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节
连身旁的小丫鬟也忍不住着了迷:“小姐,这位大人好生帅气。” 一句话提醒了赵雪瑞,忙悄悄在小丫头耳畔叮嘱了一句。 等到纨绔子弟们四散逃走,街市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太平,袁恕己拔腿要走。 赵雪瑞忙拦住道谢,袁恕己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太晚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府,实在贪看,也该多带几个家奴护身。” 赵雪瑞心中一暖,小丫头道:“这位郎君救了我们家姑娘,不知高姓大名?” 袁恕己道:“不值一提。” 却早有路人认得袁恕己,道:“这位是大理寺的少卿大人。” 袁恕己倒也无所谓,正要走,赵雪瑞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忙道:“郎君,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姑娘纵然要回府,又怕路上再遇到歹人,不知能不能劳烦……” 袁恕己听了这句,才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方才他并未认真打量赵雪瑞,这会儿借着灯光一瞧:当真是貌若天仙,怪不得那些恶贼垂涎三尺,竟也不顾法度当街乱性。 袁恕己一怔之下,皱皱眉道:“那好。只是小姐应该牢记,下次若还出来走动,且多带几个护身的随从才是。” 赵雪瑞的脸靠着一盏莲花灯,越显得貌美如花,脸上竟略有些红,她轻声道:“公子的话我记下了,多谢公子为我着想。” 当下袁恕己陪着赵雪瑞往回,那几个扛着荷花灯的小童重又飞奔而。 袁恕己俯身,小心在前将他们挪开,竟一个人也没碰到赵雪瑞。 袁恕己只顾着忙护佑,却没留意身后的赵姑娘,一双美眸都在他身上流转。 而阿弦,也仿佛感受到赵雪瑞当时的那种感觉。 睡梦中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弦醒来后,已是次日,因还有许多公务交接等,阿弦不敢怠慢,忙爬起身来整理。 正系领口的纽子,蓦地想到昨夜所梦,竟又自顾自笑了出声。 虞娘子从外进来:“一大早儿,怎么就这样乐?” 这种别人的私事,阿弦本不愿到处宣扬,不过…… 阿弦问道:“jiejie,你可知道有个赵监察的千金么?” 虞娘子诧异道:“是少卿跟你说了?我自然知道,上次他们家派人来送了好些礼品呢。说是相谢少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阿弦笑道:“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 虞娘子道:“怎么忽然间提起这个来了?” 阿弦抖了抖两袖:“没什么。”因又说道:“jiejie,今儿咱们就回平康坊吧?” 虞娘子一怔:“就这样想回去?” 阿弦笑道:“我就算想住在这里都不成,所谓瓜田李下,若再连累少卿的名声岂不是……” 话音未落,就听袁恕己道:“你要走就走,别说连累不连累的话。”他迈步从外进来:“我难道是个怕人言的?我倒是巴不得呢。” 阿弦投降:“好好,我才是怕的那个成么?” 这日阿弦回到户部,一路所遇同僚,尽来恭贺。 许圉师不免也嘉许了一番,阿弦见他桌上放着厚厚地册子,且面有忧色,便道:“侍郎在看我们递上来的统计公文么?” 阿弦跟林侍郎一行前往江浙,其实正是为了统计受灾的情形,梳理解决之法,至于张勱等的铲除,不过是意外之举。 此刻在许圉师手边的,的确是他们在括州,永嘉等的统计数目。 许圉师见她问起来,便叹了口气,道:“这折子,是从宫里又传到我手里的,只是永嘉安固二县,百姓房屋毁损便有六千八百四十三间,死九千零七十人,牛五百头,损田四千一百五十顷……先前因为冀州等地的灾情,户部已有些捉襟见肘了,如今又有了这样大的一笔数目,现在我实在想不到该从哪里调拨这笔钱粮填补。” 阿弦这才知道许圉师因何竟愁容满面,她想到一路所经之地的惨状,不由道:“侍郎,这钱粮一定少不得!而且要快。” 许圉师道:“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不能让我去借,去抢……再说也没有地方能借能抢。” 许圉师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证明户部真的是山穷水尽了。 告别许圉师,阿弦一路返回,心里却仍也想着他所说的话。 阿弦忍不住喃喃道:“是啊,就连去借去抢的地方都没有。不然倒是可以试试。”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有人道:“真想不到,这武懿宗居然时来运转,摇身一变,连跳三级,竟成了仓部郎中大人,实在叫人……” 另一个道:“毕竟是皇后的亲戚,就算再偏远,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照我看,只怕是他那个上门女婿带来的福气,不然的话,怎么才成亲不几个月,岳父大人就高升直上了?简直造化。” “听说天后还下旨,要把武承嗣从岭南调回呢……我看以后这朝中,只怕就都是武……” “嘘——” 阿弦忙闪身一避,就见门洞口探出一个头来,打量此处无人,才又缩了回去,这次却不再说话,脚步声远去了。 阿弦站在原地,想到方才两人的对话,武懿宗,陈基,武三思,敏之,甚至连武后,高宗的脸,瞬间出现,又瞬息消失。 与此同时,却又是江浙那在窥基的超度之中升天而去的阴灵,以及流离失所嗷嗷待哺的灾民。 “或借,或抢……”阿弦缓缓抬头,眼神慢慢沉稳:不必去借或者抢,钱粮,原本就有。 一个闪念间,阿弦想到了解决户部库银空缺无法调补江浙的法子,她忙折身回公房,才摊开一张纸提笔,有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在耳畔道:“你想干什么?” 第211章 艳之鬼 阿弦听了这个声音, 惊得几乎把手中的毛笔扔了出去。 她跳了跳,转身看向身旁来人——确切的说,是来“鬼”。 而且是一个就算死了也不改其艳丽的鬼。 贺兰敏之立在阿弦身侧, 略有些凌乱的长发在头顶用金冠绾住, 两只眼睛依旧桀骜如昔,他身着粉白色的罩袍,上用黑色丝线绣着大幅团纹,如此真实而清晰。 如果不是确信他已经死了, 阿弦一定会以为, 这就是活生生的贺兰敏之。 “殿下?”阿弦瞪着敏之, 瞬间竟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应对。 敏之却淡淡一笑:“干什么, 你看见鬼了?” 阿弦觉着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殿下……” 敏之走到她的桌旁,看着桌边上的一枚小小地玉镇纸, 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去拿,最终却仍是蜷缩回袖中。 “崔晔, 该跟你说了吧?”敏之轻声问。 阿弦的心头一悸。 这一刻, 阿弦回想那夜跟敏之的对话, 才知道他那些话中的意思, 以及那句——“已经晚了”。 简单的四个字, 却不知是凝聚了多少悔恨交加的心血在里头吧。 慢慢地将笔搁下,阿弦道:“是,阿叔都跟我说了。” 敏之长长地叹了声,语气有些无奈, 又有些百无聊赖似的,道:“这个人实在是多嘴,如此一来岂不是不好玩了?我还想着多吓唬你几次呢。” 阿弦愣了愣:“殿下!”生死性命,这哪里是能开玩笑的事? 敏之一笑,长袖垂落,看着阿弦道:“不过,知道你还肯为了我伤心,倒也是……意外之喜?” 阿弦欲言又止,眼圈早红了起来,定定看了他片刻,便又低下头去。 敏之也并没做声。 良久,阿弦几乎以为他走了,抬头之时,却见那一抹影子仍在彼处伫立,仿佛从不曾离开过,仿佛会一直都在那里。 定了定神,阿弦问道:“殿下既然知道夫人有孕,为什么还要任性胡为?卫国夫人的后事……” 不等她说完,敏之脸色一沉,哼道:“那个人……从不值得我敬爱。” 阿弦语塞,决定避开这个话题:“但是,总该为了小孩子想想,何必非要惹怒皇后……” 敏之道:“纵然我不如此,她难道就会放过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又或者……她本来已经忍无可忍了,这不过是她借口发作的由头罢了。” 阿弦摇头:“当初殿下甚至行刺过皇后,她还命人压下此事,并未为难,怎会忽然要置你于死地?” 敏之哈哈笑道:“小十八,你实在是太不懂皇后的心了,你以为她是维护我吗?”敏之的面上透出嘲讽之色,“她只是在维护她自己而已,如果人传出去,说外甥行刺姨母,你说她能摘的干净么?” 心怦怦乱跳。阿弦道:“我听人说,皇后发配殿下去雷州,也只是权宜之计,只是想磨一磨你的锐气而已,事后仍旧会传你回来,那么……那场火又是怎么回事?” 敏之淡淡道:“那场火,自然是皇后派人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了。” 望着阿弦惊呆的模样,敏之笑道:“我不过是玩笑,你怎么又当了真了?” 阿弦却不知这句到底几真几假。 阿弦寻思之时,敏之忽然道:“你方才急匆匆地是想干什么?” 阿弦这才又想起先前要做的事:“我要写一个奏折。” “什么奏折?”敏之复又笑起来:“你心爱的陈基哥哥终于如愿以偿地攀到高枝儿了,你可别去给他把这千辛万苦搭起来的巢给拆了。” 阿弦微怔。 敏之又道:“我方才看你偷听那两人谈话,脸色很不好,总不会你也像是那等俗世的小女子一样,喜欢争风吃醋?” 阿弦道:“我没有那等闲心。” 敏之问:“那是想干什么?” 阿弦咬牙切齿:“一个字,钱。”她气恨恨地握住了毛笔。 敏之在旁,看阿弦在奏折上一笔一划地写下的字,就好像看到荷塘里的青蛙一个个跳到荷叶上翩翩起舞。 “你想……”敏之好不容易从她那惊为天人的字迹上清醒过来,也弄懂了她这折子上的意思,“小十八,你可不要自寻死路。” 阿弦低头吹那折子上的墨渍,好让它干的快一点:“为什么是自寻死路?” 敏之眯起双眼:“那可是皇家,一个个都是无情无义,冷酷决然的人,先前因你能干,替她办了件可心的差事,才略得了她一份欢心,但这次若在她头上动土,只怕她第一个就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