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这还不算,皇家规矩大上天,平日怎么站,腰杆子在帝后面前弯几分,在后妃面前又弯几分,就连平日在王府里走路时步与步之间间距是几尺,裙裾只能荡起多大的弧度,用膳时头不能任意垂下,该垂下多大的角度都是有严格要求的。 背书之余,还得在宫中来的教引嬷嬷下一遍遍训练这些细碎的东西,林姝真真是累得双肩都是酸的。 教引嬷嬷说了,日后嫁进王府,头一年还有专门的老嬷嬷跟在身旁提点规矩,务必做到不辱皇室。 想起要嫁晋王受的这份罪,林姝老大不开心,抽回挽住jiejie胳膊的手,小嘴一撅:“早知这么累,就不嫁了。” 说罢,转身就回到房里,坐到榻上去。 林凰见meimei怏怏不乐耍脾气了,心下好笑,忙跟过去哄道: “好了,好了,都是jiejie不好,不该提这茬。其实吧,王妃什么的也就是在外头讲排场,讲规矩,回到晋王府里头,只要晋王宠你,还不是任你想怎么来怎么来,谁还真能管不到你头上去不成。” 林姝听了这番话,转过身只管望住jiejie,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jiejie脸蛋瞅,像是在探寻什么,都不带眨眼的。只默默看着jiejie脸蛋上的好气色,白里透红,艳若牡丹。 林凰被盯得久了,莫名有些慌,抬手去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还是妆花了?” 林姝见jiejie慌了,才有了笑模样:“不是。” “那你怎的一直盯着我看?”林凰望见小几上镜面里的自己,确实并无不妥之处,越发不解道。 林姝扯住jiejie肩头往下拉,凑近她耳朵道:“jiejie说得出那番感言,可见姐夫待jiejie极好,是有感而发呢。” 林凰唰的一下推开meimei,红了脸。 徐乾婚后待她,确实很好,永乾侯府的规矩与娘家有很大不同,林凰难以适应,徐乾就让她在公婆跟前做做样子就好,回到自个院里就不必遵循了,还按娘家的规矩怎样舒服怎样来。 但这些夫妻间的小甜蜜在meimei跟前说,林凰还是有些不适应,一张脸红得透透的,后来干脆又强行换了个话题:“你方才提到书信,怎的,大哥和榴花又有新消息了?” 说到大哥和榴花,林姝立马乐了,坐起身子笑道:“是呢,榴花说咱们大哥在一次小战役里表现突出,一口气杀了一百多个敌兵,还救了将军一命,如今被提拔当了百户长了。” 百户长官不大,是军营里最最小的官了,但好歹也是个官了,手底下管了百来号人,再不是谁都能欺负的新兵蛋子了。 林凰听了,果然也开心得亮了双眼:“这是大好事啊,凭着自己的本事当了百户长,以后就会是千户长,一步步上去,最后就能提拔成将军,进入军区核心。” 提起哥哥的未来,林姝顷刻间忘了学皇家规矩的烦恼,与jiejie感慨着哥哥总算熬出头了,这半年的罪没白受。 两姐妹聊着,笑着,猜着风沙地里的哥哥会不会晒成了大黑人,只剩下一双白牙。 笑着,笑着,林姝突然想起来什么:“糟糕,榴花本来就不够白,这西北毒辣的日头一晒,不会也成大黑妞了吧?” 思及此,林姝再也坐不住了,榴花千里迢迢跑去西北陪自家傻大哥,自己哪能坐视榴花变成大黑妞不管啊? 于是乎,林姝立马翻箱倒柜,将自个从各处搜来的美白润肤的擦脸膏一瓶瓶全包裹起来要送去西北,看了看,尤嫌不够多,林凰也尽自己所能让丫鬟回永乾侯府拿来了全部的还没开封的润肤膏。 最后姐妹俩凑了一木匣子,足足五六十瓶,全部寄往西北。 夜里,晋王坐在晋王府,听到暗卫报告今日小王妃干下的好事,笑着直摇头,这个小王妃将她自个的所有珍藏品全送去了西北,估计明日就又要缠着他上街陪她去买新的了。 想着小王妃上次缠住他要买新奇玩意时的可爱样子,晋王笑得双眼都弯了。牵她小手逛街的滋味,谁牵过,谁知道,美着呢。 每回忆一次,晋王就恨日子怎的过得这般慢,他巴不得大婚早点到来,就可日日牵她小手了。 ~ 腊月过完,转眼就到了春节,这年除夕宫宴林姝没有参加,不是她不愿去,实在是过完年就该出嫁了,婚期逼近,按照大召国老祖宗留下来的习俗,即将出嫁的小姑娘是不宜再抛头露面参加什么宫宴之类的,得安安心心在府里待嫁,看看书,做做刺绣。 “好闷啊。” 爹娘都去皇宫参加夜宴了,大房这边唯有林姝待在府里哪也不能去。林姝实在闷得发慌,不由得想起去年除夕,晋王夜闯林国公府,还抱她坐上墙头守岁呢。 回想起来,那时真有趣啊,哪像今日这般闷。 又是除夕了,不知今夜臭晋王还会不会来? “来。” “不来。” “来。” “不来。” “来。” “不来。” 林姝嘴里念念有词,手中的一朵朵红梅,揪下一片又一片花瓣洒落暖榻下。 林姝在数一朵梅花有几片花瓣,单数就是晋王会“来”,双数则不来。 宝鸭一枝枝红梅递过来,林姝不知不觉洒落一地,红色花瓣堆起厚厚一层。 “什么时辰了?”林姝揪得手指都酸了。 宝鸭进来道:“快亥时正了。” 正在这时,有小丫鬟跑来道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从宫宴回来了。 林姝一喜,爹娘总算回来了。 看了眼铺满地的落红,林姝心下有些微微的失望,还以为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晋王会舍弃了今夜的宫宴,想法设法来陪她这个孤零零在家的小可怜呢。 结果,哼哼,白期待了。 “走,去陪爹娘守岁去!”林姝轻轻一哼,踏过地上的一片红,飞快朝正房走去。 这是在娘家的最后一个守岁了,林姝自然也是舍不得爹娘的,硬是陪着爹娘过了子时,哈气连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才被爹娘赶回来睡觉。 一踏进自己的梨花院,望见周遭的树影错错,林姝再次强行睁大双眼上下左右窥视着,依着她的想法,晋王没推掉宫宴来陪她,那宫宴后总该来了吧,估摸着躲在哪株大树上呢。 八成还等了很久,风雪里,晋王怕是要等成了望妻石。 这般想着,林姝脑海里就浮现晋王冻在树上,可怜巴巴的样子。 哼,该。 林姝其实完全可以早点回来的,但说不清楚怎么回事,似乎是为了惩罚晋王不早点来陪她,就故意墨迹在爹娘那不走。 说出来,都是一些小姑娘惩罚情郎的小情绪在作怪。 想明白这层后,林姝内心有点发烧。 不过那层烧意,很快像潮退似的,一涌而下。 原因无他,扫遍各处,晋王还是没来。 林姝先是脚步僵在庭院里,后来蓦地心底难受,臭晋王,没定亲前还巴巴地跑来陪她守岁,定亲后,就这般爱答不理了? 话本子里真真没说错,男人这种东西,没得到手时一个样,得到手后,就另外一副样子了。 哼! 林姝心底说不出的失落,脚步重重地走上回廊,蹭蹭蹭进了屋,踢得满地落红飞溅开来,将衣裙一脱要上榻睡觉时,余光扫到长榻小几上余下的那几枝红梅,吩咐宝鸭道: “丢出去!” “啊?”宝鸭一阵发懵,好端端的这几枝红梅怎的又惹了姑娘了?之前不是还满心喜欢的揪着花瓣数数么? “丢出去,气味难闻。”林姝嫌弃十足,丢下这句,倒头就睡。 宝鸭:…… 气味难闻,姑娘之前还飘洒了一地的红梅花瓣? 再说了,红梅哪里难闻了,清香冷冽着呢。 宝鸭觉得今晚的姑娘怪怪的,实在搞不懂,但她是丫鬟,只得遵循姑娘命令捧了剩下的那几枝丢出窗外去,再合上窗,收拾完地上厚厚一层的红梅,退到外间去守夜。 宝鸭走了,林姝却在床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小身子一下子左翻,一下子又右翻。 林姝怎么都没想到,她耍脾气的一幕,她辗转床榻来回滚睡不着的一幕,全都落在了窗外的晋王眼底。 萧立策其实早就来了,连她数花瓣的可爱样子都没错过,可来了,不代表要相见。有种说法是,即将成亲的男女不宜相见,犯了忌讳,会冲跑来日的幸福日子。 萧立策不信这些说法,但事关姝姝,不得不谨慎。 是以,萧立策一身墨色锦袍窝在大树上,冻得双手都僵硬了,也强忍着没闯进房去搂住小姝姝取暖。 跳下大树,萧立策捡起廊下丢出来的树枝红梅,闻了闻,梅花香外还带了她身上的女儿香。 萧立策笑了。 带走红梅枝子临走前,摘下自己的龙纹玉佩挂在离窗户最近的一根树枝上,在月光下银银发亮。 这一夜,回到晋王府的萧立策搂着几枝红梅,睡得甘甜。 而林姝,辗转反侧良久,一直睡不踏实,直到次日清晨被宝鸭的惊呼声闹醒,推开窗户看到高挂枝头的龙纹玉佩,才睡了个香喷喷的回笼觉。 臭晋王,昨夜还是来了嘛。 睡梦中,林姝嘴角上翘,满脸幸福。 ~ 这枚龙纹玉佩,晋王一直没收回去,转眼就到了阳春三月两人大婚的喜庆日子。 “新娘子忍忍,疼一下就过去了。” 全福人拿着搅合的双线,要开始给林姝开面了。所谓开面,就是用搅合的双线绞去新娘脸上的汗毛。女子一生只开面一次,表示已婚。 开面有点刺痛,但林姝听到全福人说的那句,却莫名联想到了昨夜娘亲拿着那些压箱底的宝贝,凑到她跟前说的那些事关洞房花烛的悄悄话。 林姝心想,娘亲竟骗人,什么有点疼,忍一下就过去了,明明忍很久都过不去。 天知道,晋王体力怎么那般好,上一世初夜可没把她折腾死,哭得嗓子都哑了,疼了一次又一次。 说真的,林姝这一世经过诸般事后,再与晋王喜结连理,她是喜欢的,可一想到婚后就要再承受那些,尤其是新婚头几日的煎熬,林姝还是很抗拒的。 这不,还坐在闺房里上妆呢,林姝盖在喜袍下的双腿就紧张得有些夹紧了。 身旁站了好些女眷,见林姝紧张,还以为是被开面吓的,一个个笑开了道:“莫怕,莫怕,绒线一绞就过去了,怕啥。” 林老太太和二婶、林娇等人都站在房里,冷眼看着连这点疼都怕的林姝,鼻子一哼,没用的胆小鬼。 被毁去清白嫁给表哥的林楚,见林姝这都怕,突然有了好点子,上前一步凑到林姝耳边笑道: “姝姝别怕,可是要忍住了,这点疼没什么的,晚上洞房花烛可比这疼百倍千倍呢,到时可千万忍住了别推开晋王,免得王爷生气,就不好了。” 这话仅看字面意思,是没问题的,可林楚哪会那般好心? 林姝一家子回到京城,就害得他们二房没了好日子过,林楚自己更是嫁给了毁容的唐玉寒,一辈子都没了指望。 林楚自己不得夫君宠爱,还时常忍受空房的寂寞,就更是祈望高嫁的林姝日后也被晋王冷落呢,是以特意提醒“洞房花烛比这疼上百倍千倍”,给开面这点疼痛都难以忍受的林姝提前种下一大片心理阴影。 人嘛,全身心放松时,还未必能承受得了那种疼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