,也是刘季他们一伙的启蒙师长,那他怎么会又出现在吴县呢?说来也就大有缘由了。 周市本是魏国的旧贵族,祖上一直在魏国为官,所以他的骨子里深深埋有魏国情结,及至,秦始皇灭六国,这人一直孜孜以求图谋复国,暗暗在自己的书院里设信陵君神位,以求魏国宗庙复辟。此事儿前文后叙自有交代,只是还没等到机会罢了。这事儿本来也不影响他作为沛丰名人的逍遥生活,谁知,当年秦将王贲灭魏,水灌大梁城,魏王假出降,魏国宫人四散,除了被略至咸阳的,还有不少的漏网之鱼,隐身民间。这里就有这么一位,乃是魏王假的宠妃,号做海棠夫人,深谙宫斗狐媚之术,满满心机,而且相当有政治头脑,不象女流之辈,眼见得魏国大势已定,率先做了未雨绸缪之计,她才不想为那倒霉的魏王殉葬呢,所以,魏国灭国之日,她早就逃了出来,逃亡到当时的楚国沛丰,并且在沛丰的周氏书院邂逅了当时名人的魏人周市,也许是孽缘天定,两人很快就走到一起。并使得那周市神魂颠倒,最后抛妻弃子,卖了书院,两人腰缠多金,南逃至吴县,在太湖之滨置业发家,当起了大财主来,谁知道今天原配妻儿,不知怎么能打听到自己的信息,竟然找上门来。 原配费大娘子哭求道“夫君,妾虽然是个粗人,是个舂女,年老色衰,遭人嫌弃也在理,但是我们的儿子周昌现在有了出息,在泗水郡当了卒史,也是公门中人,他现在怎么能接受你抛弃他的事实,你知道别人是怎样流言蜚语得议论他的啊?”周昌跪地流泪道“父亲,请你念及母亲当年在雪夜的舂碓屋救你性命,你们怎样在一起在草昧之初受苦的事儿,也请你念及我们母子千里迢迢来寻亲的苦楚,爹,儿求你回头吧。”周市无语,旁边的海棠妇人看着他冷笑道“周市,我也不留你,你自个选择就是。” 周市虽是个将近六十岁的糟老头,可心青春着呢,看一眼海棠妇人雍容华丽,再看一眼费大娘子色衰,心一横,扔下手中的一包钱,大声道“你们都走吧,我是不会回去的,什么儿子有了出息,信不信我马上再生一个。”海棠妇人听了尖声讥笑,啐了周昌母子一口,竟然挽起周市的手,拂袖而去,留下周昌这一对气得浑身颤抖的母子。 项羽算是听明白了,气血上涌,大叫一声“天底下还有没有天理?周大官人站住!”周昌一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天降下一位黑煞神少年,登时吓了一跳,步子都迈不开了,心虚地道“怎么了?这是我的家事儿,怎么就劳动你的大架了,我又不认识你,窜远点。”项羽嫉恶如仇,听了大怒,挥拳就要动手,海棠一见不对劲,一拍手,顿时,众庄丁黑鸦鸦围上四五十人,尽是白蜡杆棒子,发声喊围定项羽,项羽大叫一声“来得好。正要找人试身手。”往场中一扎马步,使个霸王桩,大吼一声“一起上,休要单来,一个个收拾嫌麻烦。” 周昌一见糟了,上前一把拦住项羽,哭求道“壮士,让他去吧,他是我的父亲,他负我,行;我不能忤逆不孝,多谢你的相助,我的家事儿,你就别管了。”项羽听了周昌的话,强压下心头之火,收手退出,用双眼余光觑定周市,心中暗道“老匹夫,我项羽可是记下你了。日后就没完的。”海棠夫人冷哼一声,拉起周市傲然回了庄子。 费大娘子也过来劝起项羽道“壮士,你是个好儿郎,只是老妇人命中苦,我也认了,多谢你仗义出手,就不要争了,天时尚早,昌儿我们连夜就回沛丰吧。”项羽道“我家离此不远,去我家住一宿,明早登程。”周昌母子婉谢,收了周市的钱,惆怅而去,项羽目送他们母子远去,心中气愤愤自回了。 次日,项羽见了师父,心情不在状态,使起长戟来,章法紊乱,屡屡失手,苍海公问起缘故,项羽气愤愤把事情经过粗略说了一遍,苍海公大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是他的事儿,只是你自己失于狂躁,怕是动不了他反而自己遗祸,我听说此公和会稽郡郡守殷通乃是世交,殷通铁伞一样罩定他,你可不要造次,要不然,你亚父项梁那儿可就麻烦大了。”项羽祈求道“如此大恶人,师父可要帮我整治他。”苍海公大笑,叹道“师父隐真不问世,不过······”项羽这才心境云开月明,也不再追问了。 自此,项羽一过周家大庄,心里就别扭不爽,正所谓怕是就来事,这一日,项羽早去洞庭山,看到周庄子大门楼前一片人,正在围殴什么人,乱棍齐下,末了从人群里仓皇爬出一个人来,满脸是血,众庄丁追至项羽面前,一见又是这煞神,顿时就罢手了,怒骂“今天就姑且饶你狗命,再来sao扰,定会殴死。”项羽再瞧一眼那个血污汉子,细窄长条,比自己的个头还高,就像大雕鸟成精站了起来,他是谁?灌婴也。他对着项羽一揖道“多谢!”项羽正要问讯,他已是一阵风就去了,项羽暗叹“这厮好长的鸟腿,去得如此之快,看来并没有伤重。”自上船登洞庭山去。 灌婴如飞自去,不是因为怕打,实在是因为怕羞,为什么呢?他心里明白,却不愿说出来。自找了一条河边,用水洗涤干净脸上血污,看看眼角都肿了,心中激愤,大骂“天杀的周市。使陷阱算计老子,老子南至闽越、粤越,北到上郡、云中郡,也未曾如此狼狈,如今让老子囊中水洗一样,不但回不了家,如今可是连水也没钱喝了,罢、罢、罢,都怪自己一念不端,合该落到这步田地,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那该怎么死法?上吊憋气,跳崖腿痛,好在老爷现在火气大,身上热,那就跳水死了吧,碧波清凉鱼作侣,人间哪有此悠悠?这死了倒有诗意,”说着,回到河边,脱了双履,就要跳水,忽然看到水中自己倒影,喝彩道“好一条长汉,就这么死了,可不是替天浪费,又没见人伦之乐,又没见人生期终结果,死了作甚?”便对着水面吐一口,大骂“想老子死了。没门儿。”又去寻着双履穿上,自言自语道“先找个地方喝酒去,喝的痛快了,肯定有对付周市的法门。” 灌婴登上大道,遥遥的看见一竿杏黄色的酒旗,猎猎舞风,便追寻过去,看见并不是酒肆,乃是卖酒的门店,掌柜的是谁?项羽的从兄项庄,正在当柜台招徕客人,使个酒吊子,舀出酒来来回倒,顿时,酒香四溢。可是,顾客也不多,正有些萧索,听得一声赞“好酒,挂口如线,能牵能引,风吹不动,绵绵流弯······”项庄一听,有人赞他的酒好,心中好不受用,眼见得一削细长汉进来,满口溢美之词,开口道“官人可要买酒?”此人正是灌婴,颔首道“我就来买酒的,只是我进门眼观三色六路,就你这酒品来看,你们家有高人在隐,摆出来的只是中品,肯定有压箱底的仙酿在屋里对否?”项庄笑道“客官好眼力,确实如此,我们吴地之酒有二,一名姑苏娘,乃是女子饮的;”说着,从柜台下拿出一大坛酒来,炫耀道“此酒可就不一样了,名吴王宫酒,人送绰号夫差矛,乃是烈火汁液,一碗醉倒,离不了柜台的。”灌婴叫好,道“我乃是北来的客商,那就带三坛回乡贩卖,”项庄为难道“前台没有,我就去后院酒窖里面替你拿去,颇费功夫,客官可要耐心等上一阵子,”灌婴道“那不妨事,你自去拿可也。 待到项庄转到院后面去拿酒之际,这厢的灌婴手脚麻利地启开大酒坛子的黄泥封口,双手举起大酒坛子,来个长虹饮涧,鲸吞牛饮,“咕嘟嘟”将一大坛子“夫差矛”酒喝了个见底,然后暗暗惊叹“果然是好酒,好劲力!”又将另外一坛“姑苏娘”酒也喝干了,咂嘴叹道“好柔绵。”兴尽颓唐,坐等项庄过来。须臾,项庄领着个小伙计匆匆而来,将两坛“夫差矛”就放在台面上,道“我拿来两坛酒,另外加上柜台上的一坛酒,一共就是三坛酒,货已经配齐了,客官可以拿钱交易,我会让小伙计给你送货去,你可是在哪家客栈啊。”灌婴苦笑,一晃柜台上那个空酒坛子,道“东家经商不诚信啊,这柜台上的酒坛子乃是空的,并没有酒啊,还有这个号做姑苏娘的酒坛子也是空的,你是在欺负我从外地来的是否?” 项庄一听,大吃一惊,慌忙伸手去拿前台的酒坛子,果然空了,自问“莫非让你喝了?”灌婴大笑道“你这两坛子酒,少说也有十斤,你说它是烈火之水,我能一口气喝了?那喝了还不倒?那你说的一碗醉倒,离不了柜台的,岂不是你的虚辞广告,尽是假话?”项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不明原因,无名火起,他本是项氏家族练家子,起身提剑,厉声问“我看你不是买酒的,身上也无分文,乃是来闹事的,须知这儿是我项家村,你休想出得门去。”灌婴大笑道“青天白日,想不讲理是不?” 两人正在争执,项庄就要动手,早惊动了屋里的一人,谁?项家族长项梁,他早就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急急健步如飞出来,对着项庄呵斥“你要干什么?项庄,出言不逊,客官,既然你今日没带钱来,看看没关系,想买,我们欢迎你下次再来,如此,请尊自便。”灌婴颔首,一挑大拇哥道“还是这位圣人明理,那我就下次再来了。”项梁打个请走的手势,灌婴笑嘻嘻自去了,出了门,见风一吹,步伐虚浮,也不辨东西南北,趔趄而行。 项庄在一边看到项梁放了灌婴去,大惑不解,气愤愤道“族长,分明是他将那两坛子酒喝干了,却反诬赖我们的酒坛子是空坛子,你不找他理论,让他赔我们钱,反而放他走了,是什么道理?”项梁低声吼道“我哪能不知道这个事实,只是他喝了那两坛子酒,还能不醉死了?要是死在我们项家庄里,你能脱干系?我们本是朝廷册里的黑户,这可如可是好?” 项庄至此大悟,连连赞叹“还是族长你想得周全,要是依我,可就犯大事儿了,高,实在是高!”项梁叹气“但愿这汉子能挺过去,不被醉死了,我且追踪去看看,只要出了我们庄子,我再想办法救助他就是。”说完,取了剑,循着灌婴的行踪追了出去,只是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影,来回逡巡数遭,也是找不到,只有轻叹“但愿你命大不死,须知你家中还有人望眼巴巴等你回家啊。”自回。 再说那灌婴也不知醉了多久才醒过来,举目四顾,自己倒在湖滨的旷野上,在草丛中不知睡了多久,但见那茫茫碧水清天,沙鸥白鹭乱飞,才回忆想起自己的处境,道“死了吗?又没死,看来喝了酒也没辙,还得再去死······”想到这儿,心中梗然,大放悲声,痛哭起来,正哭到伤心处,看到有一人趋了过来,正是项羽,问道“你不就是那个让周市殴打的汉子吗?怎么跑到湖滨来了?难道你就这样放过那个恶人了吗?”灌婴哭诉“灌婴无能,我实在是动不了他,出得心头之气,天不公,我只有死了。”项羽听了一笑,道“你暂且不要去死,先随我上湖中的洞庭山见见我师父吧。我的师父是高人,为仁义所动,说出因果来,他会替天行道的。”灌婴想想,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颔首同意了,自和项羽登船,去那湖中的洞庭山禹王宫去。 灌婴随了项羽上了洞庭山,见了苍海公,苍海公问起事情的前因后果,灌婴细细道来 小可灌婴,乃是睢阳(河南商丘)人氏,专事贩卖布匹丝缯为业,久在南北走动,利益还可以,我也曾多次来到吴县,因为这儿缫丝织布,天下闻名。这一回,刚换了新的客源周市大官人,因为他也是北人,口甜,心中对他特有好感,就提前交了所有的货款,他也开具了全收货款的丝帕收据,只等次日提货。 只怪我那一夜一时兴起,酒足饭饱之后,信步在吴县闾巷之中,看见一位美色少妇,上前搭讪,便和他延至秘处,图一时之欢。待到出来时,才发现身上的周市开出的收了我货款的丝帕单据不见了,我当时如遭雷击,魂都没了,再去找那美妇,已然不见踪影。没奈何,次日去找周市提货,他一开口就要单据凭证,好想提前知道我丢了单据一样。我说是丢了,他破口大骂我来讹诈,推搡出门。 事情到这儿,我自己一路理顺,越来越发觉这不对劲,这乃是一个别人给我设的圈套,这个人应该应该就是周市。所以我下决心弄出端倪,天天藏在他的庄门外,我相信那个偷我收据的美妇总会出现的,找到了她,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也就有可能追回我的货款,即便是万一的可能也不能放过,因为,我现在身上已是没有分文了。 果然是皇天不欺我,这一天,一辆车輦来到周家大庄子前面,下来的一女,正是那天晚上和我缠绵的那位美妇人,我对她默默记了很久,化成灰我也认得,跳出隐藏之地,急叫她“原来你在这儿,我可是苦等你很久了。”美妇大惊失色,回眸失声惊叫“原来是你······”动身要走,我一见不对劲,便追了上去,谁料到她跑进周市府邸里面,我追上去,却被周家的门丁阻拦,我大叫“我的货款收据就是让刚才那个妇人偷拿了,快放我进去,我要找她。” 此时,周市出来,手提长剑,对我动手,骂道“你说什么妇人进去我的府邸,根本没有的事儿?又来讹诈,打!”于是,将我一顿痛殴,打得我浑身是伤,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得遇项羽小哥,我这是有冤无处伸啊。 灌婴说到此处,痛不欲生,苍海公捻须道“我虽然隐真不问事,但是······”项羽欣慰道“得遇我师尊,这下就好了。”苍海公吟道“我起东风之力,直上还需自己。”说着。从一个朱漆的精致铜簋里取出一个硕大的蟠桃来,好蟠桃,硕大无比,简直就不是人间之物,而且红艳艳的尖儿,令人垂涎。项羽道“师父,你须和我们一起去周市的庄子上,使兵器打他个海底摸螺蛳才是,怎么拿出个仙桃来,莫不成周市老儿屡屡作恶,我们还邀请他吃个仙桃不成。”苍海公莞尔不语,拈须微笑,自己缓缓退入后堂,迎风送出一句话来“今日无课,你们自己作为去吧,且说此桃,是天下至大之桃,定会惹人眼,动人心;然后,此桃谁吃了就会喉咙麻痹,七日不能说话,变成哑巴,然后,七日之后,药效一过,自然会自己痊愈,重新能说话了。”项羽懵了,道“师父,今日不对劲啊,好不爽利人,不去帮我们勇战周市,叨叨什么桃儿,啊,对了!对了!我有办法了。”灌婴一听道“我也有办法了,但不知和项羽小哥想的是否一样?”项羽道“那我们一起说出来。”灌婴颔首道“好。”两人一起开口,不约而同的说出同一句话来,那就是“用这个大蟠桃来治周市。”听得山院之中,苍海公仰天长笑,声震屋瓦,项羽、灌婴两人已是出了门去。 这一日,周市巡视自己的庄子,果真是七窍朝天,眼空无物。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有人嚣叫道“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这人卖桃子好生怪异,整个才买一个桃子,哈哈哈······”周市听见心中暗骂“他娘的,天下行商坐贾无数,哪有卖桃只买一个的,定是脑子有毛病?”周市自己凑过去一看,哈,乐了,原来真是有人在卖桃,果如大家所说的,卖多少桃子,整个唯有一个,而且放置在几案中心。不过,当他看见这一个桃子的时候,他骇然惊异了,难怪他只卖一个桃子,这桃子不是寻常的桃,这是从仙山采来的,人间哪有这么大的桃子,大如巨斗,嗨,这可是世间的宝物,这样的东西,看来应该只有自己这样的富贵之人才可以享受啊,想到这儿,周市拍拍腰中剑,横行闯了进去。 周市大声呵斥“那卖桃的,你这一个桃怎么卖啊。”那人回道“物超所值,你可买不起啊。”周市大骂道“放屁,你脚下踩的地都是我的,这吴县除了我买不起,试问,阿谁买得起啊?”周市又嘀咕“你这声音好熟啊,转过头来。”那人一回头,两人一打照面,各恼恨啐了一口道“原来是你。”他认出他是周市,他认识他是灌婴。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灌婴大声咋呼起来“原来是你,周市,我可不做你的生意,你使诡诈骗取了我所有的钱财,害得我有家难归了,多少钱也不卖给你。”周市问“好好说话?你使诡诈骗取了我所有的钱财,害得我有家难归了,当心我去官府告你一个诽谤之罪,可就要再续牢狱之灾了,你说为什么?你做生意还分人不成?”灌婴冷笑道“世上老坏人本不多,而今多了老坏人,知道缘由为什么?因为坏人变老了。”周市叫道“欺我年近六十岁年纪是不?敢不敢来比剑?我今天来告诉你,这桃子我买定了。”灌婴双手抱胸道“我可警告你啊,知道这桃是什么桃吗?” “什么桃?水蜜桃?杨桃?油桃?毛桃?······” “都不是,这叫通灵桃,产于昆仑西王母瑶池,它通人性,善良者吃了延年益寿,jian诈者吃了就会变成哑巴,说不了话了。” “此话可是真的,试试不真不要钱,成不?” “当然行啊。” 周市哈哈大笑,抢了巨桃,一口“吭哧”咬下去,汁水四溢,赞道“好仙桃,好···呜呜···嗷嗷······”他哑巴了,彻骨的惊恐让他双眼珠子凸出,双手去撕自己的嘴巴,可是,没有用,他只能发出“嗷嗷”的吼叫声,如同困兽。最后,他觑定灌婴,提剑就要动手,灌婴腾身荡开,高叫“我可是警告过你的啊,周市,你多行不义,现世之报,怪谁来?又想欺压良善,哼,杀了我,你就哑巴一辈子吧,可惜你的富贵命啊,不想活了吗?” 周市一听有门,这灌婴口气里分明有解药的,这可不能得罪啊,自己可不想哑巴,后半生的精彩还没有序言呢,便收了剑,笑里藏刀。灌婴蔑然道“想我的解药,我会那么容易给你,除非你退还我的所有货款,为使阴谋诡计讹我的罪行给我跪下道歉,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周市一听恼羞成怒,招呼手下齐上,捆了灌婴,大呼小叫,一路押解去往吴县公廨而去,且让家人杨喜击打堂鼓。县令郑昌指令县里吏胥排班,自己坐堂审案,大声问“怎么回事儿?谁告谁啊?所告何事?谁先来?快快讲来。”周市那儿肯让人,急急趋上前去,就要说话,无奈已经哑巴,只有指定灌婴,“呜呜呀呀”,指天画地,全无章法。郑昌一见忍不住笑了,调侃道“哟,这不是咱会稽郡殷郡守的红人儿?吴县的土豪吗?平时牙尖嘴利,长得一条长舌,说得长江倒流不费事儿,今儿怎么啦?竟然伊伊呜呜,老爷也听不懂?也没工夫听?既然这样,另外一个当事人来说。” 灌婴上前,道“县官老爷在上,小可灌婴,睢阳人氏,今天卖桃,乃是通灵变异的桃子,良善的人吃了延年益寿,歹毒的人吃了就会变成哑巴。我曾用这些话警告过这位爷,他强行抢去吃了,所以哑了,还没给钱呢,反而将我告上县衙?这是什么理?请大人与小民做主。”郑昌问周市道“是这样吗?周老爷,你已经变成了哑巴,不会说,总没傻吧?点头是对摇头示不对,你会吧?”周市咿呀半天,恼羞成怒,跳起来要追逐灌婴,闹起公堂来。 县令郑昌知道他的后台硬,也不敢造次,只是劝慰道“周大老爷,此人既然能拥有变异之桃,让你哑巴,也就能拥有让你再恢复说话的解药,你还是三思,这么闹下去,你打算一辈子做哑巴了。”此言一出,将个周大财主震住了,顿时就蔫儿了,跌坐在地。 他的家人杨喜上前,低声劝道“东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还是将你坑害人家的恶行悉数招了,求个话语权,变回正常人,要不然,海棠夫人很难留你了。”周市脸都绿了,使杨喜去找灌婴谈判,大家本来就心照不宣,灌婴当即首肯道“好,只要还我全款,我马上给解药,七日后周老爷便会再能说话,如果,你们信不过。我可以留在吴县当人质,要是七日之后,周老爷再不能说话,我灌婴听凭发落,绝无怨言,咱们就在县里公堂上立证,你看怎么样?” 这边周市听得分明,即比划讨了纸笔,刷刷写了出来 本人周市,曾使诡计,收买青楼女偷了我给灌婴的买我家布缯货款单据凭证,然后就死也不承认,意图私吞他的货款,现在本人愿意退还。但是,灌婴必须保证我吃了变异桃哑巴之后,七日后再能说话,各自兑现,恐无凭证,立此字据为证,逾期无果,各负其责,不得逃脱。 写罢,两人各自画押,呈上县老爷郑昌,郑昌接过,浏览一回,心中暗道“这老豪强,果然是为富不仁,一如他们所说的歹毒,今日果然遭现世报了。”他寻思差不多了,一敲大堂几案。片刻,即从屏风后转出一张脸来,周市一见,如同身遭雷击,五官挪位,双足瘫软,但不知来者是谁?对这位豪强有如此大的冲击力,后果怎么样?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地四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