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节
世界意志轻叹道：“现在，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已经发动了。” 柳夕霍然抬头，只见前方秋长生神色无比痛苦，他的身体如同吹胀了的气球，越来越涨大。秋长生似乎在忍受着无边的痛苦。然而痛苦太烈，即使如他也忍不住发出一阵阵怒吼。 “秋长生，秋长生……” 柳夕内心剧震，想要冲到秋长生身边，身体却无法行动。 世界意志说道：“不要靠近他，现在的他非常危险，盘古真身是自他体内凝结，他的身体会被盘古真身直接撑爆。趁现在还有时间，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那他呢？” 柳夕声音有些颤抖：“他会怎么样？” 世界意志沉默了一下，说道：“他的身体是天道投影，天道投影被盘古真身撑爆了，他自然也就化作灰烬。” 柳夕神情一滞，看着远方已经高如山峦的秋长生，听着他嘴里痛苦的怒吼，不知何时已是泪盈于睫。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世界意志催促道。 柳夕没有动，轻声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不知何处来涌来阵阵狂风，天上乌云越来越厚，遮住了所有的光线。乌云中时不时响起沉闷的雷声，闪电在厚厚的云层中翻滚。 柳夕站在海面上，平静的海面渐渐生起了涟漪，涟漪越来越大，翻滚成百米高的浪潮，四周如同灭世般的末日情景。 秋长生双脚插入翻涌的大海中，双肩顶破厚实的乌云，仍然在持续不停的生长着。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 当然，秋长生不可能真的如盘古一般高大，因为此时此刻的秋长生身上已经布满了或大或小的伤口，暗金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喷涌而出，洒落在空中，如雨滴般坠落。 柳夕伸出手，接住空中密密麻麻坠落的血滴。暗金色的血滴极重极热，而她的心却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没有办法，盘古真身已经在凝结，谁也无法阻止，天道都不行。” 狂风化作世界意志的声音在柳夕耳边说道：“你快跑吧，能跑多远就是多远。虽然十二祖巫精魄凝结盘古真身的时间很短，但足以毁掉这方圆万里之地，你……你要做什么？” 柳夕迎着狂风冲天而起，向着厚厚的云层冲去。 她觉得自己疯了，明明知道自己就算冲上去也只能干看着，没有办法拯救秋长生。与其大家一起死，不如能活一个算一个。 明明理智让她撤离，寻找安全的地方躲避盘古真身崩溃时带来的毁天灭地的轰炸，但身体却不知为何不受理智控制，拼了命的想要靠近秋长生。 秋长生痛苦的怒吼着，身上出现的伤痕越来越大，千疮百孔的皮肤下只有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他的身体中发出密集如雷霆般的炸响，那是他的骨头和肌rou在一寸寸碎裂的声音，伴随着秋长生的惨叫，柳夕听的心都在颤抖。 “秋长生！” 她一边努力往天上飞，一边大声的喊道。 秋长生身体生长的速度太快了，哪怕柳夕飞的很快，却竟然有些跟不上他生长的速度。等到柳夕终于飞到秋长生肩膀的位置时，惊恐的看到秋长生表面的皮肤已经彻底的裂开，而皮肤下面却不再是暗金色的血液和碎裂的肌rou骨头，取而代之的是红铜色般的肌肤。红铜色的肌肤上面还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毛发，一根根如同常人身材般粗细。 “盘古的rou身？” 柳夕有些失神，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吃力的向上飞。然而她的速度却越来越慢，一股股原始沧桑的神威从秋长生身上传来，来自远古的气息一瞬间就充斥于世界每一个角落。 翻滚的海浪一下子平息下来，漫天席卷的狂风瞬息消散，厚重的乌云开始飞速散开，而滚滚雷霆早已经偃旗息鼓…… 远古唯一的真神降临，仅仅只是泄露一缕气息，就让天地万物臣服，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秋长生！ 柳夕被远古气息压制，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生命的本能让她想要对着盘古五体投地以示恭敬。她死死的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和意志克制住自己对着盘古顶礼膜拜的欲念，想要挣脱无形的桎梏奔向秋长生高耸入云的头部。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虽然只是盘古的一缕气息，然而这一缕气息太过强大，别说以她金丹境界，即便是渡劫期老祖也休想抵抗。 柳夕缓缓的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一眨不眨的看着秋长生巨大的支离破碎的身体露出越来越多红铜色的皮肤，日月精轮随她心意飞了出来，锋利尖锐的轮刃缓缓的插向她的胸膛，心脏的方位。 “你我同是盘古，也要我臣服于你吗？” 柳夕声音平静，任由日月精轮缓缓插入她的心脏。剧痛传来，她的眉心微微一蹙。随着轮刃插入胸口越来越深，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柳夕的衣衫。 柳夕没有停，轮刃插入越来越深，直至刺破了心脏。 柳夕抬头拔出日月精轮，一缕金色的鲜血被带了出来，漂浮在空中，如同一轮烈日，散发出炽烈的光芒。 第781章 盘古之心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柳夕一步一吟，脚步落下之处，生出片片彩云。彩云如月如莲，托着她漫步向前方巨人缓缓行去。 或许是日月精轮上沾染的盘古之心的血，让正在觉醒的巨人有了感应，已高达千丈的巨人，头颅仿佛在苍穹之外微微低垂，漠然而又空白的眼眸俯视向渺小如蚂蚁般的柳夕。 他微微张了张嘴，虽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但呼吸间已是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柳夕走到他眼睛前放，那双没有眼球的眼睛大如山峦，如果柳夕穿着黑色的衣裙，站在他的眼睛面前，怕是会被人误认为是他的一根眼睫毛。 “这是一个人类写的诗，早已死去的你当然没有听过，但智慧如你神通如你，定然能听懂诗里的意思，对吗？”柳夕微笑着抬头，看着面前巨大的空白眼睛说道。 那双空白的眼睛虽然没有眼球，却并不显得恐怖和怪异，恰恰相反，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里精彩纷呈，犹如万千个世界在朝生夕灭。各种先天大道和后天大道都飞快的浮现又隐去，无数生灵在轮回和变迁，数不尽的星空在时空中穿梭…… 柳夕只看了那双空白的眼睛一眼，却仿佛经历了无穷世界，度过了万千轮回，尝尽了世间百态。 一瞬间，柳夕脑海中苏醒了一个又一个的记忆，从古至今无数万年来，她在茫茫宇宙和万千轮回中度过的朝朝暮暮。 她突然间明白了，刚才她在“盘古”眼中看到的，全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那些世界，那些生灵，那些星空，那些性格迥异的、形状千奇百怪的种族，都曾经是她轮回的一部分。 千百万年来，她已经如此这般轮回了不知道多少年，也不知道将会继续这般轮回下去多少万年。 也许，直到宇宙的终极，她才会停止这种如同宿命般的轮回。 这整个宇宙都是盘古开辟的呀，宇宙因盘古而诞生，盘古也因宇宙而永存不灭。因为宇宙就是盘古，盘古就是宇宙，这宇宙中每一个世界都有盘古身上的一部分，就连风和雨都是盘古的呼吸和唾沫。 盘古与宇宙，早已融合为一体，密不可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盘古就是宇宙，宇宙就是盘古。天道是盘古的思想，盘古死后用来继续管理他开辟的这片宇宙。 那么盘古之心呢？ 盘古让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融入了宇宙之中，为何会独独留下了自己的心，然后让自己的心在宇宙中各个世界各个种族中轮回流转。如同一个没有目标的孩子，在孤独的夜里独自漫无目的的彷徨。 而作为盘古之心的柳夕，转瞬间就明白了盘古这么做的想法，因为她本身就是盘古之心，有什么能够瞒过自己的心呢？ 盘古之所以会让自己的心漫无目的的满宇宙的到处流浪，到处轮回，成为不同的种族，经历不同的命运，度过一个又一个完全不同的生命轨迹，原因只有一个…… 他想要亲自看看自己开创的这个宇宙，亲眼看看这个宇宙中的每一片风景，亲身经历这个宇宙中每一个种族的喜怒哀乐…… 正是存在这样的想法，他才会让自己神识化作天道掌管这片宇宙的规则大道，又让自己的心成为一名流浪者，去体验这片宇宙的方方面面。 曾经有一段时间，文青的圈子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爱这土地爱得深沉。说这句话的人大多只是装13，当不得真。 然而，这句话用来形容盘古，却万分的贴切，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张。 在这一瞬间，柳夕脑海中如同响起了暮鼓晨钟，一刹那恍然大悟。 她懂盘古，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理解和明白盘古在想什么，他要什么。 她当然明白，也当然理解，因为她本就是盘古的心啊。 千万百年的记忆如山呼海啸般涌入了柳夕的脑海中，数之不尽的各种情绪和感情也如席卷天地的暴风雨般在柳夕心头肆虐…… 这一刻，柳夕心神恍惚。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她是一只鱼，是一只鸟，是一颗草，甚至是一只虫子，但片刻后她又是花，又是人，又是某种动物。她是仙，是妖，是魔又是鬼，甚至是许许多多她从来没见过也从来不知道的种族…… 千百世轮回的记忆，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落下来，将柳夕牢牢罩住，让她如同处在狂风暴雨中无处可逃。 柳夕的眼神早已经失去了焦点，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像是一只失去了主人的木偶，呆滞的站在虚空中，愣愣的看着面前那双巨大的眼球。 我是谁？谁是我？我从何而来，又将从何而去？ 这个哲学家们经典的问题，此时却真真切切成了柳夕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或者说，柳夕脑海中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她自己的想法，充斥的全是曾经过往轮回中前世们的想法。 这些想法和情绪无比庞大，别说普通人，即便是境界高如渡劫期的修道界大佬也承受不起如此海量的信息。然而柳夕可以，但她的身体却无法容纳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如同吹涨的气球一般越来越大，越来越薄，越来越轻，越来越松软。 渐渐的，柳夕感觉自己的身体化作了云，被风一吹，然后四散开去，在天空中漫无目的的飘飞。 她奇怪的发现自己只剩下一颗心，一颗赤金色的硕大无比的心脏。心脏上插着日月精轮，有金色的血液汩汩的留下来，落在空中，化作一朵一朵金色的莲花。 她看见面前那个巨人第一次动了动雪白的瞳孔，然后抬起巨大的手掌，慢慢的向她抓来。 柳夕想要躲开，奈何变成了一颗心脏后，她似乎已经没法自主的行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巨大的手将自己抓住。虽然抓的很牢，但巨人脸上的神色却很小心很温柔。 然后，柳夕便看着巨人抓住自己，缓缓的，慢慢的捂向心脏的方向。 第782章 好久不见（大结局）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柳夕渐渐的睁开了眼睛。 天地无穷大，看不到边缘。黑暗与光明如同两尾纠缠不休的阴阳鱼，彼此融合又分开，然后又融合分开，循环不休。 她眼中看到无数水流般的波光浮动，不知从何而来，又不知流向何方。 时间之河。 没有缘由，柳夕就是知道她看到的水流波光是时间之河。河水中漂浮着数不尽的生物，他们在挣扎着咆哮着哭喊着麻木着…… 不知为何，柳夕似乎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情绪，对他们的绝望、不舍、难过和欢喜感同身受。她仿佛也经历着他们经历的一切，体会着他们的悲欢离合，或哭或笑，载歌载舞…… 这一瞬间，柳夕突然明白了，她变成了盘古，她就是盘古。 作为宇宙开天辟地第一个生灵，盘古是寂寞的。当他开辟出天地以供万物生长后，独立支撑天地分开，盘古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然而盘古不甘心，他又怎能甘心？ 于是他让自己的灵魂成为了天道，继续管辖着这片他用生命开辟出来的宇宙。同时他又让自己的心成为了一个颠沛流离的流浪者，去体验这宇宙中每一个生命的过程，每一片空间的存在。 就像一个白手起家创造偌大王国的国王，即使死了，也要永永远远守护着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柳夕看着眼前一幕幕飞快流逝的事物，只感觉物是人非，却奇异的觉得心里满满的全是成就感和满足感。 这就是我用生命开辟出来的世界呀！ 真美！真好！ 只是…… 柳夕看着天地的尽头那无穷的黑暗，心里满是不甘和惋惜。若是当初自己再撑得的久一点，天地就可以继续分开，宇宙将会继续变大，世界将会更加精彩，生灵种类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