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萧奕辰起初以为是孩子害羞，就经常多花时间陪着孩子玩，直到孩子症状始终没有好转，还变得越来越严重的时候，萧奕辰终于清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安安一岁的时候，辗转多家医院都被诊断为自闭症，他的所有行为都是自闭症儿童的典型特征。 安安的自闭症是先天性的，是脑部功能受损失引起的发展障碍。 医生说安安的情况很难恢复，只能通过外界干预的手段来纠正引导，好的话能恢复正常的基本的生活能力，不好的话今后可能生活都无法自理，始终需要家长的看护照顾。 这个消息对萧奕辰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无法想象这样可爱的孩子会无法享受正常的美好的幸福生活。 他开始不停换医院就诊，购买大量专业书籍翻阅，与其他孩子患自闭症的家长交流，但最终的收获却寥寥无几，如今就算在全世界范围内，自闭症都没有切实有效的治愈方法，有的不过是许多基础理论，其中最可行的就是饮食干预及行为干预，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耐心，必须有足够的耐心，才能打开孩子的心扉。 出租车开到萧奕辰租住的家楼下，他付完钱，抱着熟睡的安安小心翼翼下了车。 安安窝在萧奕辰怀里睡得正香，他闭着眼睛，修长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似的，白皙嫩滑的脸颊rou嘟嘟的，这样看起来就像所有正常的孩子一样，乖巧又可爱。 出租房稍有点偏僻，好在安静不嘈杂，能缓解安安莫名焦躁的情绪，除却偏僻，这里的价钱和室内面积都挺合萧奕辰心意，出租房后面有条宽敞的河流，河流两岸是茂盛的青草。 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能听见水流潺潺流淌的声音。 夜幕降临，天穹被暗色覆盖，泛黄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楼道光线昏暗，寂静无声，萧奕辰抱着安安爬到五楼，还是累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陈旧的防盗门发出嘎吱声响，萧奕辰低头看安安，抱着孩子挤进房内，又踮起脚抬高手摁亮客厅的开关。 安安在萧奕辰怀里拱了拱，小小嫩嫩的手攥着萧奕辰衣襟，萧奕辰轻声喊安安的名字，安安没有反应。 萧奕辰轻手轻脚抱着安安进卧室，掀开薄毯将安安放到床上，还给他盖好薄毯以免着凉。 安安手还攥着萧奕辰衣襟，萧奕辰缓缓掰开安安的拳头。 安安被惊醒，睁着圆溜溜的漆黑的漂亮眼睛看萧奕辰，很快又移开视线。 萧奕辰放轻声音，柔声说道：“安安，你先睡会，爸爸去做饭，做你爱吃的芝麻糯米球。” 安安眨了眨眼睛，点头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萧奕辰手轻轻拍着安安，给他把床头灯打开，这才起身往外走。 分床睡是萧奕辰不得不这样做的，随着年龄增长，安安对他的依赖越来越强，只要能看见萧奕辰他就寸步不离，为培养孩子独立的能力，萧奕辰便给安安布置了新的卧室。 新卧室是按照安安喜好设计的，萧奕辰还特地买了盏光线较暗的橘黄色床头灯。 安安睡觉必须开着灯，否则就一夜都睡不安稳，所以即使知道晚上开灯睡觉不好，萧奕辰还是没办法改变安安这个近乎强迫症的习惯。 厨房料理台还堆着早餐过后的残骸，装过稀饭的碗干得能扒出皮，萧奕辰将菜梗稀饭残渣一块倒进垃圾桶，就倏地听见脚边传来淅淅沥沥滴水的声音，恍然想起来他之前没套垃圾袋，垃圾全是直接扔进垃圾桶的，现在不往外滴水才怪。 萧奕辰赶紧翻箱倒柜找垃圾袋，又屏着呼吸收拾残局，还得拖一遍被弄脏的地。 碗萧奕辰懒得洗，干脆就留着晚饭再一块洗，他答应安安做芝麻糯米球，其实之前根本就没做过，只得翻出菜谱来，好在要用的材料都有，实在没有萧奕辰就干脆省掉。 萧奕辰以前其实不会做饭，别说做饭，他就是连菜都没碰过，这些家务事还是后来有安安，萧奕辰逼不得已开始学的，他能委屈自己，总不能委屈了儿子。 不过萧奕辰现在做饭还是半桶水，好在安安没嫌弃过，萧奕辰倒是想精进厨艺，可惜实在没这天赋。 萧奕辰的芝麻糯米球最终做成了芝麻黑炭球，安安上桌没看见芝麻糯米球，抓着筷子拿牙齿咬筷子尖。 萧奕辰揭开鸡蛋羹的盖子，盯着安安轻言细语地哄道：“安安，你喜欢吃鸡蛋羹吗？爸爸放假再给你做糯米球好不好？爸爸今天累了，安安会心疼爸爸的是不是？” 安安咬着筷子尖，含糊地喊道：“爸爸。” 萧奕辰捧着脸装可怜，“安安疼不疼爸爸？” 安安沉默，好一会突然点头道：“疼，喜欢爸爸！” 安安能有这样的反应极其难得，萧奕辰不禁惊喜看着安安，随即心情愉悦地给安安挖鸡蛋羹，笑道：“安安真乖，爸爸好高兴，来，安安要多吃点鸡蛋羹，就能快点长高了。” 第二天，萧奕辰照例将安安送去康复中心，接着快速赶往公司。 萧奕辰单独接手项目的消息传遍整个公司，途中碰见的同事都在打趣萧奕辰，说他升迁不能忘本，以后彼此配合切记合作愉快。 萧奕辰谦虚道：“就是能单独接手项目，现在公司也没有多的名额，你们少来寻我开心啊！” 咖啡机旁，魏泳西装革履，头发还拿发胶梳得整整齐齐，他装模作样地斜睨被众人包围的萧奕辰。 魏泳朝过来接咖啡的同事说道：“有的人就喜欢装模作样，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说是吧？” 魏泳说的音量不低，显然有意说给萧奕辰听。 同事尴尬地挤出笑，转身就逃，为避免被卷入漩涡中，连咖啡都不接了。 萧奕辰懒得搭理整天阴阳怪气的魏泳，你越搭理他，他就越来劲。 萧奕辰不屑挑衅的瞥魏泳一眼，气得魏泳脸红脖子粗，偏就瞪着萧奕辰拿他没办法。 萧奕辰在办公室外给这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打电话，负责人挺好说话，说他要的是好的设计方案，好的装修效果，只要能做到这两点，以后就还会有很多的合作机会。 萧奕辰提出要去餐厅再做一次现场测量，虽然餐厅有提供平面图，但萧奕辰必须保证原始平面图的数据测量无误，这是后续设计图纸的基础。 餐厅负责人说他今天正好有空，让萧奕辰下午直接过去，快挂电话前，他似乎又突然想起来，连提醒道：“差点忘了，我们陶总也在科技园这边，他很关注餐厅的装修问题，我打电话问下他，等会再给你电话。” 萧奕辰说好，便盯着手机等姜朗通知，要是姜朗一直没回电话，他还得打过去问问情况。 不过姜朗很快就给萧奕辰打来电话，说陶总正好下午要经过餐厅，顺便就过来谈谈装修设计的事，让萧奕辰在下午三点前务必赶过去餐厅。 萧奕辰讨教道：“姜老板，陶总那里我有什么要注意的？” 姜朗道：“没事，只要不做错事，陶总脾气就挺好的，还有，见陶总的时候一定不能迟到，陶总最讨厌不守时的人。” 萧奕辰听到这儿，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初恋，他初恋也是个无法容忍迟到行为的，不过在一起后萧奕辰经常破他这条规矩，初恋抱怨发泄两句，也还是不能拿萧奕辰怎么样。 不过客户是客户，不能拿来和初恋比，萧奕辰将资料准备好，带着人就一早过去等着了。 这家预备装修的餐厅坐落在繁华的商业区，周边还有大型商场以及小型的游乐园，平常客流量就极大，尤其餐厅所在的位置还一目了然。据姜朗说，这家餐厅是他们陶总直接买下来的，餐厅打算走奢华精美路线，首先就得把好装修这一大关，以给人惊叹享受的视觉效果为目的。 姜朗站在餐厅入口，道：“我们陶总的意思，是想将大堂设成卡座式，吊灯全部拆除，卡座旁边留出通道，通道直接往下挖一米深，通道都铺成木板，间隙要保证能看见下面的水流。” 萧奕辰思索道：“这样的话必须要活水才行。” “可以做一条循环的流动水道。” “好，我会考虑下，看该怎样去设计。” 接着，萧奕辰和同事就在姜朗的带领下，将整个餐厅认真观察了一遍。姜朗还带着原来餐厅的负责人，负责给萧奕辰讲解原来餐厅的结构，之后萧奕辰就开始和同事复核平面图的数据，他随身带着卷尺纸笔之类的，还特意带了部相机，将餐厅内部结构拍摄下来，以便设计时能有更直观的感受。 萧奕辰和同事开始测量，姜朗就没一块跟着，只让萧奕辰估计着时间差不多，就直接到餐厅入口处来。 测量厨房时，一块跟来的刘毕感叹道：“萧哥，这餐厅外面看不出来，没想到里面面积这么大，这就一个厨房都能赶上我们办公室了，真他妈有钱，你说有钱人都是怎么过日子的？他们还是人吗？” 萧奕辰道：“等你变成有钱人不就知道了。” “我变成有钱人，除非天上掉馅饼，或者出现个富婆包养我。” 萧奕辰笑骂道：“你就做梦吧，还富婆包养，你还是祈祷天上掉馅饼吧。” 刘毕羡慕道：“我说说嘛，我做梦都想买套大房子，我前女友就因为我没房子掰了……” 萧奕辰正打算说话，手机铃声却猝不及防响起来，萧奕辰将书写夹板扔给刘毕，掏出手机看见来电人是刘老师的时候，心猝然往下猛沉。 萧奕辰朝着厨房外走，接通电话道：“刘老师，你好。” 刘老师焦头烂额，急躁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萧先生，不好意思，你现在能赶来xx医院吗？” 萧奕辰急切打断道：“安安怎么了？” 刘老师道：“你早上送安安过来后，他就一直不停地哭，怎么都哄不好，我们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 萧奕辰脸色骤然难看，愤怒道：“发生这种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们也在努力，我以为这是能突破安安心防的机会……” “你懂什么！他一直哭到现在，身体会受不了的！” 刘老师嗫嚅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好心……安安他刚才突然晕倒了，我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萧奕辰怒不可遏挂断电话，心头既愤怒又担忧，想到安安竟独自在康复中心哭到晕倒，萧奕辰就心痛得不行，他手指烦躁地揪着头发，转过身冲墙壁狠狠猛踹两脚。 刘毕抱着书写夹板，脖子挂着笨重的摄像机，仿佛有所感应似的，杵在那哀求地凝视萧奕辰。 萧奕辰满怀愧疚看向刘毕，却不愿再耽搁丁点时间，他走过去拍刘毕肩膀，抱歉解释道：“兄弟，不好意思，我这有事得先走，真是十万火急，待会陶总来了你先帮我应付着，非常感谢，改天我专门请你吃饭答谢。” 刘毕一脸大难临头的表情，为难道：“哥，我不行啊，你这……我，我连设计师的证都没有……” 萧奕辰却没给刘毕任何拒绝的机会，他将身上带的工具全扔给刘毕，转身就开始往餐厅外狂奔。 狂奔出餐厅的刹那，萧奕辰好像隐约瞥见辆黑色豪车停靠过来。 只是余光一晃而过，接着就被萧奕辰飞速抛之脑后。 第4章 萧奕辰以最快速度赶到医院，下车就给刘老师打电话，问清她安安在哪。 医院的神奇就在不管什么时候都人山人海，往里一看乌泱泱的全是脑袋，街上看见的时候都活蹦乱跳健健康康，到医院就个个病得千奇百怪。 萧奕辰跑到病房外，远远看见刘老师满脸发愁，忧心忡忡地坐在椅子上。 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刘老师转过头看萧奕辰，接着猛然起身如释重负地说道：“萧先生，你来得正好，安安他醒了。” 夏季炎热，萧奕辰跑得汗流浃背，他这次为见客户，专门换了白色的衬衫，搭配藏青色西裤，这会汗水将衬衫几乎浸湿，热汗不停顺着脸颊往下流，萧奕辰抹了一把脸，湿哒哒的感觉特不舒服。 “纸有吗？” 刘老师掏着兜，扯出三截纸递给萧奕辰。 萧奕辰胡乱拿纸将脸使劲揉了一遍，就迫不及待推开门。 刘老师“哎”了下，刚想提醒萧奕辰什么，面前病房的门就迅速关上了。 刘老师长叹出声，她真是出于好意，希望安安能有所进展。 毕竟家长将孩子交到康复中心，她总要能起点作用，只是她没料到安安的情况会这样严重，无论采取什么措施都无济于事。 现在孩子出事，责任就全在她这个老师身上，要是家长决意追究责任，她说不定还会被康复中心处分。 刘老师犹豫着凑近观察窗察看情况，希望安安会没事吧。 萧奕辰进病房就看见安安正坐在床尾，摇动着双腿不停抽泣，白皙干净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萧奕辰绕到床尾蹲下，目光平视着安安，“来，爸爸抱。” 安安不看萧奕辰，但听话地滑下床，小小的柔弱的身体扑进萧奕辰怀里，软软的手臂搂着萧奕辰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