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女王是条哈士奇，今年快八岁了，也算是家里的固定成员，性格非常热情，只要家里进人便会翻身而起兴奋的跑过来。 陶睿微微弯腰揉女王脑袋，本以为这个时间点家里人应该都睡了，没想到还看见他妈端着杯子正在接水。 季澜接好水正准备踩着台阶进卧室，就看见玄关处亮着灯，朝陶睿轻声道：“儿砸，回来啦？” “嗯，”陶睿摁亮客厅的灯，“妈，你还没睡？” “睡了，渴醒了，你又这么晚回家？” 陶睿走到他妈面前，“有点事，你还担心我啊。” 季澜必须抬起头才能看见陶睿，“没人欺负得了我儿子。” 陶睿点头笑，“嗯。” 季澜又开始日经地念叨道：“儿砸，你什么时候能带男朋友回家？” 这种日经念叨陶睿自有应对的策略，基本能做到直接无视，推着季澜肩膀往台阶上走，“妈，你赶紧进屋，爸醒了没见你又得出来找。” 季澜甜蜜的说着反话，“别理他，都老头子比年轻时候还能黏人。” “爸不黏你你更要骂他。” 季澜怒目，“他不黏我敢黏谁啊？！” 陶睿安抚道：“爸就黏你，你永远是他的最爱。” 季澜笑道：“我儿砸是我最爱，你老爸排第二！” 陶睿清楚他妈爱听什么，“嗯，妈你也是我最爱。” 季澜笑逐颜开，虽然年龄使她脸上也无可避免开始长起皱纹，但她浑身洋溢着的精神状态却仍像是青春张扬的少女般。 季澜微微蹙眉，以传道授业般的认真态度说道：“儿砸，你现在最爱妈，以后有媳妇了，还是要最爱媳妇，不然你媳妇要吃醋的，你又不喜欢女孩子，人家男人嫁到我们家，千万不能委屈了对方。” 陶睿纠正道：“妈，男人不分嫁娶。” 季澜古怪道：“我听人说，下……下边不就是要嫁人的那个吗？” 陶睿好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妈，你别老在外面听人胡说八道。” “那儿子你是嫁人的还是娶媳妇的？” 陶睿叹道：“我保证娶个媳妇给你。” 季澜满意点头，“嗯，这就对啦，儿砸，你要抓紧，爷爷还指望给孙媳妇包个大红包呢，不结婚不要紧，但得找个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一辈子可长了呢，我儿子不能一个人孤零零的过。” 陶睿点头，脑海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萧奕辰的身影，半晌认真道：“我记下了，妈，我会好好找的，你跟爸安心过二人世界，别总为我担心啊，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季澜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虽然以前儿子叛逆期让她头疼的都快要炸了，但如今变得成熟的儿子还是很让季澜放心的，便转身打算回卧室继续睡觉。 陶睿心头萦绕一路的匪夷所思的念头再度浮上脑海，即使陶睿自己想起来都觉得荒唐，还是按捺不住想一探究竟的心情。 陶睿喊住他妈，表情自然道：“妈，我小时候的照片你放哪的？我突然想看看，你能找给我吗？” 季澜没法多想，只以为陶睿想怀念童年，便高兴道：“在书房呢，我拿给你，你小时候可爱死了。” 季澜很快从书房取出相册，这相册记录着全家人的合影，还有陶睿从小到大的照片，合起来厚厚的一大本，大概有好几斤重。相册是以前买的，封面比较老旧，但透着时代的气息，也具有非常特殊的纪念意义。 陶睿把相册拿着走进房间，然后瘫在书桌上认真的翻看。他以前看过这本相册，只是时间太久不怎么能想起小时候的模样。 相册很厚，照片也非常多，只是其中陶睿从小到大的照片更是多。每张照片右下角还细心的写着日期，标明陶睿拍照时的年龄。 陶睿目标明确的翻找着相册，很快就找到一张他大概三四岁时候的照片。这张照片跟陶睿记忆里的安安的样貌犹如两张透明的纸相互交叠。 照片是二十年前拍的，拍完照过几年才又统一过的胶，所以底片已经开始泛黄褪色。 不过照片里的小陶睿脸部轮廓还是清晰的，陶睿闭着眼睛认真回忆着，发现他的直觉并没有出错，安安的确长得跟他很像。 第27章 九月中旬，皇家装饰公司因为职员离职打算招聘一名业务助理，招聘申请的签呈经董事长签署后，交由人事负责对外招聘事宜。 作为人事主管，孙婷婷第一时间便拿到这份申请。然后在某天下班后把萧奕辰约到咖啡厅，边喝咖啡边详谈招聘的事。 萧奕辰一直惦记着答应萧微林的事，只是他们公司很少对外招聘，所以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听说有人离职萧奕辰便密切关注着，孙婷婷约萧奕辰的时候，萧奕辰便说好一定要他来请客。 咖啡厅优雅别致，透着nongnong的典雅的文艺气息，低低的轻快的音乐声化为涓涓溪流淌入心底。 萧奕辰跟孙婷婷坐在靠窗的地方，对面便是一家花店，店外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鲜花，赏心悦目。 孙婷婷往咖啡里加了半包糖，捏着勺柄搅拌均匀，“公司前段时间效益不太好，所以一直没招聘计划，这次也是因为有职位空缺，我看过你弟弟的简历，学历是没问题的，就是经验这块不太符合，不过这都一个多月了，你弟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萧奕辰不习惯加糖，道：“还没有，我妈在开服装店，他这段时间都在我妈店里帮忙。” 孙婷婷出于朋友的立场关心道：“你弟没有找工作的打算吗？” 萧奕辰小嘬一口咖啡，“说实话，我真不太清楚他，他一直在投简历，说要找个他喜欢的能实现人生价值的工作。” “23岁，能理解，还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纪。” “过年就24岁了，我家这样的情况，也没见他着一点急，从小就是乐天派。” 孙婷婷笑道：“乐天派好啊，业务助理其实好做，进来后慢慢学，只要不笨是没问题的，你跟他说，要是有不懂的问我也行，我以前也做过一段时间业务，弟弟不懂事，只有你这个做哥的多帮衬了。” 萧奕辰苦笑，的确，萧微林要不是他亲弟弟，他也不会让孙婷婷帮忙。虽说萧微林是能胜任这职位的，但他这种做法还是有走后门的嫌疑。 萧奕辰无奈道：“是啊，谁让我是他亲哥呢。” 在咖啡厅谈好过来面试的时间及流程后，萧奕辰便跟孙婷婷各自分开。 招聘要求是要对外的，因此所有事还是必须按公司流程走，到时候公司仍然会在网站发布招聘启事，将所有初审通过的履历表集合在一块，再通知这些人过来面试。 下班后萧奕辰没急着回家，而是先去了他妈店里一趟。 他妈这家店是两年前租下来的，经营到现在生意也还不错。 店面在狭窄逼厄的小巷子里，巷名为牡丹苑，是这片人尽皆知的女人街。这条巷子别看不起眼，其实往来的行人从早到晚络绎不绝，一是巷子里的衣服便宜，二是这里的衣服款式也多。大商场里卖几千块的新款，这里花几百块钱也能买到，只是质量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萧奕辰进店里的时候，看见他妈正在跟几个打扮的时髦洋气的女孩唇枪舌剑。 一头卷长发的女孩手里犹豫的拿着条长裙，正在讨价还价。 他妈苦着脸皱着眉头不可思议的夸张道：“你摸摸衣服料子，这是雪纺的，放商场里你五百块也买不到，我直接亏本五十块钱卖你你还嫌贵，你去别家能买到这款式吗？你也试过，穿着多合身多好看啊，我又不赚你们钱，你们赚大钱的还差这几十块钱？” 萧奕辰由旁边侧着身走进店内，店铺面积很窄，两边都挂满了衣服。萧奕辰径直往里走，看见萧微林窝在收银台后面的凳子上，正低着头专注认真的玩游戏。 萧奕辰皱眉道：“萧微林，你没见妈正忙着呢？就知道玩游戏，游戏是能给你吃还是能给你喝？” 萧微林手机屏幕看的人眼花缭乱，他只顾着玩游戏，头也不抬地嘟囔道：“哥，等我先打完这把啊。” 萧奕辰心头一阵暴躁，没想到萧微林这段时间就这样看店的，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换个地方玩游戏。萧奕辰正打算动手扔萧微林手机，萧微林便有所察觉似的结束了游戏，然后抬起头笑嘻嘻的看着萧奕辰。 “哥，你怎么来了？” 萧奕辰压低声音不悦道：“你是来帮妈看店，不是过来玩手机的！” “唉，我知道，我刚玩一会，”萧微林说着将声音压得几乎低不可闻，“你不觉得妈说的很丢脸吗，那条裙子进价就20块，她非说进价是60，还亏本便宜卖人家，人家又不傻，这话能信吗。” 萧奕辰担心被他妈听见，连打断道：“你闭嘴，做生意就要这样，别不懂装懂，你要爱面子能卖出去衣服吗。” 萧微林信心满满道：“能啊，我往外面一站，过来的过去的都盯着我看。” “她们是看你傻，你还得瑟上了。” “傻什么，是我帅，哥，我也就比你差那么一点点，还是咱爸基因好。” 代梅到底还是把那条裙子卖了，只是脸色有点难看，烦躁的抱怨道：“……穿的也是假货，难怪连一条50块的裙子都舍不得买，非得少5块钱，没钱就没钱，装什么装啊！” 代梅说着便看向萧奕辰，“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这边看看，今天生意怎么样？” “到现在就卖出去十几件衣服，还总是遇见讨价还价的，晦气！” 萧奕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不能过来帮他妈看店，只能转移话题道：“我跟同事说好了，让微林大后天过去面试。” 萧微林愣了下，“大后天？这么快啊！我都没做好准备。” 萧奕辰没好气道：“等你做好准备黄花菜都凉了，后天必须给我去，你要敢放我鸽子，以后别再求我帮你做一件事。” 萧微林讨好的笑道：“没有，哥，我随便说说，你要我做什么啊？” 萧奕辰道：“业务助理，之前的助理辞职了，公司打算对外招聘，平时的工作也简单，你只要认真学习肯定没问题的，等做几个月后，你熟悉了业务流程，还可以转为业务员，业务这块在公司一直很吃香，你拉的业务越多提成就越高，有些业务员一个月还能拿几万块。” 萧微林不太感兴趣的道：“业务啊，我要找业务街上不是一大把的。” 萧奕辰没想到萧微林就这态度，显得他这段时间的殷切像在献媚，他脸色难看的严厉道：“萧微林，你要能找自己怎么不找，我答应给你介绍，你现在还嫌工作不好，谁刚进公司就能做主管经理的，还不是一步步升上去的，你要没本事就眼界放低点，别整天没本事还眼高于顶总做白日梦！” 萧微林见萧奕辰真发火了，心里也有点怂，犹豫道：“哥，你别生气，我没嫌弃，我就是觉得做业务要低声下气到处求人，还是做业务助理……” 萧奕辰死盯着萧微林，眼底的怒火烧得格外旺盛，半晌又忽然像被一盆凉水泼灭般，面无表情的冷淡道：“无所谓，随便你吧，错过这村以后就没这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晚上给我答案。” 萧微林低着头委屈的哦了一声，不敢再多说话激怒萧奕辰。 萧奕辰在店里没待多久，便因为担心安安说先回家，走之前也没跟萧微林再说过话。 安安离开康复中心差不多快两个月，这段时间萧奕辰一直在找合适的治疗机构。只是要么觉得不靠谱，要么就是环境不合适，只能让安安先待在家让奶奶照顾着。萧奕辰每天下班回家以后，再利用买的专业的教学书籍教安安学习认字。 安安学习起来虽说要更费劲点，但起码萧奕辰教的他能听进心里，有时候也会愿意配合萧奕辰。 萧奕辰进门的时候，看见他爸坐在茶几边喝酒，他佝偻着背，无精打采好像提不起丁点儿精神气。自从六年前他爸出事后，这几年的精神状态是一年不如一年，好像短短几年时间就老了好几十岁。 他爸以前也喝点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喝的特别猛，房间里整天都弥漫着酒精的味道，熏得人脑袋发懵。 他妈每次从服装店回来，只要闻见酒精的味道就会变得暴躁，开始跟他爸吵架。其实刚开始的几年他爸还会反驳回嘴，就是这一两年起，他爸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默，经常只有他妈一个人在大吼大骂，他爸大概听着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也就出去了。 萧奕辰将单肩包放在沙发角落，在他爸身旁的沙发坐下，“爸，你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萧靖醉醺醺地抬起头看萧奕辰，萎靡不振的道：“我是个残废，没用，不喝酒干什么？” 萧奕辰态度强硬的取下萧靖手里倒满白酒的酒杯，皱眉道：“爸，你又说这种话，这事也不是谁希望发生的，现在不挺好的吗，我们都长大了，能够自食其力，妈开的服装店也足够温饱，你就好好的自在的活着，什么时候想下楼走走就叫萧微林，好几年都过来了，以后还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萧靖没说话，他手撑着轮椅的扶手。 这轮椅买来好几年了，中间也出过不少问题，因为修补原因看起来很是陈旧。 长时间的精神萎靡不振，以致萧靖现在眼窝凹陷，黑眼圈极其明显。以前那张还算帅气俊朗的脸也因此变得沧桑暗沉，皱皱巴巴的如何也熨不开。 萧靖低低的夹着呜咽声的颓靡道：“可是你妈嫌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