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离开
叶殊在榻上盘膝打坐。 他刚吞服了半滴混沌水,刚刚运转功法,将其尽数化为法力,积蓄于灵露之内。 虽说他现下不过是三灵根,但因着混沌水极为有用,修行起来也是不慢——便是寻常单灵根,在此等天地灵炁贫瘠之地,也不会胜过他了。 刚炼化出第八缕法力,叶殊便察觉到院子外面有些动静传来,他便立时收了功。 ——来人的气息很是熟悉,倒是不必防备。 果然,窗外立在一人,正朝里面看来。 叶殊看过去:“晏兄,请进。” 不知为何来到此处的晏长澜回过神,竟直接跳窗而入了:“叶兄。” 叶殊请他坐下:“晏兄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晏长澜面上露出一丝迟疑,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莫非他要说今日被人那般嫌弃,虽知那人所言属实,却仍是心下不适,想要来寻友人安慰?如此念头,未免也太无男儿气概。 叶殊也颇心细,他忆起白日里所闻之事,略思忖,问道:“可是在青河门中受了气?” 晏长澜摇头:“倒也称不上。” 叶殊并未主动提起那事,只是说道:“既住得不舒坦,你我直接走了就是,我手中还有些药材,在此地卖出,你我盘缠也尽够了。” 晏长澜微微苦笑。 此前种种他多是靠着叶兄相助,心里很是不安,若是不能出几分力,便担忧这份情谊渐渐耗尽。虽说魏门主与他父亲乃是生死之交,但他自己却未见过几次,若非是为了这个,他哪里会来求助?他在青河门住这几日,除却是借钱之事难以开口外,也是想着是否能借势暗中打探一番修士的踪迹。 只是有这魏夫人一番言语,他竟还是早日离去为好。 略迟疑后,晏长澜说道:“关于盘缠之事,总不能只让叶兄花费,我还是寻魏伯伯……” 叶殊看他一眼,心念转动间,终是明白了他的心思,便道:“晏兄不必多思,既然要欠上情分,与其欠给他人,不若单单只欠于我。之后道途且长,晏兄还怕没有助我的时候么?” 晏长澜听叶殊如此说,心下倏然一定。 他不觉露出一抹笑容来:“叶兄所言甚是。既如此,我回去给魏伯伯写一封留书,明日叶兄去换一些银钱,待明晚,你我二人便离去。” 叶殊道:“正该如此。” 晏长澜见过叶殊一面,先前那丝丝郁气便都消散。 他如今也想开了,左右也欠了叶兄不少,再多欠一些,也只是对叶兄情谊更深一分罢了。待他修行有成,复仇以后,这一副身躯便交托于叶兄,不论叶兄有何吩咐,火里来风里去,他都愿舍命而为。 晏长澜原本便非是那等矫情做作之辈,先前之所以那般,也不过是因着失了亲人,连番打击,以至于太过在意这仅存的一份珍贵情谊而已,故而患得患失,唯恐有做不到之处。待想明白了,自然洒脱起来。 回到青河门后,他果然便速速书写了一封信放好,只等夜间将其送到魏有徐书房。 叶殊也自混元珠里取出了几样年份颇长的药材,到郡城中名望高的药铺将其卖了,换得了几百两银子。随后他再去了几家书铺,将一些杂记游记买下来,收入混元珠里。 做好这些,他就回租房等候,在入夜时分,晏长澜果真准时来了,两人便稍微拾掇一番,连夜出城了。 次日,魏有徐在书房中见了那封信。 他将信打开一看,顿时脸上现出几分怒意,之后匆匆便回去院中,将信递给了那美妇:“夫人,你且瞧瞧,长澜走了!” 美妇一愣,急忙看信。 这信中倒是不曾说什么旁的,只言有仇在身,不愿在此连累伯父,因此不辞而别,望伯父谅解云云。又言几日收留之恩,来日必有回报。 魏有徐也非是憨人,他先前虽未察觉,但原本好好住着的晏长澜突然留书而走,分明不合情理,自然便想到了先前同夫人争执之事。 美妇自己做了些事,见了这信难免心虚,也有些惭愧,不过为了女儿,她也只能做这个恶人了。只是她未想到,那少年如此骨气,竟就这般走了……日后若是再能遇见,她待他好些就是。而如今,他既走了,想来她也再不必担忧夫君一时义气了。 之后,美妇自然对魏有徐小意殷勤,将他哄好。 魏有徐则是派人四处寻找,始终不曾找到,便也只能作罢。 至于魏莹儿则松了口气,再不担忧自己要嫁一个破落户了,而且……她近来识得一位公子,正叫她满心欢喜。 · 离开渭郡之后,叶殊和晏长澜商议了一下去处。 叶殊说道:“先前在书铺中翻阅奇人异事,提过些道观、隐士之类,不如先去那几处瞧一瞧,是否能发觉什么蛛丝马迹。” 晏长澜点头道:“就依叶兄之言。” 之后,两人就调转方向,先朝着那道观而去。 路上也要穿越山岭,而山岭之内自有猛兽,即便叶殊法力有了八缕,遇上那等太过凶猛的,怕是也难以反应过来。所以他们行路也很小心,总不会入得太深。如此一来,叶殊有法力,晏长澜有武艺在身,一路倒也安稳。 在行走数日之后,两人见天色已晚,便就近寻了个破庙,暂且歇息一夜。 晏长澜去捡柴生火,又出去猎来一只小野猪,采来一些野菜,就此暖烘烘炙烤起来。他原本虽非娇生惯养之辈,但也不会和如今这般熟手,这正是自打家破人亡后,他生生将自己磨练出来,比之从前更坚韧刚强许多。 叶殊仍是打坐修炼,此外之事皆不插手。 晏长澜考好了猪rou,将野菜中挑嫩的清洗一番夹在里头,就递给了叶殊:“叶兄,先歇息片刻吃些东西罢。” 叶殊也不同他气,便将这串着rou的木棍接过来:“你也莫要太过辛苦。” 晏长澜笑一笑:“这哪里谈得上辛苦。” 叶殊一边吃,一边说道:“如今我虽给你功法,你暂且切莫修炼,待寻到宗门加入其中,你找个粗浅的法门掩饰,再来修炼不迟。” 晏长澜原本也是打算待安顿下来之后便来修行,如今听叶殊这般说,不由一怔:“那功法……” 叶殊直言道:“那功法比之如今宗门所有,恐怕强上不少,若是你入宗之前修行,必然能被瞧出,多少有些危险。” 晏长澜思及自身,倏然明了,闷闷点头:“我知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们晏家便是因此…… 叶殊看他一眼:“晏兄也不必太忧虑,行事小心些即可。我让晏兄这般掩饰只为谨慎,此法毕竟唯有风雷双灵根方可修习,风雷灵根极其罕见,倒也不必太过忌讳。” 晏长澜明白叶殊心意,自也领情:“叶兄放心,我自当谨慎行事。” 之后两人便默默享用这些野味。 待吃完后,外面倏然刮起了大风,吹得破庙门扇“啪啪”响。 晏长澜觉得那风太凉,便起身去搬了个破旧的桌子过去,要将那门扇堵住,然而才刚到门口,他却忽然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他侧耳听了听,眉头微皱:“叶兄,似乎有人在呼救,受伤了?” 叶殊道:“你既能听见,恐怕离得不远,还是瞧瞧为好。” 晏长澜也有此意:“若是遇难的,我想救一救。” 叶殊颔首:“力所能及,自然无妨。” 晏长澜便笑了笑:“叶兄与我同去?” 叶殊道:“走。” 两人便立刻出门。 顺着那丝血腥气,两人很快来到一处山坳。 那里有马车陷入淤泥里,车门打开,旁边有几具尸体横陈。另一边,一名穿着华贵的少年满脸惊慌地在树丛里躲藏,在他对面有个黑衣人手持大刀,正在朝他劈砍。 华衣少年的手臂早已被砍伤,面色惨白,即便还在拼命逃蹿,不断用东西遮挡阻拦黑衣人,也渐渐被追得近了,若是无人相救,恐怕马上就会被杀死。 晏长澜和叶殊出现后,正被华衣少年瞧见。 华衣少年眼一亮,但等他发觉这两人瞧着年纪比他还小时,这亮起的眼神顿时就黯淡下来。他大叫一声“你们别过来”,自己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而那个方向同叶殊、晏长澜两人偏离,却让黑衣人离他更近了些。 黑衣人扭头看一眼新来的两个少年,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旋即他出手打出两道黑芒,一左一右,分别刺向两人! 叶殊见状,目光微冷。 晏长澜则生出一丝怒意,他手掌一翻,从身后拔出那把木剑,“叮叮”两响后就将打来的两根毒针都劈开,而后纵身一跃,朝着那黑衣人便攻杀过去! 黑衣人没料到来的两个半大少年竟然有如此武艺,暗道失策。 但晏长澜可不顾这些,他如今武艺更胜以往,身法也快,因此几下起落,就把那黑衣人给割了喉,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