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然后怎么了? “然后也不知为什么,殿下突然就恼了,用力摔了那书不说,还大声呵斥了我一番。”孟婉妍委屈又有些不快地抿了一下唇,“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季迟不近女色,对姑娘家没有风度的事儿大家都知道,听了这话,众人无不同情孟婉妍,就连明荣郡主也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你无意中说的什么话戳到他肺管子了,不必管他,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孟婉妍苦笑,自认倒霉似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行了,都回家吧,改天有时间咱们再聚。” 明荣郡主说完这话就走了,孟婉妍也与友人一边低语一边下了楼,姜姮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也慢悠悠地回家了。 *** 陆季迟回到晋王府的时候,孙先生正一脸惬意地在院子里喂鸟,因深得原主信任之故,他一直住在王府里,享受着半个主人的待遇。 陆季迟后脑勺还火辣辣地疼着呢,一看这场景,心里顿时就噌噌地冒起了火——要不是这些个王八蛋在背后兴风作浪,他哪儿用得着这么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哪儿用得着一天到晚的拼演技,哪儿用得着挨方才那一下?结果看看人家这日子悠闲的,再看看他…… 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完全不需要魏一刀二次煽风,陆季迟横眉竖目,抬脚就朝孙先生走了过去。 “殿下?您回来……” 孙先生话还没说话,陆季迟已经重重一脚踹在他腹部:“你推举的好王妃!” 猝不及防的孙先生顿时惨叫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地。 “殿下??!!” 孙先生完全懵逼了,发生了什么事?! 陆季迟是个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踢完这一脚心里已经舒服很多,但这个时候他必须“还在气头上”,因此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无情地走掉了。 留下魏一刀“同情”地扶起孙先生,小声儿地与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殿下在文渊阁见着孟二姑娘了,原本都好好的,可谁知孟二姑娘突然说了一句话,惹怒了殿下……” “什……”孙先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陆季迟这结结实实的一脚踹得他差点背过气去。半晌,他才终于缓过来,急急地问道,“什么话?她说了什么话?” 第26章 “她说论才德与为君之道, 别说从前, 就是后世也一定没人能比得上当今圣上。” “就……就这样?” “这难道还不够?”魏一刀按照陆季迟的吩咐,一脸严肃地忽悠道, “殿下对宫里那位一直存有心结,也最讨厌别人说自己比不上他,孟姑娘这种态度, 殿下怎么可能不生气?要知道殿下可是拿她当未来王妃看待的, 这做妻子的,怎么能不和夫君一条心, 反而对他的敌人多有赞赏呢!” 也对, 那小鬼本质上就是个还没长大的死孩子, 因为这么一句话就大发雷霆什么的, 虽然脑残了点,但也不奇怪…… 可还是好气啊!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折辱! 还是以这种四仰八叉摔倒在地, 风度全无的狼狈姿态! 孙先生脸色发青,却不得不努力压下心中的恼恨:“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姑娘为什么会突然说那句话,可否请魏兄从头到尾, 仔仔细细地与在下说一遍?” “这个没问题, 当时是这样的……” 确定孟婉妍只是无心之失,发现陆季迟生气后也第一时间做出了补救, 孙先生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那魏兄可知对于孟姑娘, 殿下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你说呢?”魏一刀瞅了他一眼, 努力背着陆季迟交代的台词, “你也知道殿下的脾气,除非孟姑娘有法子叫殿下消气,不然这王妃的人选只怕是换定了。” 成功就在眼前,却突然横生枝节,这感觉简直就是哔了狗啊!孙先生额角直跳,一时也顾不得去安抚陆季迟了,故作镇定地将魏一刀打发走,之后便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秘密出了府。 一直躲在暗处盯着他的魏一刀见此凶狞一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半个时辰后。 “殿下,那老孙子进了城东一家名唤迎客来的小客栈!”事情终于有了进展,魏一刀很兴奋,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他进去没多久,就有个小二模样的人往左相府去了。” 陆季迟已经消气,正窝在榻上吃水果,听见这话,顿时就满意了:“威胁孟婉妍的人和孙先生背后的黑手果然是一伙儿的。” “那接下来咱们……” “按计划行事,”陆季迟说,“左相膝下只有孟婉妍一个还没出嫁的女儿了,他们的目标既然是把左相府和咱们晋王府绑到一块儿,那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孟婉妍。你说的那个小二应该是给孟婉妍送信施压去了,孟婉妍收到信之后就会想办法接近我讨好我,以弥补之前的‘失误’,我也会慢慢做出软化的样子,免得他们见势不妙,狗急跳墙。至于你们,就趁着这个机会去查越王妃,现在她才是我们最重要的线索。” “但这时间上……”魏一刀迟疑地问,“万一咱们还没揪出越王妃的狐狸尾巴,那些个孙子先按捺不住了怎么办?殿下不是说他们很急吗?” “这个没事,我本来也没打算一直拖着他们。”他和孟婉妍演这场戏,不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更是想釜底抽薪,彻底粉碎幕后之人目的不知为何的计划。 魏一刀一脸茫然地“啊”了一声。他是后来上楼的,没听见陆季迟和孟婉妍说的话,因此还不知道其中的深意。 这位大兄弟是他目前唯一能用并可以相信的人,陆季迟没打算瞒他,简单地把藏书室里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计划概括了一遍,之后才笑道:“要是顺利的话,过几天孟家二姑娘就会‘急病而亡’了。没了她,我看他们的破计划还怎么继续!” 魏一刀十分震惊,好半天才啪的一拍手:“妙计!妙计啊!” “……别学孙先生他们说话,别扭。” “哦,这主意真他娘的好!” 陆季迟:“……” “不过殿下,孟姑娘那边靠谱吗?左相可是个软硬不吃的老顽固,你让孟姑娘跟他坦白一切,万一他这暴脾气一上来,把事情闹大了怎么办?不是说现在还不能让背后之人知道咱们已经发现他们的秘密了么?” “那老头儿只是脾气不好,又不是傻子,这事儿关系到左家的名声,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比我们还着急把它按下去。” 至于怎么按,一个是他最疼爱的小闺女,一个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只要事情不被爆出来,他就是再气也不可能要了他们的性命。相反,他会比正常情况下更快地同意孟春林和孟婉妍诈死离京,远走高飞的请求,并帮他们把屁股擦干净。 这也是为什么孟婉妍会面露喜色的原因——她早就想和孟春林双宿双栖了,只是一直没找合适的时机跟家人坦白,所以才拖到了现在。陆季迟这个计划不仅能护住她和孟春林之间的秘密,帮她摆脱越王妃的掌控,还给她提供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时机,她怎么能不高兴? 因此陆季迟并不担心她会临阵倒戈或是不尽心。 魏一刀明白了,目光炯炯地竖起大拇指:“殿下真聪明!” 那肯定比你聪明一点儿。陆季迟哼哼一笑,想说什么,青年又纳闷地挠了一下头,“不过我好像变笨了,以前殿下说什么我都能马上反应过来,现在怎么感觉有点儿跟不上了呢……” “……”陆季迟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纪大了都这样,多吃点核桃补补脑就好了。” 顿觉扎心的魏一刀:“……哦。” *** 做好后续安排,又吩咐魏一刀盯好孙先生之后,陆季迟就进宫给老妈请安去了。 刚踏进寿宁宫大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rou香,陆季迟愣了愣,脸色微变的同时转头就要跑,被方珍珠身边的大宫女玉容给拦住了。 “殿下,太后请您进去。” 陆季迟试图挣扎:“本王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事情要办,还是明天再……” “殿下,过门不入,太后会伤心的。” 陆季迟:“……” 玉容忍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季迟嘴角微抽,半晌到底是认命地叹了口气:“母后今日又做了什么菜?” “菜名唤作鸿运当头,具体的……”玉容轻咳一声,“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陆季迟顿时眼皮直跳。 方珍珠是个热情好动的人,和温吞寡言的佘太后完全不一样,初来乍到那会儿她还能忍耐,时间一长她就憋不住了。可人设不能崩得太快,再加上这里是深宫后院,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娱乐活动,于是她琢磨了一下,最终决定静心研究美食,努力洗去“厨房杀手”的污名。 陆季迟当时差点给他妈跪下,求她打消这个念头,被方珍珠一句“不孝子你想看老娘得抑郁症吗?”怼得闭了嘴。 至于其他人,虽说这年头出身高贵的女子一般都不会亲自下厨,最多就是在旁边看着,具体的让下人们去弄,但佘太后出身低微,向来不太拘泥这些,因此当方珍珠卷起袖子往厨房里去,说想亲手给最近消瘦了不少的昭宁帝做菜补身的时候,玉容等人虽然惊诧,却也很快就接受了。 在陛下面前,太后向来都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昭宁帝听说这事儿之后也是惊讶又动容,当天中午特地空着肚子来了寿宁宫,准备尝尝母亲亲手做的爱心午饭。 那天陆季迟也在,方珍珠邀请他留下来一起吃,昭宁帝起初还有些不赞同——太后身份尊贵,他这个亲生儿子也就罢了,陆季迟哪里有资格品尝她亲手做的饭菜? 等吃完之后…… “朕近来国事繁忙,怕是没有太多时间过来,阿迟既然不愿上朝想躲懒,那就替朕多陪陪母后吧。” “??!!” 陆季迟差点没把手里的玉碗扣他脸上。 倒是方珍珠高兴极了,连声道好,一副很高兴有人来捧场的样子。 昭宁帝微笑地看着她,余光扫过虽然脸色发苦,但还是把菜都吃完了的陆季迟,心里头一次对这熊弟弟生出了钦佩之感。 不过所谓能者多劳,陛下觉得,把陪母后用饭的任务交给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因着这事儿,陆季迟有了每天进宫陪方珍珠吃饭的理由,只是…… “亲妈啊,我求您了,咱今天休息一天行吗?”看着盘子里黑乎乎一团,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所谓鸿运当头,陆季迟喉咙发苦,忍不住低声求饶。 “不行,我都烧好了,不吃多浪费啊!”方珍珠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信誓旦旦地说,“你尝尝,虽说卖相不咋地,但这回味道真的不错,老王都夸我有进步呢!” 老王是陆季迟从御膳房请来给他妈当老师的御厨——他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被她的黑暗料理毒死。 “真的假的?”陆季迟不是很相信,但看老妈满眼期待,到底还是捏着鼻子把那筷子黑乎乎的玩意儿放进了嘴里…… “怎么样怎么样?”方珍珠一脸期待地问。 陆季迟没说话,半晌甩着发麻的舌头冷冷一笑:“看起来挺老实严肃的一个人,居然也是个会溜须拍马的,本王要炒他鱿鱼!” “你的意思是我半点儿都没进步?”方珍珠不高兴了。 “那还是有一点的。” “什么?” “今天分量少比昨天少。” 方珍珠:“……” *** 虽然很嫌弃老妈的手艺,但吃了那么多年,陆季迟其实也习惯了,再加上从小就被老妈灌输不能浪费食物的观念,因此不管多难吃的东西,只要点了,他都会硬着头皮吃完。 放下碗筷,陆季迟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正准备和老妈说一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玉容又端了一个小碟子进来。 “这是什么?” “白玉糕,哀家今早刚学的,十一带回去做点心吧。” 陆季迟嘴角抽搐,本能地想拒绝,老妈出品,必定难吃,这是铁律。然而见那糕点白白胖胖的外表看着不算特别糟,他忽然心中一动,坏坏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