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很好吃，谢谢宝贝儿。”顾峥将冰淇淋递还给应旭，忍不住在应旭脸上亲了一大口。 这个孩子是上天送给他的小天使。 应旭高兴的接过冰淇淋吃了好几口，看着美味的冰淇淋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顾峥看他不吃了，连忙问他：“怎么了？应旭，你怎么不吃了？再不吃就要化了。” “我想带回去给父亲也尝一尝，父亲一定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应旭看着自己手中的冰淇淋咽了咽口水，但却只是抓着它，怎么也不肯下口。 冰淇淋真的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他想要每一个他爱的人都可以尝一尝。 顾峥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想法，瞬间缄默了。 应旭敏锐的注意到了他情绪上的不对，当即小声地问：“不可以吗？爸爸。” 他知道冰淇淋是顾峥买的，也知道顾峥可能很不喜欢应晖，但他真的很想把这份美好的味道分享给父亲......尤其，是他自己决定了，自己很可能要跟爸爸走了的情况下...... “怎么不可以，当然可以。你吃到好东西的时候，会想到分享给别人，是一个很好的行为，爸爸又怎么会觉得不可以呢。”有孝心，能够在自己吃到好东西的时候，惦念父母是一种很好的品德，顾峥又怎么会阻止扼杀孩子的这种美好品德呢。 在教育问题上，他一视同仁，就算孩子想要孝敬分享的对象是他的宿敌应晖，他也一样觉得是值得鼓励和赞许的。 顾峥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不过，这个冰淇淋都已经被我们吃过了，而且快要化了，你就不要留给你父亲了，待会我们给他买一个，带回去给他，你说好不好？” “真的吗？”得到顾峥的答复，应旭一下子喜出望外得不行，整个人都差没蹦起来了。 顾峥看着他的样子，心下不由得跟着柔软了起来：“当然是真的。” 在过去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买东西带回去给应晖吃，但今天看着应旭，顾峥却开始觉得自己就算这样做一把，倒也无妨...... 应晖给了他这样好的一个儿子，他就算请他吃个冰淇淋又有什么呢？ 冰淇淋的袋子是特制的，只要不把冰淇淋拿出袋子，冰淇淋就一直都不会化...... 应旭吃完了自己的冰淇淋后，兴高采烈的抱着带给应晖的冰淇淋跟着顾峥回了家，吃完了晚饭以后就眼巴巴的抱着冰淇淋等应晖回家。 他本来要去做应晖布置的功课的—— 但顾峥却阻止了他，应晖布置的那些功课，根本就不是该应旭这个年纪的孩子做的。 顾峥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做什么神童，懂得太多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懂的东西，整得跟个小大人似的，他只希望他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长大后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人，而不是背负着别人的期许成为一个别人想要他成为的人...... 应旭等到很晚，应晖都没有回来，顾峥看他困得不行还抱着那个没拆封的冰淇淋，不肯睡，心疼得不行，随即说道：“要不你先去睡吧，我晚上等你父亲回来，把冰淇淋交给他，好不好？” “不要，我想自己等父亲回来。”应旭却是坚持。 顾峥正想再劝几句，正当这时大厅里却传来的应晖的脚步声。 应旭听到后，一下子困意全消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抓着冰淇淋就兴高采烈的冲向了应晖，大声叫道：“父亲！” 但应晖的心情看上去却似乎不怎么好。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去睡觉？”他张口便是一声呵斥。 吓得应旭一愣，抓着冰淇淋站在那里便是一阵不知所措，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应晖和顾峥是不大一样的，他让顾峥吃冰淇淋，顾峥会高兴，应晖却不一定。 应晖眼尖的看到了应旭手里拿着的冰淇淋，对着他便又是一声呵斥：“你吃冰淇淋？谁买给你的，谁准你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啊，你说！” “我......”应旭被他吓得有些懵，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应晖却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眼白处都隐隐有了些红血丝浮了上来，想到了什么，珠连炮轰道：“你的功课呢？今天的功课写了吗？拿来给我检查！” “我......我没有写......”应旭被吓得，眼眶都不自觉红了，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 应晖的火气一下子就更大了：“谁准你不写的，谁准的，到底是听了谁的蹿腾敢在这里跟我作对？马上去给我把你没写完的功课补上，写不完你今晚就不准睡觉了。” 他不容许应旭对他存有一丝一毫的忤逆。 “应晖你够了！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发什么疯！”顾峥见情况不太对，赶忙走到跟前，将应旭护到了身后。 应晖恶狠狠地瞪向他：“我怎么管教我的儿子不需要你管，况且，你现在这么做，到底是在为了他好，还是想害他还且说不定呢？你心里头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你自己清楚！” “他是我的儿子，我可能怎么害他？你自己有病，就去精神病院治，不要再这里对着孩子发神经。”顾峥不知道应晖是怎么了，只看得出他今晚的情绪很不对劲，就跟吃了枪药似的，但他却没有什么心思去追究应晖心情不好的原因，张口便反驳了回去。 应旭是他的儿子。 在应旭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情况下，他不允许任何人责骂他，哪怕那个人是应晖也不行。 应晖嗤笑一声，直勾勾的看着顾峥，逼问道：“你敢说，你教唆他不做功课，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为了他好？不是为了挑唆他，让他和我离心？” 在他心目当中顾峥诡计多端的印象委实是太过深刻了。 他根本不可能相信顾峥这种人会有爱这种东西。 “应旭，你简直就是个傻子，根本一点儿也不像我的儿子，你真的以为他现在买点吃的喝的给你哄哄你，就是真的爱你吗？你简直是太过天真了，你和他才认识几天呐？指望他会把你当儿子，他现在对你笑，心里头指不定在打着什么主意呢，说不定，他此刻心里就在想着怎么离间我们父子，怎么让我们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呢......”说完，他低头看向应旭，逐字逐句道：“你以为他真的是在对你好吗？他不过，是在欺骗你，利用你想要母父疼爱的对于感情的憧憬罢了......” 应晖越是往下说，情绪便也跟着越发激动了起来，就像是回到了当初他遭顾峥欺骗背叛，被顾峥当讥讽时一般。 当日他还能维持自己表面的淡定和风度。 但此刻，在他精神阈值紊乱了以后，他却再也没法维系住这最后一份体面了。 他不得不承认，当初被顾峥骗了的他，扎扎实实的的确确的很受伤...... 听到这里，顾峥当即明白应晖大约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凌飞碰过面的事，当即喝止了应晖越说越离谱的话题，生怕让孩子受到不好的影响：“应晖你够了。” 他不想也不打算跟应晖解释什么。 应晖本来就只是他的宿敌，他的对手，而现下对他而言也仅是多了个同为应旭双亲的身份而已，再无其他，他不怕应晖误解他，也不想对他做多余的解释...... 但应晖若是要伤害到孩子—— 他却是没法忍的。 “我够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敢说，你来到这里，接近应旭，亲近应旭，装出一副爱孩子的样子，难道不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的吗？”应晖的情绪相当失控。 顾峥瞪向他，眼睛一眨不眨：“我当然敢说，应旭是我的儿子，我爱他，亲近他，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至于剩下的，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他问心无愧。 也从不觉得自己曾经骗过应晖是错。 “狡辩！”应晖低低嗤笑了一声，对于顾峥所言所语却是再也不肯相信半个字。 第25章 顾峥没有心力去和他争论，只道：“不管你觉得我诡辩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也好，应旭是个孩子，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也不是你的复制品，你作为他的父亲应当让他正常的成长，而非一味的想要把他变成你的复制品，去走你的路......” “五岁的孩子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他本来就不该在这个年纪每天去辛辛苦苦的完成他布置给他的不属于这个年纪该完成的功课，到了该学习的时候，自然会有老师布置功课来给他完成。” 应晖冷冷看着他，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够了——”正当这时，一直躲在顾峥身后的应旭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厉喝，从顾峥身后走了出来，将手中的冰淇淋放在了桌子上。 顾峥和应晖齐齐被了吓了一跳。 顾峥连忙问道：“怎么了？宝贝儿。” 他和应晖说话的口气很不好，但在面对应旭时却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父亲，爸爸你们不要再吵了。”应旭站了出来，一下子又恢复了他往日那副小大人的模样。 顾峥本来还有许多话，就应旭的教育问题要和应晖理论，但看应旭这样，他却一下子心疼得不行了，硬生生的把接下来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好，听你的......我不和你父亲吵了。” 父母发生争执最受伤害的还是孩子。 “父亲，我是有自己判断的人，您不应该把您的思想强加于我，爸爸对我是真的好还是假的，我自己也有判断，真心对我好还是虚情假意我分辨得出来，我愿意相信爸爸，至于您说爸爸想要离间我们，让我讨厌父亲，我只能告诉父亲，迄今为止，爸爸他都还没有在我面前说过您一句坏话......您一直跟我说，在任何时候，都应该冷静下来，不要用自己的主观臆测去分析问题，而是应该用理智，我不知道您和爸爸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我希望您也可以冷静下来用您的理智去分析问题......”应旭将自己的眼泪憋了回去，似乎一下子又变作了顾峥初见他时的那个小大人。 他直勾勾看着应晖，逐字逐句道：“没有完成今天的功课，是我不对......我会去把它写完的，不写完，我今天就不睡觉了。” “应旭。”顾峥看着如此早慧的孩子，心中感慨万千，难过得不得了。 这样畸形的家庭和教育模式，最受伤害的永远不会是大人，只能是孩子...... 应旭此话一出，不单是顾峥，就连应晖也是愣在了当场，应旭这孩子从小就害怕他，对他的话无不顺从妥协，这可以说是这孩子长这么大对他的头一次‘忤逆’和反驳。 应旭把话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房间，背影倔强而又坚强，就和当日他头一次来找顾峥时，顾峥对他恶言相向，他独自离开时一模一样...... 顾峥但看他的背影便是心疼得不得了，但他却没有选择去追应旭，而是留了下来和情绪明显不太稳定的应晖独处。 孩子是两个人的，应旭爱着应晖，甚至远比爱他还要深得多。 他不想离间他们父子，让应旭恨上应晖来伤害孩子，所以有些事，出于作为应旭爸爸的角度他必须要和应晖沟通......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但我希望，你可以冷静下来，抛开恩怨和我就应旭的问题好好谈一谈，我很讨厌你，但我真的无意离间你和应旭之间的感情，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应旭他很爱你，作为爸爸，我不想伤害他......”顾峥长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应晖跟前。 在经过了应旭的爆发以后，应晖的情绪明显平复了很多。 顾峥也不知道他在这个时候可还听得进去自己说的话，但因为应晖现在看上去平静了许多，他还是选择了把自己想说的话，接着说了下去：“今天的冰淇淋，是因为应旭说他看别的小朋友都吃过冰淇淋，但他没有吃过很好奇，所以我买给他吃的......但带回来的这一个不是，带回来的这个是因为他说，他觉得冰淇淋很好吃，觉得父亲不喜欢一定也是因为没吃过，所以才特意拜托我带回来跟你分享，想请你吃的，他很喜欢吃冰淇淋，但这个他一直抱着却从未产生过自己拆开偷吃的念头，他等到这么晚，也是因为想要让你吃到这个冰淇淋，分享他的快乐而已......” 应晖看着顾峥手中的冰淇淋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应旭在他眼里一直是一个害怕他又听话的合格继承人，很多时候应晖都会嫌他没有那种alpha该有的气魄和逞凶斗狠的一面，但这孩子的内心他却从未了解过。 “应晖，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嫉妒，嫉妒你，明明应旭是我疯了的时候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的，在我看来你也没有对他付出什么，只是很正常的养了他而已，还动不动就对他凶，他爱你却远远要比爱我多得多。”顾峥声音缓慢道。 从前的他，很难想象他自己将来会有朝一日会这样心平气和的和情绪不太稳定的应晖说话，发自真心的建议他去做些什么。 但为了孩子他却做到了。 顾峥将冰淇淋递到了应晖手上：“虽然，我想要带应旭走，但我无意离间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因为会受到伤害的人只有应旭......不管你相不相信，应旭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恩怨放在一边暂且不提，我相信我们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好的心都是一定的，我和你的童年都过得很不好，很不开心，但我希望上一辈的悲剧可以不要继续在下一辈身上延续，我希望应旭的将来和现在和你和我都能够不一样，每一天都能够过得开心快乐，就如同这个冰淇淋的味道一样......” 这是顾峥第一次用我们的儿子称呼应旭。 应晖不由得一愣，诧异的看着将冰淇淋递到他手上来的顾峥久久不语......也许他从未了解过的不止是应旭，就连顾峥这个他的宿敌，他也从未了解过...... “话我且先跟你说到这里，我希望你可以像应旭说得一样，冷静下来好好想想。”顾峥将手抽了回来，话音一落，便好不犹豫的转身跟去了应旭的房间。 应晖无措的拿着冰淇淋站在原地看着顾峥背影消失的地方许久，顿觉头痛欲裂，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蹲下来，缓过了最痛的那一阵劲儿以后。 他一摸脸却发现自己哭了。 泪水沾染了他自己一整个手。 在客厅坐了好一会儿后，他不断回想着顾峥和应旭的话，拆开那个‘应旭要分享给他的冰淇淋’袋子后，送进嘴里...... 他发觉，唔，原来真的这么甜...... 是吃一口就能让人爱上的味道。 ******* 顾峥回到应旭房间以后，发现小孩居然真的点了灯在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