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而萧珊与郑武仿佛都并不在意, 这对曾经的君臣一站一跪,彼此都没有说话了。 郑武几乎是匍匐在地上, 手指用了极大的力气,指甲几乎抠入了天牢那几乎没有清洗过的漆黑的地板当中。 萧珊静默地看着他, 面上并没有太多的神色波动。 谢燕春远远看着, 只觉得他们这一对君臣看起来十分怪异。 这时,郑武抬头看向了萧珊,声音沙哑道:“陛下,臣今后不在了,还请陛下多多珍重。” 萧珊拄着拐杖, 但也站得很直,他淡漠地勾了勾唇角,仍然没有说话。 郑武闭了闭眼睛,重重磕了一下头,便趴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而萧珊这时候转了身,看向了谢燕春:“走吧。” 谢燕春一怔,不由得看向了跪在了地上的郑武:“安乐公没有别的话想对他说了吗?” 萧珊讥讽地翘了翘嘴角,甚至没有理会谢燕春的问题,只往外走去了。 谢燕春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郑武,心中觉得怪异,只吩咐了人好好看管郑武,然后便跟在了萧珊身后先离开天牢。 . 萧珊走得并不快,冬天来了,他的那条伤腿总是隐隐作痛,就算有拐杖,也无法自由行走。 他从牢房中走出来,站到了那窄窄的过道中,中午的阳光从头顶洒下,明亮极了。 回头看着谢燕春已经让马车过来,他不言一语,沉默地上了马车,便闭上了眼睛。 谢燕春原本打算骑马跟着,这会儿见到萧珊这样举止,心上倒是多了几分警惕,于是便跟了上去。 两个大男人一起挤在马车里面,就算这马车并不窄小,也显得有些拥挤了。 “看来谢将军有话想问。”马车缓缓走起来之后,萧珊睁开眼睛看向了谢燕春,“为了你的长公主殿下来套一套口风吗?” “安乐公对郑武可算是凉薄了。”谢燕春不去理会萧珊的话语,只说自己想说的话。 “人各有命。”萧珊淡漠地笑了一声,“我不过一个阶下囚,救不了任何人。” “若郑武听到了这句话,不知会不会后悔在冀州的这次起兵。”谢燕春嗤笑了一声。 “大约会后悔,大约又不会。”萧珊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总之,现在后悔也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谢燕春盯着萧珊看了一会,并不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虽然心头觉得怪异极了,但却找不到任何的端倪。 . 到了安乐公府,谢燕春目送了萧珊进去府中,又命人在府外守着,然后才折返回去天牢,打算看看郑武是如何情形。 这边谢燕春走了,萧珊回到了府中,面色也便不是之前那样的淡漠样子了,他缓缓走去了书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艳情话本出来,快速地翻过了那些香艳旖旎的插图,找到了中间的夹页,落笔歇下了五五一五四个数字,然后陷入了深思。 这是郑武在天牢中跪下时候,手抠在地上摆出的手势。 五五?现在残存的暗中兵力还能与天齐五五开? 一,应当意味着除却郑武之后,还有一人能用。 五……则应当是还需要等到五月之后? 萧珊皱起了眉头,以他和郑武这些年暗通款曲……理应是这样的意思了。 只是那一个人是谁?除却这一个郑武,西秦还有谁还活着,能让他所用?难不成是章贞农?那简直是开玩笑了,章贞农恨不得他去死,甚至愿意用传国玺来换他的人头,根本不可能是能用的人。 剩下的,西秦已经没有如郑武这样能振臂一呼的人了。 或者,这个一也并不是还剩一个人的意思? 想着想着,萧珊眉头越来越紧,几乎是要拧到一起了。 郑武给出的意思实在是太模糊,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时,外面有管事来敲了敲门,扬声问道:“您这会儿要用午饭吗?” 萧珊深吸一口气,把这艳情话本卷在手中,还故意露出了那男女颠鸾倒凤的一幅画,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了外面,与那看似忠厚老实的管事四目相对了。 这管事并不退缩,他目光在萧珊手中那几乎不堪入目的图画上转了一圈,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低眉顺眼问道:“您想用什么,我这会儿吩咐了人去做。” “随便吧。”萧珊摆了摆手,语气是满不在乎的,“一会儿去给公主府送帖子,我要去见长公主。” 管事垂眸又看了一眼萧珊手中的图册,心中闪过了一丝鄙夷,却还是应了下来。 萧珊看着那管事走远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艳情书册,脸上的笑容都仿佛变得如这显露在外面的图册一样浪荡,他转了身,把这册书重新塞回到了书架上面。站着思索了一会儿,他又从旁边找出了一本春宫,大咧咧拿在了手里,便往外面走了出去——这府中都是赵均派来的人,他当然需要让所有人看到,他萧珊现在到底想的是什么了。 . 谢燕春回到了天牢中,郑武已经恢复了之前那毫无斗志的样子,靠着墙坐着,面无表情。 “如你愿见到了安乐公,却没有说几句话就让安乐公走了。”谢燕春故意问道,“你之后总不会还想见第二次吧?” “不必。”郑武抬眼看向了谢燕春,“见过我的陛下这一次就足够了,看到我的陛下现在安好,我也安心了。” “你的陛下早就已经不是什么陛下了。”谢燕春认真地纠正道,“你还有什么话想对安乐公说的话,我可以替你转告。” “我无话可说。”郑武甚至笑了笑,“见过了,便是心愿达成。若不是我身边有内jian被出卖,我一定能带着我的陛下重振江山。” 谢燕春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道:“一个好色的一事无成的安乐公,你竟然觉得他真的能被你扶持起来,重新成为皇帝么?” 郑武几乎是得意地勾了勾唇角,道:“这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