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何露根据指示找到厂委，进去一看不少人在问呢。厂委的人还给每个人倒了杯水，态度好的不行。

    得，都不用费劲找原主的姑姑了，就在这里给人解答问题呢。

    “同志们，砖厂正在招收大批的人才，只要年满十六岁，身体没有毛病，就可以报名来砖厂。等我们审核通过之后，会把名单张贴到砖厂门口的。”何小满道。

    “那我咋听说有考试呢？”一个大娘问道。

    “是这样的，只要初中以上文凭就能参加考试。这次的考试是为了给工会和厂委预备储备干部用的。要是做技术工，就不用考试，直接报名就行。”

    “那俺不给闺女报名了，做干部有啥好的，拿的工资那么低。还不如做技术工，以后也有门手艺。”

    “就是，这话是这个理，当干部还真不如干技术拿的多，我也不给我家儿子报名了。”

    何露听明白之后，在寥寥无几的报名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虽然竞争不激烈，但是没有考试范围啊。她也只能瞎猫碰碰死耗子了。

    “小露？”何小满惊奇的声音传来，“还真是你这个孩子啊？来咋也不说一声。”

    “姑姑，这不我爹娘让我来砖厂报个名。我见您这么忙，还想着等您下班了再去找姑姑呢。”

    “还跟姑姑见外！咋，你那个娘竟然让你上砖厂来？你爹在的钢厂不是也招工，干啥子不去钢厂。”

    “大姑，我爹娘说砖厂挣得工资多……这不小雪jiejie还得上高中，小雨也该上初中了，家里大伯催粮食催的紧，爹娘也是没办法。”

    何小南嘟囔着骂了两声：“一群糊涂蛋，只是可怜你一个女娃。走，这里人多，晚上去大姑家吃顿饭。这么些年也没来过大姑家里，大姑今天割rou给你吃。”

    何露连忙摆手，姑姑上有公婆，下有小姑，还有三个没有结婚的孩子，日子也很紧。再说这才刚刚上班没多长时间，提前离岗影响不好。

    何小满不理何露的拒绝，麻利的请完假，领着她就往外走。

    “大姑家rou还是能吃起的，你姑父过年发的rou票一直没吃，今天借你的光让他们这群兔崽子也尝一尝荤腥。”

    何露心想大姑帮了大忙，待自己又是真心的不错，原先从粮库里拿的细挂面感觉有些薄了，不如拿着面粉出来包些饺子。

    “大姑，前段时间医院给我开了点白面，我都攒了下来，今天中午咱们不如吃饺子吧。”

    “你这个妮子，医院的白面可是不容易给的！还不是让你治病，你咋能不吃呢！刚才大姑都没好意思说你，你看你一个小姑娘，得了这个病……大姑看着都心疼。”何小南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出来是真的心疼原主。

    可惜这个大姑家里也不太平，想救济也有心无力。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大姑家里，一座三层的小灰楼里，墙面上印着“一切资本主义都是纸老虎”，破旧灰败的小楼里住着不下九户人家。

    而何大姑家里不到六十平的屋子，住着七八口人。

    何露看到满当当的屋子，突然觉得何家虽然有些极品，但是好歹有院子，屋子也是够住的。

    主要因为姑父是县委里的干部，不能带头享受。这个时代工人是真正的当家做主，干部领的粮食和工资反而低一些，所以很多人现在都不愿意做干部。

    何大姑家住在一层，家里现在只有赵老太太一个人在家，她看见何大姑提前回来连忙把手里的馍馍往兜里藏，有些恼羞成怒的问道：“今天咋这么早回家？你一个工人，要为国家尽职尽责，可不能占国家的便宜！”

    何露：……如此大义凛然的老太太竟然偷吃馍馍？

    “娘，这是我侄女。今天去砖厂报名了，这不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走动，来家里坐坐。”何大姑吧何露往前面一带，指着老太太道：“这是我婆婆，你叫奶奶就行。”

    何露鞠了一躬，“奶奶好。这是我带来的白面，今天咱们在家里捏饺子吃。”背包里放不下太多的白面，只有一小袋子。

    赵老太太本来绷着的脸一下子就开了花，上前笑着把何露拉到身前打量：“这孩子长的真壮实，一定给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你表姐和你姑都在砖厂上，有什么事就找她们。”

    第一次听见有人把浮肿病说成壮实！

    “儿媳妇，还愣着干啥，赶紧去买rou馅捏饺子啊！已经多少年没吃过白面饺子喽，都快忘了啥味了。”老太太松开何露的胳膊，吩咐何大姑去买rou。

    “行，待会儿等国元回来了让他拿着票去买。他嘴甜，每次都能让人家挑肥的给呢。今天就沾我侄女的光，吃顿饺子！”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何大姑的儿子赵国元一身臭汗的出现在门口，见到何大姑嘴里嘟囔着：“妈，我奶呢？你今天咋回来的这么早啊？”用大姑父自己的话说，他这个儿子就是油嘴滑舌，是个地道的二流子。他从小到大可没少为此挨打。

    “没个正经样子，你二叔家里的小露来了，可有好几年没见过了吧？”

    “呀，小露妹子变得精神了，妹子好久不来娘你可得做点好吃的。不是还有张rou票吗，赶紧给我妹子补补。”

    何露赶紧叫了声“哥哥”，见国元身上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活力，还真是在这个时代少见。

    “成天就知道惦记那张rou票，今天就让你沾沾你meimei的光，拿着rou票去取来，你妹子给拿的白面，咱今天捏饺子！”

    国元拿过rou票，作了个揖：“保证给娘割一斤肥rou多的rou，娘你多捏点饺子啊。”

    “这孩子。”大姑摇了摇头，一脸无奈，“你还记得小时候跟在他后面玩，结果被马蜂蛰了一身包不？这么些年啊，他还是没个正形。”

    何露想想原主的记忆，从前都在村里住的时候，一个村的孩子都跟在他后面跑着疯，那时候家里大人都叮嘱自己的小孩不要和国元玩，有空疯跑不如多帮家里干点活。

    看来三岁看小还真是错不了，这么多年国元还是这样。

    等国元买了rou回来，果然是肥rou给的多。婆媳两个都去厨房里忙活，何露喝着国元倒的茶水，虽然是一些茶叶沫子，她竟然也觉得好喝。

    加点白糖味道应该也不错。

    ☆、6.第六章

    第六章

    “妹子啊，有个四五年没有见过了。你大姑这些年都没有回村子里，也不知道俺姥姥怎么样了？你娘还是那么喜欢何雪那丫头啊？”赵国元又给何露倒了杯茶水。

    “嗯，我娘一如既往的喜欢她。我也有多半年没有回村子了，也不是很清楚奶奶最近怎么样了。”

    “小露啊，感觉你比之前敢说话了。以前你跟着我后头玩的时候，我可是说啥就是啥，你啥话也不说的。”

    何露把杯子放下，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喝了：“这不上了学，和同学接触的多了，自然就敢说话了。”

    厨房里的何大姑到底没舍得吧白面都用了，加了不少玉米面儿，就这味道都飘了好远。

    “太过福了，我老婆子就是立刻死了，那也到地下是饱死鬼。”赵老太太边包饺子边乐呵，脸上的褶子都平白笑多了几层。

    何露就看着何大姑偷偷翻了个白眼，嘴里道：“娘，这是封建迷信。什么鬼鬼神神的，毛.主.席说过，我们是唯物主义，一切封建迷信都是纸老虎！”

    赵老太太难得的没有和何大姑呛起来，只是笑着点点头：“娘知道，娘这不是高兴啊。成天吃窝窝头，吃的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水。娘岁数大了，可没有几天活头了，你们小辈们就少吃点，让娘解解馋。”

    何露：......没有力气反驳。

    国元和何大姑都没有一点诧异，对这种情况丝毫不见怪。

    何大姑趁着赵老太太煮饺子，对何露解释道：“你大娘就是这样的人，以前的时候啊苦惯了，没啥大毛病，就是爱吃。以后等你嫁人了你就知道了，这婆婆永远和亲妈是不一样的......”

    说完有些怅然若失。

    何露心里表示理解，不管在哪个年代，婆婆和媳妇永远是两个矛盾体。

    她在的时代，连夫妻关系都冷漠不已，何况是婆媳之间。她记得她的mama和奶奶就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互相说对方的坏话，而她就是那个夹心饼干。

    她的爸爸......好像对于两个女人之间的争斗是爱答不理的。

    何露看着何大姑的神情，虽然有些落寞却也有希望。

    没多长时间何大姑的大女儿赵爱红和小女儿赵爱军就回来了，赵爱红在砖厂上班，岁数比何露大上四五岁，现在在厂里的工会上班，穿着打扮很是干练。

    赵爱军比何露小上两岁，今年正要上初一，相对于热情开朗的爱红和插浑打科的国元，爱军就明显在家里沉默的很多，没什么存在感。

    “今天咱们吃饺子啊，白面rou馅的饺子！你们这群兔崽子啊，沾了小露的光了。这白面还是医院给她开的精细粮，她攒着一直没有吃。一会儿咱就下锅煮着吃。”何大姑看着几个孩子，满脸的慈爱。

    “天啊，小露你真是太......jiejie下次有好吃的一定给你留着。国元你也是啊，再搞到好吃的，记得给小露留一份。”

    “还用你说，我知道。你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找婆家呢！”

    “你......”

    相比爱红和国元，爱军就一直在旁边听着，偶尔低头笑笑。和原主的性格一样，都是不爱出声的。以前在村子的时候，两人总是在一起玩，后来大人之间闹翻之后，两人来往也少了。

    “小露，到时候你在砖厂上班，咱俩有的是时间在一块说话。妈，能把露露安排在工会不？你们厂委都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顽固，还不如来我们工会呢。”爱红和国元吵了会儿架，扭头开始和何露聊天。

    何大姑明显喜欢爱红，听了这话也不恼，把手里端着的碗筷放在她跟前：“这得看露露考试成绩了，到时候我再说说话，去工会也不是不成。”

    爱红满意的笑了笑，“那娘你就多cao点心啊。哎，早知道中午就在食堂少吃点了，回家多吃碗饺子。”

    “姐，等小露上班之后，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啊。她以前就胆小，别被人欺负了去。”国元边狼吞虎咽的吃着饺子边说。

    “还用你说，这可是我妹子啊。”爱红撇撇嘴，看着爱军小口小口的吃着饺子，用筷子点着她的碗道：“你看你这吃饭的架势，还不如猫呢。奶奶说今天捏的饺子够吃，你就敞开了吃吧。”

    何大姑赞同的点点头：“就是，你妈生的这三孩子中就你最文静，吃个饭谁像你这样的，也不知像了谁。”

    “妈，给咱爸还有小姑留了饺子没？”爱军没有理会两个人的话，问道。

    “你爸在食堂吃，今天他们单位有人在食堂结婚呢。你小姑的饺子我也留着呢，要是等你们这群饿死鬼想起来，你小姑就饿死了。”何大姑说完还看了一眼赵老太太。

    果然，赵老太太的脸色阴沉了些。

    爱红见何露打量的眼神，冲她挤了挤眼睛：“我妈对小姑都比对我们几个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姑是我妈生的呢。”

    赵老太太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放，不依道：“爱红你说啥话呢？你姑也是你长辈，是你能编排的，我看你上班都上糊涂了！你小姑是我生的还是你妈生的，你问问你爸，不知好歹的东西！”

    “行了，赶紧吃饭吧，都少说两句！”

    “露露，让你看笑话了。这家里的人一多啊，难免会牙齿碰嘴唇的，你就当看个笑话。” 何大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何露，“你小姑从小是我带着长大的，和我比较亲。你赵奶奶就有点吃味，没啥大事。”

    何露点点头：“这不管和谁亲，都是赵奶奶的孩子，最后不还是照样孝敬您嘛。您看这饺子多好吃，您再吃点。”

    赵老太太这才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起来。

    吃完饭之后，爱红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放，和国元两个人就溜下饭桌。临走之前不忘把何露也带走，只留爱军一个人在收拾碗筷。

    “爱红姐，这不太好吧，我去帮帮爱军的忙。”

    “不用管，爱军一个人就能搞定了。家里的碗筷都是爱军刷，衣裳都是我和小姑洗，我们这叫响应毛.主.席的口号：‘革命有分工，分工不同，但政治上一律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何露在一旁啪啪啪的鼓掌：“团结就是力量！那国元同志的分工是什么？”

    国元：“......我出去看看小姑什么回来。”

    赵爱红看见自己的弟弟吃了瘪，开心的笑了起来：“他就是一二流子，指不定出去找谁混了呢。咱不用管他，你快给我说说你在家里咋样啊？”

    被说成二流子的国元脚步踉跄了一下，又咬着牙往前走了。

    何露看的开心，感觉这大姑的三个孩子都各自有自己的性格，虽然看起来在拌嘴，但是能看出来互相都很关心在乎彼此。

    “我在家里还好吧，除了我娘有点偏心外，没啥别的不好。最起码住的比你们这里敞亮啊。”

    爱红一听到房子就撅起小嘴来：“谁说不是啊，这么点的房子住着这么多人。你姑父这个人说啥也不争取房子，还说啥一家子挤挤就亲香了。哎，没办法啊。”

    爱军刷完碗回到屋子里，空间立时就觉得拥挤起来，“露露姐，你上初中的书还有用吗？我想借一借，看看笔记啥的。”

    何露点点头：“有呢，我反正也不用了，到时候给你送过来就好。”

    爱红不解的问道：“我上初中的的书旧了不能用，你小姑的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