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哦？”齐王爷说的咬牙切齿，太后的视线却是投向了一言不发的周玥清，“齐王妃，你可有想要申辩的？” “回太后娘娘，臣妇有冤要诉。”打从进来到跪下，再到齐王爷开口，周玥清始终都是保持沉默的。但是这一瞬间，周玥清抬起头，明亮的眼神直直的看向了太后，“臣妇想请太医为二姑娘诊脉。” “王妃！”终于还是来了吗？莲侧妃第一时间就紧紧抱住了二姑娘，声泪俱下，“王妃为何还是不能饶了二姑娘？二姑娘只是一个孩子，王妃凡事尽管冲着妾来，何必……非要对一个孩子赶尽杀绝？” “是谁要赶尽杀绝？”莲侧妃话音还没落地，门口就传来了一道低沉又带着磁性的问话。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正从门外走进来的那道明黄色身影。 ☆、狸猫换郡主7 谁也没有想到李离铮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过来太后寝宫，然而李离铮确实出现在了这里。 率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太后。亲自站起身，太后笑着看向了李离铮：“皇上怎么过来了？” “来给母后请安。”李离铮虽是九五之尊，对太后却向来敬重。此刻听闻太后问话，当即回以了温和的解释。 “皇上有心了。”对李离铮的孝顺，太后是极为受用的。以她现下的身份和地位，倘若不是李离铮真心敬着，只怕皇宫里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忌她几分。 尤其宫里正值选后之际，真等后宫进了女主子，不管太后舍不舍得、又愿不愿意，她手里的权利都不得不分出一多半给新立的皇后了。 只因，皇后才是一国之母，后宫真正的主子。 不过，有李离铮的态度，太后倒也没有太过担心。即便后宫真的迎来了皇后，她这个太后只要不成心跟皇后对着干，皇上的敬重自然不会清减，她的尊荣也就无人可以撼动了。 太后并不是贪念权势的女子。又或者说，在先皇过世，她荣升为太后之后，宫里的权谋争斗就跟她没有太大干系了。 凭借着自身的聪慧，太后很懂得把握分寸，也极会审时度势。这不，适当的退让换来的不是宫人的落井下石，而是李离铮这位新皇的三分颜面。 于是乎，哪怕太后并非李离铮的生母，她照样稳坐太后宝座，人人都得敬她三分。 这也是齐王爷要闹着休妻，进宫却只能找太后的根本原因所在。既是因着宫里现下还没有皇后主持大局，也是因着太后在新皇面前说得上话，更是在这件事上做得了主。 简短的寒暄过后，太后径自切入正题，将齐王府闹出来的事情说给了李离铮听。 其实臣子的府宅内事，本不该闹到李离铮这位皇上的面前。不过恰好被李离铮碰上，太后便也没有避讳。 左右不是什么秘密，齐王爷闹到这步田地，只怕用不了等到明日，皇城内外就人尽皆知了。 就是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究竟是齐王爷得偿所愿休掉周玥清这位正妃，还是周玥清力挽狂澜保住自己的齐王府王妃正位。 说句心里话，太后是偏向周玥清的。同样身为正室，或多或少都会不喜妾侍。如莲侧妃，再比如宫里还在供养的那些太妃。 这也是为何齐王爷咬牙切齿说了那么多，太后却还是无动于衷，非要先听听周玥清的说辞的原因所在。 不过此刻有了李离铮在场，太后就不能做的太过，心也不能太偏了。 想到这里，太后心下轻叹一声，颇带遗憾的隐晦看了一眼周玥清。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等着周玥清这位齐王妃的，会是怎样一番境遇…… “齐王爷要休妻？”这是在听完太后的细说之后，李离铮的第一句话。 “回皇上的话，为了齐王府家宅安宁，臣不得不休妻。”面对李离铮，齐王爷其实是心虚的。不是心虚他说的话，而是心虚李离铮的态度。 比起先皇，李离铮这位新皇实在称之不上温和好说话。尽管李离铮甚少发怒，但满朝文武都很清楚，这位新皇一丁点也不好糊弄。 更甚至，正因为李离铮的脾气太过不好琢磨，反而使得一众文武大臣都不敢得意忘形，尽数都胆颤心惊，格外的小心翼翼。 此刻亦然。迎上李离铮的问话，齐王爷全然没有方才面对太后时候的理直气壮，反而变得极为胆怯。连到了嘴边那些对周玥清的不满和咒骂，也尽数都咽了下去。 “是吗？”李离铮的声音很是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来。 然而齐王爷很是明显的感觉到，李离铮的视线正落定在他的身上。如针刺扎心，令他极为不安。 “是，是的。”不管此刻心里是如何的惶恐，齐王爷都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坚持。否则，他之前的话语便都成了欺骗太后之大罪了。 “这样……”李离铮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忽然就转向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周玥清，“齐王妃也想要和离？” 李离铮此话一出，直接就让在场的形势彻底扭转。尤其是齐王爷，彻底就变了脸色，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直视着李离铮。 怎么会？他明明说的是休妻！他要休掉周玥清这个恶妇！ 不是和离！他为什么要和离？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都是周玥清这个恶妇在作妖！ “回皇上的话，是。臣妇也想要和离。”强作镇定的伏低了身子，周玥清竭力忽视发自心底的颤抖，没有让自己此刻面上的表情显露出来。 是瑾哥哥！怎么会是她的瑾哥哥！ 所以说，这一世瑾哥哥当了皇上？而她，却变成了别人的妻子？ 跟前世一样，她和瑾哥哥还是错过了吗？ 微微闭上眼睛，周玥清将所有的情绪都彻底淹没在了无法言喻的窒息和痛苦里。任务还没进展到一半，她却丧失了继续走下去的动力。这便是对她的考验？还是对她的惩罚？ “既然齐王妃也这般认定，那朕便准了齐王妃和齐王爷和离。”好似完全没有看见齐王爷满脸的震撼和惊骇，李离铮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接着道，“不知齐王妃还有其他任何要求，朕也一并准了。” “皇上！”齐王爷最终还是忍不住大喊出声，带着悲愤，也带着惊疑。 皇上此般一味偏袒周玥清这个恶妇，可是有其他缘故？难道是周家人求到了皇上面前，求皇上为其做主？ 可就算是这样，皇上也理当做明君、当明主，怎能因着周家片面之词就妄自武断的相信了周家，进而护着周玥清？ 不，齐王爷不甘心，也不接受。皇上不公，他……他要以死进谏！ “皇上，周玥清乃恶妇、毒妇！她不但在府中欺凌臣的侧妃，甚至苛刻庶女。此等有损妇德之人，决计不能姑息，也当不起臣的和离。臣愿一纸休书将其遣送去尼姑庵，望其能诚心悔过，静心向善。臣恳求皇上明鉴，全了臣的一片赤诚忠心。”相较李离铮的发落，齐王爷这番言语，不可谓不是背道而驰。不但要休了周玥清，还想要将周玥清送去尼姑庵，此心……当诛。 李离铮面色未变，眼神却是陡然间转为冰冷刺骨：“赤诚忠心？朕却是不知，从何时起，朝中大臣要休弃发妻，竟然也可称之为对朕的赤诚忠心？难道齐王爷的意思是，朕让你宠妾灭妻，朕纵容你无法无天、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大胆包天的犯下欺君之罪？” 李离铮的怒气毫不掩饰，直接就将齐王爷吓得面色发白，后背冰凉。 额头冒出冷汗，齐王爷连连磕头告饶，并拼命为自己辩解：“皇上明鉴，臣之所言，字字乃真，绝无半句假话。周玥清那恶妇，竟然背着臣在王府只手遮天，欺凌弱小，委实气人。臣之所以要休了她，是在替天行道，为齐王府积福……” “一派胡言！”李离铮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齐王爷的慷慨激昂，“朕若是真信了你之所言，才是天理不容，朝纲不振！” “皇……”齐王爷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却被李离铮无情截断，乃至他不断想要开口。只可惜，他的那些言语注定了要付诸东流。 “来人，拟旨！既然齐王爷对朕之裁定如此不服，那么这个王爷，也不必当了。朕不需要胆敢质疑朕的不忠朝臣，更不需要一个连最起码的是非都不分的庸蠢臣子！”李离铮此话一出，齐王爷的声音戛然而止，再也没有半点的声响。 ☆、狸猫换郡主8 “皇上恕罪！都是臣妾的过错，跟王爷无关的。是臣妾不该惹王妃jiejie生气，臣妾这就向王妃jiejie赔礼道歉，求得王妃jiejie的原谅。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不要处罚王爷。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罪该万死，臣妾愿意一人领罪，求皇上……”齐王爷没有了动静，莲侧妃却是拼命哭嚎了起来。 想当然的，莲侧妃这番动情言语，刹那间就赢得了齐王爷的感动和深情：“莲儿……” “王爷，都是莲儿不对，莲儿该拦着王爷为莲儿做主的。既然事情是因莲儿而起，那么一切的过错就全部由莲儿一人承担吧！莲儿愿意以自己的微薄贱命，换取齐王府的安然无恙。莲儿……”莲侧妃真的想死吗？自然不是。如果她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求死心切，她就不可能一味的将话卡在最要紧的关头，欲言又止的为自己留下改口的余地。 “不！莲儿，不是你的错。”果不其然，因着莲侧妃一番作秀，齐王爷刹那间又被感动了。竟是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就直接抱住了莲侧妃，怜惜不已的同时，对周玥清也越发憎恶起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周玥清那个恶妇害得！是她想要毁了咱们齐王府，是她想要拖着咱们一大家子都没有安宁日子过！” 齐王爷对莲侧妃和对周玥清这个正妃的态度，完全是截然相反，天壤之别。 太后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训斥，就听李离铮开了口：“来人，将这两个圣前失仪的人拖出去杖责五十大板！” 莲侧妃和齐王爷的情意只感动了他们彼此，却是恶心到了在场其他人。乃至李离铮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侍卫上前来拖人。 “不！王爷！”莲侧妃是想要向李离铮求饶的。然而李离铮毕竟是皇上，而且李离铮的态度摆明了是偏向周玥清，莲侧妃不敢打草惊蛇，以免遭受更严重的惩处。 是以此时此刻，面临即将要被杖责的痛苦，莲侧妃死死抓住齐王爷的手，寄望齐王爷能救她一命。 只可惜，齐王爷眼下已经自身难保，当然就顾不上莲侧妃了。饶是他再努力的想要护住莲侧妃，却还是避免不了的被分开带走。 “皇上明鉴！皇上圣明……”齐王爷到底还是惧怕李离铮的。他很想大喊自己是被冤枉、是不该挨打的。然而事实上，各种话语到了嘴边，却也只蹦出了这么两句千篇一律的话来。 “朕就是因着明鉴和圣明，才会此般发落此事。否则，朕岂不也变成了你齐铎这般不辨是非、不明好歹的愚昧之人？”李离铮冷笑一声，望向齐王爷……哦不对，此后就只能称呼齐铎全名了。齐王爷这个封号，已然在刚刚，被李离铮金口玉言，当面撤了。 李离铮望向齐铎的眼神满是冷意，直到外面传来杖责的声音，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了依旧跪在地上的周玥清：“夫人可还有其他要求，尽管跟朕说说。” 比起面对齐铎的冷厉，李离铮在对待周玥清的时候，语气始终都堪称温和。此刻亦是如此。 周玥清眼底的泪意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无声泛滥开来。 “臣妇只求能够带走府上二姑娘。至于其他，臣妇别无所求，还请皇上准许。”周玥清的声音并不响亮，道出口的话语却是震住了屋子里的所有人。 “带走府上二姑娘？不是齐王府小世子？”李离铮挑起眉头，再度跟周玥清确定道。 周玥清终于抬起头来，迎视着李离铮的打量和询问，态度甚是坚定：“是，二姑娘。臣妇也是方才知晓，府上二姑娘才是臣妇所出。而小世子……乃莲侧妃狸猫换郡主，偷偷塞到臣妇院子里的。” 身为臣妇，周玥清本是不能直视李离铮的。可李离铮便是她的瑾哥哥，以李离铮现下的帝王身份，如果错过这一次，周玥清根本想不到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面圣。 尤其她马上就要失去齐王妃这个身份，只怕日后再也不可能进宫。此般一来，就更加不可能见到李离铮了。 是以，哪怕明知道不该，她还是极为珍惜的看向了李离铮。 哪怕只有一眼，她也迫切想要多看。 “什么？”镇定如太后，在见识过种种大风大浪之后，也在这一瞬间失了态。 听说过狸猫换太子，却还没听说过狸猫换郡主的。周玥清此番言语，委实震撼，让人骇闻。 跪在一旁的二姑娘也是彻底白了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周玥清。怎么会？ 这一瞬间，二姑娘忽然就想明白了莲侧妃为何一直对她非打即骂的症结所在。 原来她不是莲侧妃的亲生女儿！怪不得莲侧妃始终都对小世子更好，好到让她眼红又羡慕。 确定了自己不是莲侧妃所出，二姑娘心下那些不解的难题顷刻间就有了最为合理的解释，所有的事情也一下子变得格外明朗和清晰，由不得二姑娘不相信。 “夫人此话可有凭证？”相较太后的震惊，李离铮也不是没有颤动。不过在处置此事之前，他还需得将来龙去脉都理清楚。 以庶充嫡是大罪，轻则丢了齐王府的门楣，重则满门抄斩。就算齐铎再是宠爱莲侧妃，也不可能拿整个齐王府陪葬。这里面，确定没有其他隐/情？ 周玥清是不想低下头去的。尽管失礼，她还是坦然直视着李离铮，轻轻摇了摇头：“臣妇只是刚知晓此事，还没来得及追查当年的相关人等。” 若是换了其他人此般回答，太后肯定会定对方一个信口雌黄的大不敬之罪。既然没来得及追查，便是没有真凭实据，又怎敢在皇上和她面前妄言？ 可周玥清不一样。方刚亲眼目睹齐王爷对周玥清的厌恶以及对莲侧妃的宠爱，太后不用想都能知道，周玥清在齐王府的日子必定是极为煎熬。 而以周玥清往日里的名声，太后也不相信这么一个温柔良善的软性子会私下里培养人手备用。 只怕，周玥清不是来不及追查，而是根本就没得查，也没人帮她查吧…… “皇上，这事哀家派人去查？”极为少有的，太后对周玥清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 也所以，在这件事上，太后就明显的偏向了周玥清。非但没有给周玥清定罪，反而还准备借自己的人调配给周玥清用。 “母后心慈，就无需沾手此般龌龊之事了。既是朕的臣子府上闹出了大乱子，朕当亲自派人查探。”李离铮的态度极为明确，顿时就换来了太后的宽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