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孔铛铛的感知神经如果没受损,唐碌此刻满脸都写着厌恶,声音也很冷,哪怕仍旧熨帖顺耳。 其实吧,如果唐碌能够长得再惊艳些,而不是这种经久耐看型,那么他即便是日日拒人于千里,也都会被命名为高冷,会被全年级的女生追捧,而非被遗忘在角落。曾经角落里的孔铛铛,静静看着班上另一片难得安静的区域,在全班同学追逐打闹的课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得多了,也就会成为一种不可言说的情愫。 她从不去细想这是否就是喜欢,不是因为喜欢上这个人有多么不堪,或觉得丢脸,而是被孔铛铛这种人喜欢,才是一件真正丢脸的事,对方大概都会生出心里阴影吧。 所以高中两年,他们从没说过话,哪怕是天意如此凑巧的一趟列车,上辈子的她,也从没想过去借机攀谈。 她年轻过,也成长过,两辈子的勇气,换彼此第一次如此印象深刻的对视。 “没事了。”孔铛铛把背贴回椅背,xiele气般玩起手机上的单机爱消除。 列车过站,与孔铛铛相隔一个过道的空位上来一对母子。 儿子六七岁,嚷着要喝可乐。他妈掏出包里的海苔,堵了他的嘴,吃完小男孩又要……孔铛铛一边玩游戏,一边回忆着上辈子打扰她背单词的小p孩。 很快觉得身旁有异样,上完厕所、并在车厢溜达完一圈回来的男孩纸,此刻正拿湿手扒着孔铛铛的座椅扶手,看起了她打游戏。 孔铛铛扭头去看小孩mama,对方叫了小男孩一声,叫他别惹事,否则得挨揍。男孩没理,他妈就听之任之,自己则继续低头看起了手机视频。 孔铛铛想被围观就被围观吧,谁知小孩子看着看着忽然动起了手:“你走这里啊,唉,笨死了。” 嗓门很大,车厢里已经有人侧目,反倒是小男孩他妈没反应。孔铛铛退了游戏就想收手机——“你不玩我替你玩啊。” 孔铛铛一愣,看着小男孩一副想抓她包翻她手机的手。 男孩他妈这时也抬起了头:“你求求小jiejie,问小jiejie说可不可以,jiejie就会借你玩了。” 孔铛铛说:“手机没电了。” “骗人,我刚才看还有一半的。”小男孩理直气壮地戳穿谎言。 前后排有小孩子被这一声吵醒开始哭闹,自打这对母子上车,男孩就没消停过,这时便有人劝孔铛铛说:“你就借给他玩玩呗,小孩子嘛。” 你怎么不借——孔铛铛想当面怼回去,但到底有心没胆,索性摘了口罩。小男孩大概没见过如此严重的月球表面,脓包就在眼前,吃了一惊,有些后退。孔铛铛递出手机,将脸凑近男孩,笑盈盈道:“会传染哦。” 男孩哇一声跑回位子上,他妈便开始在一旁训:“叫你别乱跑,活该!看回头传染你一身烂疮,你还敢不敢?” 孔铛铛讪笑,带回口罩,没扭头,却听到脑子里的计时开始。 很短,才十几秒,远远撑不到随机任务要求的2分钟。 孔铛铛自言自语:“就算是没知识也该有常识,青春痘不会传染。”她叹了口气,“可常识是一回事,谁看这张脸不会恶心?以前班上的同学都怕我和他们说话,背地里给我起外号,什么火山坑、月球陨坑,还有传染源,身上带病毒……不过真没必要,下火车之后决不会有人的脸变成我这样,害怕被传染,那就回家多洗几遍澡呗……” “我有常识。” 孔铛铛骤然听见这一声,清越平稳的嗓音,响在耳边。 她疑惑,偏过眼。 唐碌将手里的书举高,并没有去看孔铛铛,然而被书本半掩的嘴唇,稍隔片刻,淡淡吐出: “我知道,青春痘不会传染。” …… 车到站的时候,唐碌帮孔铛铛从行李架上取下行礼,两人没什么交流,只是默默地从火车站搭地铁前往申大。 走进大学校园的那一刻,面对着阔别多年的母校,孔铛铛忽有一种百感绕心头的哀戚。 她是学霸,学校便是她的战场。出了这里,她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是。 老天为什么要让她重生,一般重生之前的结局都是死亡,孔铛铛猜想,她可能已经死在那场双眼皮修复的手术台上。 虽然那是一场小手术,但身经百战的老医师,面对她这种小case,都能给她整成一双大小眼,命运又能有多靠谱? 连通学校侧门的主干道上有一字排开形形色/ 色的摊位,新生注册与中国电信、动感地带、甚至是姨妈巾推广混在一起。 六点过后,夕阳垂暮,大学校园热闹依旧。身旁自行车三两行过,篮球场上师兄挥洒青春,田径场上外校足球联赛热火朝天。 孔铛铛给唐碌指路其宿舍方向:“新生注册已经没人了,你还是先回宿舍办入住吧。” 唐碌竟然没有怀疑孔铛铛的判断,点了点头,把孔铛铛从家乡提来的一袋土特产还给她,就按着她手指方向离开了。 二人在人来人往的大道上分道扬镳,系统则在那人背影混入人群之际发出提示: #目标人物已丢失,是否取消集眼神之大成随机任务? 孔铛铛选了“否”,那么多年年少天真的幻想,留下来吧,留一辈子也好。 哪怕强迫症留一个永远也完不成的任务真的很抓狂,但曾经高中教室里安静又孤僻的少年……孔铛铛藏在口罩后的脸,笑得有些与年龄不符。 悼念结束。 孔铛铛收拾心情,转过头,她的宿舍,需要穿过摊位夹道的主干道。 夏天未竟,风送热浪。 大路上成群结队的学生,新生注册结束了,营销摊位却揽客揽得如火如荼。 孔铛铛需要办一张手机卡,远远就看见电信的帐篷旁有个穿花衬衫配长脚西裤的男人。男人拦下了看似新生的两个小姑娘搭讪,一副薄唇口若悬河,唾沫飞溅,险些笑成了一朵花的脸,黑得就像大太阳底下搬过了一整个夏天的砖。 有些人,哪怕自己身埋黄土,孔铛铛也誓言不会忘记。 正是那个与整个校园画风都不符的二十多岁男人,夏天穿长袖,花纹路配基佬紫,板寸鬓角配烟花烫,头顶太阳镜,颈带金项链,臂夹小黑包——一个目测身高绝不少于一米八五的堂堂大男人,竟然骗她一个小姑娘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