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除了这一身破烂的，几个月没换过的衣服，和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和水，他忙碌一生，一无所有。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辛苦。”奥德里奇说，“你的余生会在怨恨和痛苦中度过，这是比死更残酷的惩罚。” 奥德里奇说道：“等罗德斯回来之后，他就会让人来逮捕你。” “不！”赫迈大声嘶吼，“你要我干什么都行，你不能把我交给罗德斯！！” 交给罗德斯才是侮辱，要知道，以前赫迈根本没把罗德斯看在眼里。 一个不受家族宠爱的年轻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赏识，他永远不可能成为帝国最年轻的上将。 站在赫迈的角度来说，他认为罗德斯应该对自己感恩戴德，甚至给自己当牛做马，而不是带着军队来反抗自己。 被一个自己一直看不起的人踩在脚下，对于赫迈来说，这才是真正的耻辱。 奥德里奇笑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就好像当年的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样。”奥德里奇走到赫迈的面前。 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赫迈，现在就在他的脚下，他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明明现在奥德里奇应该能感受到那种报复的快感，可是他的内心却一阵悲凉。 就算他杀了赫迈，他的父母家人也不会再活过来了，他的生活永远也不会回到小时候。 那时候他是家里唯一的小孩，是最受宠的存在。 他的母亲会把他抱在怀里，父亲会亲昵的陪他游戏，给他买玩具。 他们并不要求自己成为什么大人物，只希望自己能一辈子平安快乐的生活。 但是这个简单又质朴的愿望，反而是最难实现的。 “赫迈。”奥德里奇说，“你曾经后悔过吗？哪怕只有一秒？” 大概是因为知道奥德里奇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赫迈大笑道：“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你去看史书，去看传记，哪个大人物没有付出代价？” “我是靠自己的本事坐到那个位子的！”赫迈癫狂地大吼，“我才是帝国真正的统治者，我是要做皇帝的！元老院算什么？国务院算什么？！罗德斯又算什么？！” “都是被我踩在脚下的蝼蚁！” 奥德里奇看着赫迈，最终叹了口气：“赫迈，你真可怜。” 赫迈看向奥德里奇，好像奥德里奇在说什么他听不懂的笑话一样。 “除了那么点可怜的权利，你一无所有。”奥德里奇说，“比起普通的平民而言，你才是废物。” 当奥德里奇爬出地下室，重新锁上那道门的时候，他肩上的担子放下了，整个人也轻松了。 但是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茫然感。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 奥德里奇给多比安排了一个正常的家庭，那户人家会把他当亲生孩子一样照顾。 不算太过富裕，但也不贫穷，是个温馨的家庭。 他自私的把多比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又自私的把他抛开。 奥德里奇看着烈日，自嘲地笑了：“果然是一家人啊。” 他和赫迈，果然是一家人啊。 都是这样自私又软弱，还自以为是。 奥德里奇走向前方的废墟，他没有再回头，而是一直向前走，他没有方向，希望和绝望化作的两道门都缓缓关上。 爱恨都消失了。 埃布尔手里握着的杯子碎了，小黑猫吓了一跳，全身的猫都炸开了。 “刚刚胸腔有点疼。”埃布尔有些奇怪，“是不是岔气了？” 小黑猫鄙视的看了埃布尔一眼，自己跑去厨房找吃的，叶斐然对她很好，给她买了很多零食放起来。 埃布尔看着小黑猫的背影，他有些羡慕地说：“要是我和你一样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烦心的事。” 小黑猫摇了摇尾巴，表示鄙视。 罗德斯是在半个多月后回来的，他意料之内的打了胜仗，也意料之内的带回来了不少俘虏。 这些俘虏都是帝国的军人，立场不同，并不是什么生死大仇。 只要让他们知道帝国确实改天换日，他们接受了这个现实，就被离开监狱，脱下军服，成为一个普通平民。 虽然罗德斯的伤并不重，但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叶斐然给罗德斯看过伤之后说：“你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罗德斯却摇头：“没有那个时间。” 现在正是混乱的时候，他不能放任这种混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建立秩序。 叶斐然皱着眉头：“你不要命啦？” 罗德斯伸出手搂住叶斐然的肩膀，他亲吻叶斐然的额头：“有你在。” 叶斐然无奈的叹气：“我拿你没办法。” 罗德斯笑了笑。 叶斐然越看越气，觉得罗德斯简直就是发现吃定自己之后恃宠生骄！ 罗德斯问道：“最近帝都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什么大事。”叶斐然说，“不过找到了赫迈。” 罗德斯看着叶斐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叶斐然说道：“他是被匿名举报的，藏在一栋废弃大楼的地下室里，找到他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瘦成了一把骨头。” “整天都在说胡话，我看过了，他不是装的，是精神受到了太大的冲击，疯了，不过有时候疯，有时候清醒，你要去看看他吗？” 罗德斯摇头：“不用去看。” “你花了这么多年，这么久的时间才打败的敌人，你不想去看看？”叶斐然有些奇怪。 罗德斯握住叶斐然的手，大拇指的指腹摩擦着叶斐然的手背，他的眼神很坚定，没有丝毫动摇：“对我来说，赫迈并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符号，我要推翻的并不是赫迈。” “而是一个腐朽的帝国。”罗德斯说，“所以不用在意赫迈。” 叶斐然点点头，他明白罗德斯的意思。 “不过奥德里奇失踪了。”叶斐然皱着眉头，“找不到他。” “他的智脑也注销了，没人可以自己注销智脑，除非……” 罗德斯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死了。” 叶斐然很迷茫：“我不明白，他这么多年不就是等着赫迈受到报应吗？怎么好不容易达成了目标，却不想活了？” “他一直都是为了仇恨活着的。”罗德斯抚摸着叶斐然的头发，“放下仇恨的时候，他就活不下去了。” 叶斐然有些为奥德里奇感到悲哀。 他短短的人生，都是为了复仇活着，或许从父母家人被杀之后，他就已经是行尸走rou了。 叶斐然的头轻轻靠在罗德斯没受伤的肩膀上，他拉着罗德斯的手：“到底要死多少猫才够？” 罗德斯没有回答。 罗德斯并没有太多休息的时间，他在床上躺了一天之后，又要开始处理各项问题。 帝国就像个巨大的机器人，而领导者要做的，就是让里面的零件都发挥作用，让这个机器能够运转起来。 和罗德斯相比，叶斐然就算得上是十分悠闲了。 不过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叶斐然就跑到军营去客串军医。 正好现在缺乏人手，叶斐然的到来减轻了军医们身上的压力。 至于埃布尔——他不信奥德里奇已经死了，在发现奥德里奇的智脑注销之后，埃布尔就走了，他背着简单的行囊，不知道去哪里找奥德里奇去了。 叶斐然没有去给他送行，因为埃布尔也不知道自己去该去哪里。 小黑猫也被埃布尔送了过来，明明一直都不喜欢埃布尔，但好几天没看到埃布尔之后，小黑猫也开始喵喵叫着，左看右看寻找埃布尔的踪迹。 不过叶斐然最近要忙着军营里的事，就把小黑猫托付给了伊恩。 伊恩喜欢孩子，尤其是这样毛发蓬松，小巧可爱，又不太闹腾的孩子。 “叶医生！” “叶医生好呀！我今天觉得好多了！” 军人们热情的跟叶斐然打着招呼。 比起普通猫而言，军人们更知道医生的重要性，知道在战场上，一个医生的急救措施就可以救一条命，所以他们更尊重医生。 叶斐然笑着跟他们打招呼，然后去病房检查病人的伤口。 “恢复的很好。”叶斐然按了按病人伤口旁边的肌rou，“疼不疼？” 病人看着叶斐然的脸，傻兮兮地笑着说：“不疼，医生，你真好看。” 叶斐然知道这是善意的夸奖，于是笑着说：“你也很好看。” 病人有些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医生。” 旁边的战友们起哄道：“告白！告白！告白！” 叶斐然也有些窘迫，他连忙站起来，准备离开病房。 结果在战友们的起哄下，病人面红耳赤，大着舌头说：“医生！我喜欢你！” 叶斐然僵硬地转身，他有些尴尬地说：“我有爱人了。” 病人瞬间颓了，他低垂着头，很是落寞，却还是说：“医生，您还会来看我吗？” 叶斐然说道：“我只是临时接手，是个临时工，不会待太久的。” 这就是隐晦的拒绝了，病人也没有继续纠缠。 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但是人们似乎并没有沉浸在战争的残酷中，他们依旧会谈论自己的家乡，谈论战争结束之后他们有可能被分配到哪颗星球，会不会遇到心仪的伴侣，什么时候会结婚，有自己的孩子。 比起过去，他们更向往未来。 未来总是充满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