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顾念苍一进大厅，便愣了一下，厅中老夫人和颜夫人都在，脸色都不是很好，颜羲和一脸无辜的站在一旁，随着他的进来，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顾念苍给两位夫人俱都见礼后，便对着颜夫人说到：“岳母且先坐一会，喝杯茶，小婿将母亲送回去后再来同岳母说话。” “好，我与羲和也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且去吧，好好处理，不必着急。”颜夫人意有所指的说到。你们家的事情，你最好自己处理好，不要委屈了我颜家的宝贝女儿！ 顾念苍行礼后转身对老夫人说：“母亲，我送您回去，您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我便是。”看到大厅里的情形，顾念苍便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 必是母亲知道了三弟要一起去边关的消息，前来责问颜羲和，却正巧被岳母看到。 顾念苍心中真是觉得无比的烦闷，外边每天有多少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去头疼，偏偏家里还总是不得安宁。 父亲不是因为母亲这样的性格也断不会有那样的下场，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母亲也不会娶妻娶得这样的晚。娶亲有什么好呢？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还好自己遇到的是颜羲和！ 想到颜羲和的冷静睿智，明理懂事，再看看母亲遇到事情的不管不顾，冒失莽撞，顾念苍此时深深的觉得，男人要想做出一番事业，没有个好的贤内助是万万不成的。 烦闷归烦闷，母亲这边却是要安抚好的，否则不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两人出来厅堂，一起向老夫人的院子走去，一边走顾念苍一边问到：“母亲可是听说了三弟要随我一同前去边关的消息？” “祖儿于我而言是怎样的存在，你是知道的！我不管是谁的主意，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把他抢走！”经过了刚才大厅里的一通发泄，老夫人现在的火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大了，但是态度却仍然坚决。 “母亲把三弟当做自己的禁脔，满足了自己的欲望，可是却是否有为三弟考虑过？难道让他一辈子看母亲的眼色过活！”顾念苍知道如今这个事情，要用和软的手段是绝不可能劝服母亲的，为了三弟，他是不介意将母亲虚妄的幸福击碎的。 “你…你怎么能这样同母亲说话！难道祖儿不是我的孩子吗？我还能害他不成！”老夫人没想到顾念苍会把话说得这样难听。 自从他父亲出事以后，他便不再同自己亲近，虽然疏远但是却也从未曾当面顶撞，可是自从娶了颜羲和以后便对自己越发的不敬起来。 老夫人不知不觉又把过错推到了颜羲和的身上，她却不知道这一段时间以来顾念苍都经历了些什么！ “母亲自然是不能害自己的孩儿，但是母亲恐怕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对孩儿最好的吧！三弟让您养得性子绵软没有主意，如果有一天我战死沙场，这偌大个顾家，三弟可能撑得起来？他不仅是母亲的孩儿，更是顾家的儿郎！” “你不用说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祖儿同你一起去边关的！要锻炼性子在京城也是可以的！也不必非得跑到那等危险苦寒之地！”老夫人虽然被顾念苍说得无话可说，可是就是不肯松口。 “如果我执意要带三弟去边关，母亲是否还要去宫里找皇上给你您做主？”顾念苍终于也忍无可忍，语气凉薄的说。 老夫人如遭雷击，身子有如打摆子般剧烈的抖动起来。这件事情是她一生的噩梦，是所有悲剧的开端，每每午夜梦回她不知惊醒过多少次，又哭晕过多少次。然而再多的懊悔也不能让时光倒流，一切重来。 这件事情成了整个顾府不愿也不能提起的逆鳞般的存在，谁知今天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用这样的语气提起，原来直到今天他心中仍是怨恨着自己的！ 老夫人双眼一闭，身体向后仰倒。顾念苍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身体，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边向老夫人的院子走去，一边吩咐后边跟随着的丫鬟去请大夫。 顾念苍抱着老夫人步履沉稳，没有丝毫的慌张。既然说出了那样的话，有什么样的后果他其实已经有所预料。 此时顾念苍的心中毫无波澜，是他的心太冷硬了吗？ 是的，他的心如何能够不冷硬！迫于无奈，顾念苍十六岁便披挂上阵，直到如今直接死在他手上的蒙古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更不用说间接死在他手上那无以计数的蒙古人了。 如果心软的代价是三弟的一生，那么所有的罪过便让我来背负！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顾念苍将老夫人抱回自己的屋里, 放在床上，吩咐丫鬟好生伺候后便回了前厅。颜夫人还在那里等他，把人家的女儿带到那种危险而又艰苦的地方去, 他也知道颜夫人不会那么轻易同意的。 虽然之前他已经提前去找岳父，得到了岳父的理解和同意, 但是颜夫人这关却不是那么好过的，他也不想颜羲和一个人去面对。 厅堂中颜夫人拉着颜羲和的手默默无语, 之前来的时候她是万般不愿女儿跟着顾念苍去边关的, 可是今天当她看到顾老夫人这般对待女儿之后，却改变了注意。 与其让女儿自己待在这冰冷可怕的顾府，莫不如让她跟着顾念苍一起去边关，虽然生活艰苦了些，但是新婚小夫妻能够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却是对女儿将来更好的选择。 不过儿行千里母担忧, 即使理智上颜夫人知道这样的选择对于颜羲和才是更好的, 可是一想到女儿今后要过的生活和自己再不能想见就见她了，心中还是觉得无限凄凉。如果当初没有嫁给顾念苍… 唉…所有的愁绪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母亲…”看到夫人这样的担忧与哀伤, 颜羲和的心中突然涌起了阵阵愧疚, 自己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心情, 一心想要逃离这可怕吃人的政治权力中心，安心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却从未考虑过作为母亲的颜夫人的心情。 可是虽然心中万分愧疚，但是颜羲和却不打算改变决定。自己过得好, 才是对颜夫人最大的安慰和回报吧！ 颜夫人看着女儿为难的神情，突然莞尔一笑。 “去吧！无论多危险艰苦的生活，有自己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就是幸福的！” 颜夫人的笑容温柔缱绻，无限慈爱中透出祝福与鼓励，只是她眼中隐约可见的泪光，却泄露了她的不舍与悲伤。 “母亲放心，顾将军待我极好，去了边关也定会护我周全。”颜羲和说完后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现在皇子们都大了，皇上又迟迟不肯立太子，京中局势越发的混乱，其实我能与将军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是如今最好不过的了！还有父亲既然现在被任命为翰林学士，只是担个闲职，也可以离那个漩涡远远的，咱们一家子平平安安的，不是最好！” 颜夫人听了她的话，也终于把心中那最后一点不舍去了。 以颜羲和现在的身份，独自一人留在京城，确实也是件危险之事，没准顾念苍就是考虑到这点，才执意要带着一大家子人一起去边关。 夫人想通了这些关节，便也不再伤感，而是开始细细嘱咐起颜羲和来。这个不能忘，那个要准备，只恨不得颜羲和把整个顾府都带上才能放心。 顾念苍进得厅来，本以为要看到母女两人抱头痛哭的场面，这一路上连劝解的话语都已经想好了，谁知道现在看到的却是母女二人兴致勃勃的在讨论去边关要准备哪些东西。 顾念苍只能再一次感叹，女人的世界他果然不懂，却不知道这一次却是老夫人的怒火帮了他的忙。 顾念苍走到颜夫人身前，再次行礼。 颜夫人对顾念苍柔声说到：“念苍，我们家羲和嫁给了你，老爷和我都十分放心，她毕竟年纪尚幼，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当的地方，还要请你多多包涵，看在她同你一起去那么危险又苦寒的边关的份上，务必善待于她。” 夫人缓了口气，硬生生将眼中就要流出的泪水逼了回去，然后接着说到：“羲和是我和老爷的命，她能过幸福，我和老爷便别无所求！” 顾念苍听完夫人的话，也不禁动容。颜羲和嫁给自己有多委屈，他是知道的，如今为了自己能够在遥远的，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能够好好对待颜羲和，夫人竟将姿态放得这样低，一片慈母之心让人怎能不感动！ 他郑重的回到：“请岳母放心，夫人也是我的命！但凡有我在，就定会护她周全，让她一生幸福喜乐！” 颜羲和坐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自己何其有幸，可以得到这么多的爱，这么无私的爱！ 夫人交代完了事情，天色已经晚了，颜羲和留她在府中吃晚饭，她却不肯，只说不能留老爷自己一人用饭，便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看着夜色中夫人孤独单薄的身影渐渐远去，颜羲和只觉得自己的鼻子发酸，趴在顾念苍的怀里又哭了一场才渐渐平息了情绪。 越来越爱哭的颜羲和，此时也才真正明白，所谓坚强，其实是因为拥有得太少，所以才能对这个世界冷漠以待，不受伤害。而所谓软弱，则是拥有的太多，才会害怕失去，无法超脱！ 离京的日子越来越近，甚至连上元节都不能在京城过，几个丫鬟都十分遗憾，本以为今年小姐嫁了人可以带她们一起出去好好玩玩。 但是颜羲和心中明白，即使在京城里过上元节，顾念苍和她也是不会出去的，不是说被刺杀过一次，危险就不存在了，上元节人潮涌动的街上，是一个多么好的时机。 而且，每每想起上次被刺杀的经历，颜羲和还是会不寒而栗，那样的经历她再也不想尝试一次了，哪怕只是有可能发生！ 颜羲和不知道顾念苍是怎么说服老夫人的，自从上次她跟自己大闹了一场后便再无声息，封门闭院，不许任何人探视，据说还在自己的院子里建了一个佛堂，看来是真的看破红尘，再不理这世间俗事了。 颜羲和本来想让顾念苍带她一起去看望老夫人，毕竟就这样不管不顾也不是做子女的道理，但是顾念苍却阻止了她，只道不必了，颜羲和便也就作罢了。 还有曲直，颜羲和总觉得他的出现太过凑巧，这十来年都不曾找到他，偏偏是自己要同顾念苍去边关的时候，他便自己撞了上来。 颜羲和将曲直的事情同顾念苍讲了，顾念苍也深有同感，便派人去详细调查了一番，结果证实曲直所说都是真实的，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颜羲和便也终于放下心来，让他跟在自己身边，一同前去边关。 将军府中的事务这一段时间以来颜羲和已经打理得井井有条，各项规矩也都已经立了起来。颜羲和将颜瑞和紫苏留在了将军府，让他们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打理将军府的各项事务。 自己这许多人都离开了京城，将军府中只剩下老夫人和顾凌霜两个女人，颜羲和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细细地吩咐了颜瑞和紫苏两人，让他二人一定要尽心尽力，多加小心，如果有什么事情便派人去边关报信。 临行前的一切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颜羲和最后一次回颜府同二老辞了行，回将军府的路上看见一队官兵簇拥着向城郊的方向跑去，路上的老百姓指指点点的都在议论着什么。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颜羲和不希望出一点岔子，连忙也派弄晚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弄晚上来马车回报到：“小姐，听说是襄平公主在郊外的马场骑马时，坐骑好好的突然就折了马腿，将她摔了下来，好像摔断了腿，据说脸上也划了个大口子，恐怕会破相。襄平公主摔下来以后偏说是有人要害她，闹得殿前司都出动了，整个京城人心惶惶。这个襄平公主还真是个惹事精！” 弄晚那天是跟着颜羲和一起去赴宴的，期间襄平公主各种刁难不停，弄晚早就对她十分反感，现在听到她出事的消息，心中实在是万分舒爽。 颜羲和蹙眉沉思，她隐约中有些感觉，襄平公主这件事情绝不是意外，想当初顾念苍知道襄平公主给自己下了春药的时候，那个可怕的脸色，她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惊。 襄平公主就是死了，她也不会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这个恶毒的公主身上不定背了多少条人命，仅仅因为自己嫁给了她想嫁而不能嫁的人，便要置自己与死地，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可是明天自己一家就要出京奔赴边关，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走吧，我们快些回府。”颜羲和想赶快见到顾念苍，问问他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羲和回府后便直接来到了书房，正好卫轩也在。 “襄平公主的事情是你们干的？”颜羲和开门见山的问。 “没错！就是我亲自动的手，那个毒妇连我们将军府的人都敢动，没取了她的性命，是她生得好！如果她不是公主，哼哼…”卫轩得意的说。 “现在连殿前司都惊动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颜羲和有些担忧的问。 顾念苍微笑着没有说话，却是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夫人！你也太小看我了！这么点小事要是还能让人抓住把柄，我也别跟着将军了！” 听到他这么说，颜羲和终于放下心来。此刻才有心情关心襄平公主的伤势，便问到：“那襄平公主到底伤得怎么样了？” “哈哈，夫人你是没有看到，那个襄平公主从马上摔了个狗啃泥，脸当时就花了，我命人事先在那里的地上撒了药粉，她的脸轻易别想好了，以后就是个丑八怪！腿又被马压断，这辈子估计是站不起来了！真痛快！将军，要不咱们给康王也来这么一下，怎么样？” 顾念苍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暼了他一眼，卫轩也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公主怎么可能同皇子相比，暗算公主简直不要太容易，即使被皇帝知道了，事出有因，皇上也不会有其他想法的。 康王是幕后主使的事情顾念苍并没有告诉颜羲和，他怕卫轩再说下去会露馅，便赶紧说到：“不要再胡闹了，卫戎今天已经先出发去路上打前站了，你也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是！将军！咱们终于可以回边关了，这京城倒是繁华，可惜不适合咱们！”卫轩开心的说。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清晨, 当整个京城还笼罩在一片晨雾之中，寂静无声的时候，刚刚开启的城门中, 一队人马便悄无声息的出城去了。 颜羲和挑起轿帘，回望这个繁华却冰冷的京城, 心中竟无一丝留恋。在京城的这几个月里，她经厉了太多的磨难与波折, 虽然也收获了亲情和爱情, 但是却过得极其压抑，仿佛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此刻天高地广，无比的舒爽。离开了京城，连空气都是甘甜的，因为这里面包含着自由！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景色可言, 可是顾念祖骑着马像一个刚从笼中放出的小鸟, 开心的四处跑动，看到什么都要一惊一乍的指指点点。 顾云坐在马车上, 眼巴巴的看着骑马的三个哥哥, 他也很想骑马啊！ 颜羲和看着像可怜的小狗般趴在车窗上的小男孩, 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渴望，却只是默默的忍耐着，便觉得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在现代他的年纪不过是一个小学生，被父母捧在手心里,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现在他却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不敢提起。 颜羲和看向骑在马上的三个顾家男人，顾念苍和卫轩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在讨论着什么，一脸严肃的样子。顾念祖还在大呼小叫的骑着马跑来跑去，顾风安静的坐在马上，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颜羲和突然之间有了主意，她挑起了顾风所在方向的马车车窗的帘子，向顾风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自己有话要同他说。 顾风纵马靠了过来，颜羲和小声的问：“二叔是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听到她的问话，顾风木然的脸上渐渐泛起了温柔的神色。 “大概六岁多的时候，父亲把我抱上了马背，坐在我的身后，手把手的教我，可惜我当时心思不在这上面，并不想学。后来…”幸福的回忆戛然而止，顾风显然也不愿再说下去，而是奇怪的问颜羲和：“大嫂问这些做什么？” 颜羲和用手指了指另一辆马车上，目光追着纵马驰骋的顾念祖的顾云说到：“四弟看样子很想学骑马，不知二叔是否可以教一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