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节
“先把这年过去了再说以后吧。”王容与说。 回了临仙殿,这其实是王容与的寝宫,朱翊钧在前还有垂拱殿是为天子寝宫及处理政务接见朝臣的地方。 如今朱翊钧是单纯把垂拱殿作为政事堂来用,日常起卧俱都在临仙殿。 恭妃和宁贵人早已在殿外等候,“娘娘,臣妾听说三皇子骑马出了事故,心下难安,特来向娘娘请罪。”等到一进到殿内,恭妃就和宁贵人匆匆跪下请罪。 王容与正要说你何罪之有时,朱翊钧皱眉道,“你要真的心下难安,也不见你去看三皇子一眼,只在这等着,你这心下不安,是怕自己受责罚吧。” “都是妾身不好。”宁贵人膝行出列说,“恭妃娘娘负责管理皇子公主事务,因为皇子公主都喜欢跑马,所有马具马匹伺候的人,都是每天早晚过问,臣妾见恭妃娘娘辛苦,就揽下这个活,没承想还是出了纰漏,都是臣妾的错,陛下和娘娘要责罚就责罚臣妾吧。” “都起来吧,跪着像什么样子。”王容与说,“这里头的事陛下自然要查清楚,若没你们的事,用不着你们这么请罪,若这里头真有你们的事,便是请罪也免不了责罚。” 王容与见朱翊钧神色不好,便让她们先出去,“三皇子那,你们还是要去一下,若是郑妃有说什么不好听的,你们见一眼就回来,别和她起冲突。” “伤在儿身,痛在母心,郑妃言语过激之处,你们便多体谅些。”王容与说。 “是。”两人收了眼泪出去。 等出了临仙殿,宁贵人对恭妃说,“娘娘,我和郑妃颇有些恩怨,若是这个关口让她见了我,真要疯狗一样咬着不放了,三皇子那,我就不去了。” “你不去啊。”恭妃说,让她一个人面对郑妃,她还真不敢。而且她现在也摸不准,这三皇子坠马一事,有没有她的过错,她自己是没有主观意愿要害三皇子的,但是,但是,真要是照顾不周出的差错,最后总会算到她头上。 虽然听闻三皇子重伤,她还是心中暗喜,毕竟这样大皇子就更稳靠了。 “娘娘,宜妃和兰妃,应该要要过去看望三皇子,娘娘和她们一起去吧。”宁贵人说,“郑妃看着她们在,也不会对娘娘说什么难听的话。” “是这个理。”恭妃说,“那我赶紧去和她们汇合去,你先回去吧。刚才在陛下面前多谢你了。” “我如今住在娘娘宫里,和娘娘是一条船上的人呢。”宁贵人说。她在宫里是住在兰妃宫里,但是来西山行宫,却是和恭妃住在一块,日常起居都在一起。 “我宫里就没有你这样贴心的人。”恭妃说,“我都想跟兰妃说,等回宫,你搬到我宫里,我们日常说说话,互相作伴解闷岂不是很好。” “这个不用娘娘去说,等回宫了,我去跟兰妃娘娘说。”宁贵人笑道。 但是目送恭妃远走后,宁贵人却是晒然,虽然恭妃有皇子傍身,却实在不是一个聪明人,反正大仇得报,日后在兰妃宫里,悠然度老吧。 陈矩回来复命,朱翊钧问,“查实了,没有人在这里头搞手脚?朕可是受够了反转。” “奴才惶恐。”陈矩说,“因为皇子和公主们每天都要去骑马跑上几轮,陛下也时常去,伺候的人不敢轻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奴才反复盘查了,应该错不了。” “应该?”朱翊钧道。 “肯定错不了。”陈矩说。 “这么说,完全是意外。”朱翊钧说。 “虽然是意外,但原本是可控的意外。”陈矩说,“检查马具的人在检查大皇子处非常用心,而检查三皇子时就颇有应付,所以没有及时发现马具的不妥,在快速跑马时才会发生意外。” “哼,永远指望不了她们能理解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朱翊钧说,“即是意外,就这么结了吧。” “恭妃监管失察,减六个月俸禄,小惩大诫。” 王容与此时才过来说,“只怕这一分不察,到郑妃那要放大成百倍,少不得要闹了。” “她还有脸闹,恭妃只顾着大皇子,对三皇子不甚上心,虽自私,但也是人之本性,她这个亲娘,对三皇子不上心,去怪谁呢?马具都是三皇子身边的人亲自打理的,哦,恭妃少过问一句,他们就不尽心检查了?”朱翊钧说。“三皇子的人可都是她亲自挑选的。” “那恭妃的人对荣昌和昭宜的检查也很马虎,但是两个公主身边的人却不会出在这样的篓子。”朱翊钧道。 朱翊钧让人去把这个结果告诉郑妃,之前三皇子身边伺候的人已经全部拿下,要要怎么处置,让郑妃自己去处置。 “陛下让我处置几个下人?”郑妃不敢置信的说,“罪魁祸首,只是罚俸六个月而已,让我处置几个惫懒的奴才有什么用?” “陛下不曾见过三皇子躺在这人事不省吗?三皇子遭这么大的罪,好坏未知,陛下就一点不心疼吗?” “难道大皇子是陛下的儿子,三皇子就不是?” “陛下之前说过,若中宫无子,立长为嗣,三皇子再也威胁不了大皇子什么,为什么恭妃还要赶尽杀绝!”郑妃嘶吼道。 “娘娘,这事与恭妃娘娘并无关系。恭妃娘娘最多就是有一点,监管不严。”内监说。 “她的监管不严就会害了我的儿子。”郑妃身嘶力竭的说,“我要见娘娘,我要请娘娘给我做主。” “郑妃娘娘有这个功夫,还是安心照顾三皇子吧,陛下下旨的时候,娘娘就在身边。”内监说,“陛下不想让这件事变成蓄谋,在前朝引起议论纷纷,所以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娘娘要体谅陛下的这番苦心才是。” “谁来体谅我的心啊?”郑妃捧着胸口热泪盈眶的说。陛下 “娘娘。”内监劝道,“娘娘只能自己排解,说句不好听的,三殿下现在这样,陛下还余几分心疼,若是娘娘不识大体,召了陛下的厌弃,三殿下以后如何,可真不好说啊。” 内监说完走了,留下郑妃,这次是真的意识到大势已去,再无任何指望。顿坐在地,涕泪长流。 然后朱翊钧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皇子坠马,前朝的人敏锐察觉到其中关系,上言道,陛下膝下不过两子,先有大皇子槌击,后有三皇子坠马,追究其根本,是因为陛下没有早早立定太子之故,还请陛下为正超纲,为定人心,早早确立太子。 朱翊钧把这些上书的折子都留中不发,不管不看不听,当不存在。 为了怕王容与知晓,还特意在她面前轻松逗乐,插科打诨,到处引她出去玩,但是王容与不知怎地,最近心情不好,没什么兴致。 也是竭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配合朱翊钧。所以没有看出朱翊钧的欲盖拟彰。 明明两人都心情不太好,都在为了彼此假装,看起来就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朱翊钧这么无视奏本并不是办法,阁臣们来试探过朱翊钧的想法,朱翊钧说,“朕说了朕会立大皇子,为什么逼的朕现在就要立太子,难道逼着朕立了太子,朕就可以去死了?” 阁臣跪地口称不敢。 便是朱翊钧这么说了,也不过再拖延几天,朝臣们请立太子的势头不减,最后越演越烈,难得上一次大朝,本本要奏,都是请立太子。 朱翊钧额角微跳,在竭力忍耐。 “中宫年长,若陛下仍寄托与中宫嫡子,这,这,虚无缥缈啊。”朝臣苦口婆心的说。 朱翊钧闻言就拍桌,站起来准备斥责他。 “陛下,陛下,中宫大喜,中宫大喜。”剑拔弩张之时,陈矩高喊而来,跪倒在众臣之间,“陛下,皇后娘娘在今早的平安脉中,诊出已有一个月身孕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朱翊钧匆匆到临仙殿,王容与被人团团围住,躺在床上,双目合上,朱翊钧走上前,“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容与这才睁开眼看他,有些疲惫的笑着,“最近只觉得烦躁从生,还以为是天气原因,也没当回事,没想到是怀上了。” 朱翊钧转头问许杜仲,“皇后身体可有大碍?” 许杜仲摇头,“娘娘身体没有不妥,只要按部就班照着方子养胎,一切无虞。” “你去把安胎的事宜都写下来,朕要亲自过目。”朱翊钧说,等到人走后,才看向王容与,拉着他的手,“你心情不好,我都没有发现。” “三郎不是最近有烦心事吗。”王容与说,“我也没想到这一胎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也许是他知道父皇的纠结,知道这个时候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朱翊钧说。他看向王容与腹部的眼神十分温柔。 王容与不解的看他,朱翊钧说,“朝上又在催我立太子。” 王容与了解后无奈笑,“三郎对嫡子继位有那么强的执念吗?” “我不是对嫡子继位执着。”朱翊钧说,“我只是希望由你我之子承继我的身份事业,这样,你我之间才是完美,没有遗憾。” “卫子夫也是生了三个公主后才有的太子。”朱翊钧说,“虽然每次见你生产,都担忧害怕不已,但还是希望你能再给我生一个儿子。” “又没有做措施,有了就生呗。”王容与说,“能不能生儿子当太子,以后当皇帝,我没有很执着,有荣昌和常寿,也是我们生命的延续,当然,如果有就更好,儿女双全,再好不过的福气了。” “你我之间,有无太子并不是完美,要白头到老,这一世恩爱才完美。” “你去年才生的常寿,又是早产,这次会不会有影响。”朱翊钧说道身体想起来后怕,他希望王容与生下太子,但是他更希望王容与陪他白头到老。 “许御医说没有妨碍。”王容与说,“去年坐了双月,认真的休养好,身体底子好,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又怀上了。” 朱翊钧想到他们来了西山行宫后种种放松放纵之处,看着王容与的笑就带出了几分,王容与被他笑的不好意思。 “只是常寿还没周岁,这一胎又来了,我担心会对常寿疏于照顾。”王容与担心的说。 “常寿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你亲自选的,每日过问,想来不会有什么疏忽之处。”朱翊钧说,“荣昌也大了,如今可以正经让她帮你处理一些事物了。” “再说,还有我呢。”朱翊钧说。 “常寿每日要做抚触,父母做效果最佳,若是我日后精力不济时,三郎就要记得。”王容与说。 “知道。”朱翊钧说,“我看你做过的。” 王容与会给常寿每天从头到脚的摸一遍,活动筋骨,和她说笑,这是亲子间的独享时刻,朱翊钧无法理解,但是王容与说这样对常寿好,他便也学着做。 皇后有孕,让朝臣们停下了劝诫立太子的行为,左右不过再等十个月,等到瓜熟落地,就能见分晓。 若是皇后这胎是太子,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这胎还是公主,想来陛下也不会再心存侥幸,绝了想要嫡子承继之心。 后院女眷则在议论皇后盛宠一事,“娘娘大婚入宫也有十五年了,如今还能怀有龙嗣,看来陛下真的很喜爱娘娘。” “娘娘去年才早产生的常寿公主,今年又怀上了,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损害?” “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哪里有没有损害的地方,多少夫人成亲十年十五年后都不愿意伺候老爷,宁愿把老爷往小妾房里推,不就是不想再怀孕吗?” “小妾一个一个的生孩子也是让人头疼。” “娘娘生荣昌公主多年后都没有孕息,还以为是不会再有。没成想到这个年纪了,还能三年抱两。” “这是娘娘为人和善的福报呢。” “不知道这次娘娘怀孕,陛下会不会广采秀女进宫。” “陛下敬重爱重娘娘,老爷们朝廷为官也要迎合上意,倒是一股好风气。” 对于这些,朱翊钧和王容与自然是毫不关心,皇后有孕,如今是重中之重,内外命妇只第一次进殿庆贺后,朱翊钧就下令不让她们再来打扰娘娘养胎,又让宜妃为头,带着后妃,奉两宫太后回宫。 偌大的西山行宫,很快便只留了朱翊钧和王容与,四位公主,两位皇子并郑妃在,当初朱翊钧是要让皇子们也一起回宫的,只是当时三皇子在床上只躺了二十天,郑妃去跟朱翊钧说,想让三皇子留在西山行宫等到骨头长的再结实一点再回宫。 “若是回宫,自有太医日日盯着,留在行宫,行宫的太医只为皇后准备,反而对他有所疏忽。”朱翊钧说,“你若要真的留下也行,只是要从你现在的宫殿搬到更偏远一点的宫殿里,日常也不要出来走动。” 郑妃自己想了好一会,还是想等三皇子骨头长的再好一点再回宫,朱翊钧也不强迫她,便让她们母子移宫别住。 三皇子既然留在行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朱翊钧便让大皇子依旧留在行宫,给他划定了活动范围,再请老师来给他讲课学习,并无妨碍。 朱翊钧把荣昌叫到身前,“知道父皇叫你来有什么事吗?”朱翊钧笑问。 “父皇是想让女儿替母后打下手,管理西山行宫的事物吗?”荣昌问。 “真是冰雪聪明。”朱翊钧说,“从前是你宜母妃在帮着你母后处理事物,但是你宜母妃要先回宫,这西山行宫能替你母后分忧的人就没有了,父皇想着你也长到可以给父母分忧的年纪了,所以就想让你替你母后管起这繁琐的杂物。” “父皇既然相信我,荣昌定不辱使命。”荣昌说。 “父皇相信你。”朱翊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