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想了想,她又抬头,别开耳边碎发,很认真地说:“对不起啊,每次见到你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那个…刚刚那个酒……我请你喝酒吧?” 和陌生男人说话,她还是没办法做到自然顺畅。怕被拒绝,没等江彻出声,她就低着头自顾自走到吧台点酒。 倒不是多想找个陌生人喝酒诉苦,只是不喜欢欠人情。 他之前点的酒,不便宜。 两人坐在靠近栏杆的座位。 现场演奏的不知名乐曲在空气中跳跃出悠扬音符,海风阵阵,夜空如被海水涤荡,深蓝铺陈得纯粹干净。 一开始两人都无话可聊,周尤好像是想快点还完人情,喝酒的速度很快,就像喝饮料一样,一杯接一杯。 江彻眉头微挑,有点意外。 很快,一杯威士忌也一口饮尽。 来酒吧买醉的人,不是找刺激,就是心里不痛快想要发泄。 他们俩显然属于后者。 周尤喝的几杯都是味道不冲,但后劲特别足的酒,两三杯下肚,没过一会儿,脑子就开始晕晕乎乎。 她有点不舒服,侧伏在桌上,眼前出现好几个重叠的、横向的、还在移动的江彻。 “喂,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得癌症了,胃癌。” 没头没脑地,周尤忽然冒出这么两句。 江彻动作微顿,凝眸看向她。 她的脸上染了一层粉晕,唇色偏淡,沾了酒液,还有点亮晶晶的,眼里也是亮晶晶的,不知道是灯光太亮,还是眼睛里住了星星。 周尤笑笑,将一杯酒平移至面前,认真打量半晌,边打酒嗝儿边补充,“我查过了,不会传染。” 就连上床都不会传染。 “迪拜会下雨吗?” “为什么他们会有海?”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只不过东一句西一句,醉酒的思维过于跳跃。 听她前言不搭后语说了半天,江彻感觉自己也有点醉。 他放下酒杯,指骨轻敲木桌,低声提醒,“别喝了。” “浪费。” 她嗓音细软,这一声就像羽毛轻轻飘落,莫名地,让人有点心痒。 江彻微怔的那一刹那,周尤忽然又冒出一句,“下雨了。” “……” 醉得不轻。 迪拜这个时候怎么可能…… 忽然,有一大颗雨滴砸落在他的手背,雨滴不太凉,带着盛夏夜里的余热。 雨滴越来越急。 很快,露天静吧的众人都有了反应。 没过一会儿,有人双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朝着夜空的方向“wow”了一声,气氛倏然被带动起来。 乐队也开始兴奋,曲调变得欢快。 有人在笑,有人起身,大家三三两两聚在空地上,欢呼着,仰面迎接久违的甘霖,甚至开始跳舞。 迪拜,一年四季干旱少雨,年平均降雨量不足100毫米,只有温季才会偶有阵雨。 在炎热难当的酷暑遇上这场奇迹,所有人都开始兴奋,室内嗨吧的人也很快涌至露天阳台。 不知怎的,周尤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站在靠近栏杆,接近海水的位置。 人越来越多,整个世界都开始热闹,大家都在摇摇摆摆地晃动身躯。 面前的男人很眼熟,也长得很好看,他好像在说话,但她听得不太清楚,脑袋很重,往前一耷拉,就靠在了男人胸膛上。 真硬。 脚步轻飘飘的,他们也在跳舞吗? 关于那晚露天静吧的最后记忆是,她凝视着那张好看得有点过分的脸,和人家一眨不眨地对视,然后踮起脚,在人家唇上亲了一下。 后来的事情好像顺理成章。 异国他乡独自旅行,来一场艳遇,不过稀松平常。 她循规蹈矩二十一年,喜欢过一个男生,没有交过男朋友。 一时情动间的半推半就,大概是因为她的生命余量告急,觉得任性放纵一次,好像也无不可。 离开酒吧时,江彻手机响起。 陈星宇来电。 电话接通,江彻只说了一句话,“你不用来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微哑。 周尤很瘦,抱在怀里还有些硌人,但意外的是,她的胸竟然很有料。之前藏在裙子里,穿偏小的内衣,不太明显。 欲望来得突然,也来得热烈。 江彻额角有汗珠滚落。 灯光是略带暧昧的暖黄,房间里有持续到半夜的呻/吟,全身镜隐约照到周尤起伏的、光裸的蝴蝶骨。 次日清晨。 周尤醒得比较早,吊顶水晶灯白日依然炫目,她睁眼望向天花板,混乱的记忆纷至沓来。 然后她发现,酒后断片,原来不是说说而已。 很多细枝末节已经在她脑海中混成一团浆糊,但某些关键点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比如是她先亲了人家,又比如失身前一刻她想的是:我不要到死还是个处女。 所以,这场一夜情,是你情我愿。 一夜情对象还没醒,周尤脑袋空空,从床上坐起。 比宿醉后的头痛欲裂更明显的是身体上的酸软无力。 静坐三秒之后,床头电话突兀响起。 周尤像是被按到某个开关,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忽然就清醒不少。 她压低声音和前台交流完,小心翼翼放下听筒。 见身边男人还没醒,周尤努力压下心里的慌张,想要马上离开。可她双腿完全合不拢,只能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下床。 套上自己皱皱巴巴的衣服,她整个人还陷在慌而混乱的状态里,包包就在眼前,她却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跑路前周尤想起那通电话,她没犹豫,把所有现金都拿了出来,然后用便利贴写了张纸条,和现金一并放在床头。 夺路而逃。 江彻醒来的时候,身侧空空如也。 空气中满是欢爱过后的甜腻气息,他从床上坐起,左右看了看,又问:“在吗?” 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没有人回应。 就这么走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江彻觉得有些荒唐,他半裸上身,光着脚在屋里走了圈。 没人。 还真走了。 房里很安静,静到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揉了把头发,目光定在白色床单上那一抹刺目暗红上。 同样刺目的,还有床头那一小叠人民币。这两年新出的土豪金版,闪得招摇。 钱上压了张便利贴: 早上有电话进来提醒退房,我身上没有多余的迪拉姆,这些钱应该可以续到你起床。 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祝好。 这手字写得不错,写字的人像是专门练过硬笔书法,只是写的时候静不下心,字迹有点飘。 江彻眸色愈深,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然后将手中便利贴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床头柜上的人民币他拿起来数了数,不多不少,整好一千。 怎么想,都有种被嫖了的错觉。 江彻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心情,随手将钱扔在床上,他回身往浴室走,可刚迈步。 他就感觉踩到了一块奇怪的东西。 一张u盘卡。 右上角有大写的英文logo:skydrive dubai. 目光下移,白色横条的签名处用黑色签字笔写了她的名字:zhou you.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