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等裴慎与甄好分开,回了住处,裴淳便立刻巴巴凑了上来:“哥,我看见你和嫂嫂说话了。”

    裴慎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都说了,不准叫嫂嫂,要叫甄姑娘。”

    “可甄小姐不就是我的嫂嫂?”裴淳捂着脑袋,有些不甘心:“别人家的嫂嫂都可以叫,为什么我不能叫?”

    “……”

    裴慎想了想,还是隐晦地给他透露:“这关系只是一时的,甄姑娘也不会乐意听见你这样叫。甄姑娘是个好人,你别惹恼了她。”

    裴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眼底满是茫然。

    过了好半天,他才恍然大悟,和他哥交换了一个眼神,表示自己明白了。

    原来是他哥还没打动嫂嫂啊!

    n bs也是,他哥是入赘了甄家,是上门女婿,从前甄小姐可不认识他哥,也不知道他哥哥有多厉害,还没喜欢上他哥呢!

    要是甄小姐知道了他哥有多厉害,也喜欢上了他哥,他不就能理直气壮地叫甄小姐嫂嫂了?到了那时候,他嫂嫂都不介意,他哥肯定也不介意!

    裴淳双眼发亮,激动地搓着手,仿佛见到了未来兄嫂和睦的场景。

    ……

    甄好将那副药方看了又看,却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虽说读了不少医书,可到底也不是真的大夫,照她的理解,那药方也是养身的方子,看着并没有特殊之处。

    甄好心中烦躁。

    她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她重来了一回,除了放弃裴慎之外,竟然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已经看过爹爹病逝一回,如今又要看见第二回 。

    亲眼看着亲人去世,她却无能为力,甄好心中郁郁,又想起裴慎,上辈子裴慎亲眼目睹她去了,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想法。她与裴慎没有情缘,却有亲缘,裴慎将她当做至亲之人看待,想来心情也一如她现在这般。

    甄好赌气地将药方扔下,烦躁地出了门去。

    她下意识地往甄父的院子去,却见柳姨娘从院子里出来,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姨娘?”甄好问:“你去哪儿?我爹睡下了?”

    “老爷已经睡了。”柳姨娘笑说:“趁着这会儿功夫,我出门去给你爹拿药去。”

    “拿药?”甄好还不知道有这回事,“派下人过去就是,哪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我还想问问大夫,老爷最近没有起色,是不是还要再来一趟府中。”柳姨娘说:“那大夫医术高明,总有些怪脾气,老爷的药,我亲自去拿,也能放心。”

    甄好点了点头,嘱咐她带上丫鬟。

    柳姨娘是甄父院中唯一侍候的人,在甄父最后这段日子里,也是她一直亲身照料,甄好对她的印象还算好,后来她去京城时,也没有小气,给了柳姨娘大笔的银子让她安置。她原本想将柳姨娘一块儿带走的,只是被柳姨娘拒绝了。

    原因无它,他好不容易把亲哥哥赶回到了嫂嫂的屋子里,可他哥就是个棒槌,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握,好不容易开窍,知道要送礼物给嫂嫂,讨嫂嫂欢心,却偏偏还被嫂嫂拒绝了。

    要不是他哥长得好看,才华又出众,他嫂嫂怎么看得上他哥?

    要不是做了上门女婿,他哥哪里能娶得到嫂嫂这么好的姑娘啊!

    裴淳唏嘘不已,眼见着两人同进同出,还睡在同一间屋子,可关系却没有一点长进,连他哥见到了嫂嫂,口中喊得也是“甄姑娘”!

    这都成了婚的人了,哪能这么见外?

    裴淳横挑鼻子竖挑眼,观察了许多天,总算是忍不住把他哥拦了下来。

    “做什么?”裴慎手里头拿着一本书,他瞥了裴淳一眼,又绕过弟弟,一边看书一边走进屋子里:“昨日我给你布置的功课都完成了?”

    “完成了,完成了。”裴淳又绕到了他面前去:“哥,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裴慎总算是分给了他一些注意力:“什么?”

    “哥,你和嫂嫂,究竟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又见他哥举起书本开始看,裴淳顿时急了:“嫂嫂你也不管了?”

    裴慎不吭声。

    可他内心也烦躁的很。

    自从甄姑娘拒绝了他送出去的那根簪子以后,对他的态度也不如从前,虽是还对他关照有加,可又像是刻意避开他,言语之间多有生疏,偶尔在一块儿时,也是提醒他要多读书,话里话外都在说着以后要和离。

    他当然知道要和离,甄姑娘提出这件事情时,就正好如了他的愿。

    可甄姑娘却不要他的报答,他愧对甄姑娘,有心想要补偿,可甄姑娘也不要。甄姑娘说,等他们和离以后,就什么关系也没了,若他有心,等做上大官以后照拂一下甄家就好。

    这些哪里够?

    甄家又不是什么大善人,还能特地赔一个女儿给他做善事?他连功名都没考上,等再做上大官,更是不知道要等多久以后,他白白占了这么多便宜,哪能说走就走,半点也不犹豫?

    第61章 3000评加更

    裴慎近日心情大好。

    他可总算是找到了给甄姑娘送礼物的方法, 而且甄姑娘也不会拒绝,哪怕甄姑娘想要给他银子,他也能找借口搪塞过去。

    今日送盒胭脂,明日送对耳坠, 后天再提上一盒糕点,裴慎毫不吝啬, 钱袋里的银子如流水般哗啦啦流走, 全都变成了甄好收到的礼物。

    裴慎心中可高兴的不行。

    没有什么比对甄姑娘好更高兴的了。

    他心里头高兴,连平日里对裴淳的管教都宽松了一些, 在管教裴淳读书时,对他的要求也没有原先那么严格, 反倒是让裴淳受宠若惊。

    “哥,你最近怎么和变了个人似的?”

    “变成谁了?”

    裴淳说不出来,他又道:“哥, 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叫什么吗?叫那个……春风得意!”

    可不就是春风得意!

    裴慎翘了翘唇角, 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得好。”

    裴淳:“……”

    裴淳差点就要吓出毛病来。

    自从过年之后, 他哥见着他, 就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可今日却性情大变, 竟然还主动夸他了。

    这哪里像是他哥?

    “哥, 你……”裴淳吞吞吐吐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又和嫂嫂吵架了吧?”

    “胡说, 我怎么会与甄姑娘吵架?”裴慎皱起眉头, 不悦地看着弟弟,觉得这个弟弟一点也不会说话。

    平日里对着甄姑娘能说出花来,可为何偏偏对他却连一句好话也不会说?

    裴慎随手拿起书本,翻开一页,还没张口,裴淳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忙不迭跑了。

    隔了没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哥!哥!又要做新衣裳啦!”

    裴慎动作顿住。

    甄家人每月都要做新衣裳,在裴慎坚持之下,甄好才改成每个季度给他做,一次多做一些,省得没衣裳穿。

    过完年没多久就热了起来,春衫自然是早早备下,如今铺子里又送来衣料,这回是要做轻薄的夏衫。

    十分不巧,最近日子裴慎思虑过重,茶饭不宁,又病了一回,还比年前瘦了一圈。冬衣倒好,可夏衫薄,若是松松垮垮,反倒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可他上回还与甄姑娘说不再量尺寸……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他哪里算君子。裴慎镇定地当做先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衣料送到,见裴慎磨磨蹭蹭过来,也不用裴慎解释什么,甄好便了然地拿出了尺子。

    当她碰到裴慎时,裴慎便会下意识地发抖,这事甄好已经习以为常,向来也是速战速决。只是这回,她还想的多了一些。

    甄好给裴慎量完了肩膀的尺寸,等他转过身来后,才忽然问道:“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她介不介意你的这个毛病?”

    裴慎眼睫微颤。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甄姑娘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像个……像个怪物?”

    “为什么会像怪物?”甄好不解:“你不喜欢碰别人,那就不喜欢,又没碍着别人什么。”

    裴慎眼睛一亮,声音里压抑着喜意:“甄姑娘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是奇怪,可与我又没什么关系。”甄好说:“只是每回给你量尺寸要我亲自动手,要是你没有这个毛病,换成别的丫鬟,也许还方便一些。你碰不了人,对我来说可没什么问题,倒是你自己不方便。”

    这说来说去,痛苦的还是裴慎,甄好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个毛病,只知道他不喜欢凑热闹,如今知道了,又亲眼见过裴慎在人群中的痛苦模样,她便只心疼裴慎了。

    她是见过的,上元节那日夜里,裴慎挤在人群之中,面无血色,好像随时就要昏过去,旁人见着了都觉得痛苦,更别说他本人。

    裴慎的舌头用力抵着上颚,才努力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他握紧了拳头,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欢喜,又很快想起紧绷的身体不方便甄好量尺寸,连忙又放松下来。

    “她……她也不介意。”裴慎欢喜地说。

    甄好放心了:“她不介意就好,那以后你可得好好适应,与那个姑娘待久了,或许你就可以碰她了。”

    裴慎眼睛更亮,连忙点了点头。

    他很快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问道:“那甄姑娘……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帮忙?”甄好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他:“又要挑什么礼物?”

    “不是。”裴慎摇头:“我可不可以碰一碰甄姑娘?”

    “碰我?”甄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动作利落地量完了裴慎胸口与手臂的尺寸,然后将尺子收起,问道:“你 觉得习惯我了,就不怕别人了?”

    裴慎说:“不知道是不是与甄姑娘待久了,我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抵触与甄姑娘接触,刚开始甄姑娘替我量尺寸的时候,我还很害怕……可如今,已经有些习惯了。”

    “当真?”

    裴慎用力点头。

    甄好陷入了沉思。

    这么一说,她好像也有所察觉。刚开始裴慎碰到她的时候,反应激烈,反应就像是发病了一般,看着就不好,可现在却不是,现在裴慎好像也习惯了,除了身体下意识地反应之外,甚至还能像是现在这样自然的与她说话。

    难道当真有用?

    难道上辈子她之所以能和裴慎接触,就是因为裴慎习惯了?

    甄好不由得犹豫:“那你去找那位姑娘,也不是不可以……”

    裴慎垂下眼眸,狭长的羽睫半遮着眼,又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轻轻道:“我怕吓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