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还没出门，安致远和赵雅妍过来了。 “医院里这几天连着收了好多病人，得的大多是一个病，甲肝。”赵雅妍说话一点不藏着掖着，“其实前段时间就陆续有病人被检查出来了，那时候数量还零零散散的，哪想到这两天一下子就爆发了。” 她道：“卫生局的昨天过来了，说是这现象在全市所有医院都存在，现在病房都快要被住满了。疫病科的同事告诉我，起因可能是毛蚶。” “毛蚶？”全家都有些不淡定了，元旦那天，在座的都吃了啊。 赵雅妍道：“很多人喜欢吃带血的毛蚶，大多都是一煮就捞起来了，如果毛蚶带了病毒，杀菌不够彻底的话，中奖的概率还是有的。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也不是所有毛蚶都被污染了，我们当时吃的也不多，多注意就好了。” 耿霜泠问：“甲肝这病严重吗？会死人吗？” “不会，大部分都是急性的，主要是对肝的损害比较大，也不要掉以轻心，严重的话，就算不死，对以后的身体也是有影响的。它的潜伏期很长，从十几天到四十几天都有可能，你们现在既然没有感觉，那医院就不要去了，我明天过来给你们抽个血，拿去化验下肝功能，一切正常的话就没事。” 说完，又细细讲了遍预防传染的办法，主要是入口的东西和排出的粪便不要随便接触，一定不要忽视了卫生习惯的培养。 第二天中午，赵雅妍抽空过来了一趟，到晚上化验报告就出来了，全家人都没中招，顾毓铮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 这时候的人，对于卫生习惯还是不够重视，喜欢吃贝类的人又多，这玩意还传染，就算能治好也是要遭罪啊，希望中奖的人别太多。 但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让人如愿。没多久，电视、报纸、广播里就开始不断播放新闻了。 据说，此病在一月中旬爆发，现在全市所有的医院都被病人住满了，就连过道上都挤满了临时床位。鉴于此病有传染性，新闻中一边安抚此病的危害性不足以达到人心惶惶的程度，一边又大力宣传传染源和传染途径，告诫众人注意卫生。 于是，觉得不舒服的赶紧去医院检查，没有感觉的尽量一下班就回家里窝着，整个城市的大街上游逛的人都少了很多。 赵雅妍在医院上班，她工作又忙，总避免不了与病人过多接触，因为怕给家人带来影响，这段时间直接家也不回了，就在医院宿舍里借了个小床位，准备住一阵等风潮过去了再说。 这次疫情从88年的1月中旬开始爆发，一路到了2月中旬才开始好转，整个春节都过得没以前痛快了。顾毓铮和小伙伴们都被拘在各自的家里，直到3月份开学。 安致远小同学挺不开心的，mama才刚回来没多久就又见不到了。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有句话说的好，健康是革/命的本钱，得什么别得病。其实甲肝比起其他病毒性疾病来说，已经算轻的了，还是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如此大不便，记得后世，这个病症已经得到了控制，疫苗的诞生功不可没。医学研究的进步真是造福广大人类啊。 顾毓铮忽然觉得，她之前彷徨不定的未来理想有了目标了。只是想法刚在心底冒了个头，还没好好想清楚呢，校长找她了。 校长室里，顾毓铮听着老人家说出的消息，百感交集。 她还以为是来找她参加什么竞赛呢，这对于学霸来说，可是最大的认可了，结果，是让她出去给人帮忙。 “你可以回去和家长商量一下，这个机会很好的，别人想去，我还不批准呢。”老校长眯着眼睛，笑得像尊老菩萨。 顾毓铮内心抽搐，说：“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找我吗？” 老校长上下打量她一会，等了半天才故作神秘兮兮地道：“因为你最闲。” 这算什么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把这章写详细点，多来点感染力的，后来考虑到篇幅和进程问题，还是略略了。 小顾同学要更多考虑未来发展方向的问题了，而且，她可以选择的机会很多，面临的诱惑也很多。 另外，当时沉迷于电视的青壮年好多，哪个时代都不缺偶像明星与迷弟迷妹。 还有武术，这方面作者不是很懂，当年小区里住过一位据说练过的叔叔，能够不借助外力一下跳过小区围墙，看着感觉老牛了，后来他搬家了。 ps：历史大事件,上海在88年曾爆发过一场甲肝，当时的人们卫生习惯没有现在讲究，医疗条件也没有现在好，碰上传染病就会很快流行开来，当时的报纸广播就会不停宣传。还好，医学的进步让我们大家摆脱了很多疾病的困扰，致敬这些伟大的天使。 猜猜校长想让顾毓铮去干嘛？提示：按现代人的看法，是好事。 最后，感谢近期给蠢作者投雷的三位小天使：我爱美人、宁坑坑不是萝卜、云轻，谢谢你们。 ☆、第48章 顾毓铮的生活一点都不闲，从早到晚, 每一天的时间都被课业排得满满的, 除了雷打不动的午睡, 只有饭后那一点少少的消食时间用来自由休息。然而, 这一切除了家里人和几个要好的小伙伴外, 其他人并不知道。 学校里的课程少, 这时候的小学生课后作业也还不多，她每天在课间就抽着空完成了。于是，在旁人看来, 她可不就闲着了么。 其实，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校长的眼里，看得可不是你放学后有没有时间做作业。他关注的角度是，从学习进度和年龄差距来看，整个学校里，顾毓铮是最有时间的。 年龄小，意味着之后学习的时间更宽裕。毕竟，小学有六年呢, 顾毓铮跳得有点快，按她的成绩，最多两年就能追上初中的进度，可是，知识的积累不止是课本上的，还有阅历以及生理上的。 阅历上，顾毓铮作为重生人士问题不大, 可她能说出来吗？至于生理上，那真的只能欲哭无泪了。 混在小学生堆里，她那靠着拼命补钙和运动拉筋出来的身高还算能糊弄过去，到了初中，按她现在的进度，又该跳着上高中，到时候5、6年的差距还真不是那么好说的，光是体育课就是一大问题，还有其他各方面，总不能做什么都给她开特殊通道吧。再加上当时流行的所谓三年一代沟的说法，所有人都觉得问题有点大啊。 所以，干脆，给她找点事干。对于别的学生来说，还要担心会拉低学习进度，对她，那就是开眼界的机会，简直两全其美啊。 老校长为自己的好选择暗自得意。 晚上，吃完晚饭之后，耿霜泠问顾毓铮：“今天你们老师有没有说要找你去拍电影的事？” 顾毓铮意外，mama怎么知道的？这事她心里正纠结着呢。 拍电影啊，当童星啊，放到后世来说，那都能吹上十几二十年了，放到现在，能出名，能赚钱，诱惑力也不小。 她犹豫的是，她有那个演技吗？而且拍戏对她来说，钱和名声都不是她的追求，唯一的吸引力也就是可以体验戏中不同的生活了。可是，这时候的片子，基调大多不怎么开朗。 除了专门拍给孩子看的儿童片，大人看的影视剧基本都是反映社会问题的。 如之前的谍战警匪片，动不动牺牲几个英雄式人物。或者是反映农村困苦妇女的《篱笆、女人和狗》，还有后来拍的反映返城知青的《渴望》等等，总之不赚观众几桶眼泪不罢休。 电影也是，今年2月份，张大导的《红高粱》在国际上得了金熊奖，他之后还拍了一系列农村题材的电影，搞得很长一段时间内，外国人提起华夏，就是电影里那些破败落后又执拗的农村形象。 顾毓铮的性格可演不了这些，就算要演，她也想演点更阳光更欢乐的。 耿霜泠说：“今天你莉佳阿姨跟我说，她们上影厂最近有一部片子，原先拍得差不多了，结果有个主要演员出了意外，必须换人重拍，但是原先的那个小演员来不了，连带着只能把那小演员的角色也换了。那个导演就找上了你们学校，她听说，你们校长推荐了你，就来和我说了。怎么样，你想去吗？” 顾毓铮纠结地拧起眉毛。世界也太小了，她还想先不告诉家里，自己想清楚再说呢，这么快就要她下决定，她回答不出来啊。 秦振国问：“那小吴有没有说要拍的是什么电影啊？我前几天刚听一位老朋友提起，国内去年和外国人合拍了部《末代皇帝》，在今年的奥斯卡上获奖了，拿了9个奖，我接电话的时候，他那个兴奋哦。如果是这样的好片子，咱们家的孩子去见识一下还是好的。” 顾毓铮无语，能在奥斯卡上获奖的那都是什么级别的电影，让自己参与，还是别做梦了。 《末代皇帝》这片子她知道，集合了三个国家联合拍摄。为了拍好这个片子，燕京故宫历史上唯一一次向剧组开放了主要宫殿。片子后来在国际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在内的9座小金人。可以说，很多外国人就是通过这部片子接触到了华夏这个东方国度。 顾毓铮觉得，如果让她参与的是这种档次的片子，那她真的完全不需要考虑了。 耿霜泠道：“莉佳说，是生活片，好像是单亲爸爸什么的。” “这样啊。”秦振国和赵静云立马没了兴趣。 “咱们囡囡父母双全的，拍什么单亲的片子哦，没的把孩子弄难受了。” “莉佳说，现在的小演员不好找，如果能帮就帮帮，看孩子自己吧。”耿霜泠对顾毓铮道，“你自己想好了，想去mama不拦你，不想去也没关系。” 顾毓铮点点头，去院子里的秋千上继续纠结去了。 现在不是后世那个尊重孩子自由发展的年代，去还是不去，能够问孩子的意见，已经算很好了。 还想多纠结两天呢，吴莉佳上门了。她和那片子的导演关系不错，一上门就是：“小毓铮啊，咱去拍戏吧，除了你，阿姨真不知道找谁好了。” 顾毓铮奇怪了，找个小演员有这么难吗？ 还真有。 行内人都知道，拍戏最怕的是什么？动物和孩子。这两种可没那么好指挥。理解力、情绪表现力，想要找个符合要求的，真是能把导演头发都给愁白了。好容易找到个好苗子吧，人家还不一定能来。 如果是在寒暑假拍戏，那能来的孩子还算多一点，可这次拍摄因为出了意外，占用的正常上课时间。 华夏80年代的影视产业在国际上小有名气，在国内的处境却没想象中的好。别说后世了，就是和90年代都没法比，诸位家长是想要当星爸星妈，但他们更看重孩子的学习，大家喊的口号还都是：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在这些家长眼里，演戏怎么演？能挣钱吗？要花多少时间？会不会影响学习？ 答案呢，肯定要花很多时间，一般的孩子耽误了上课写作业的时间也肯定会影响学习。至于挣钱，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国内的演员还是拿普通工人工资的，小演员当然也有钱拿，但是比大人的工资要少。 孩子还小，出去拍戏，家里起码要有一个大人跟着。剧组投入少，拍摄条件本来就艰苦，还没多少钱拿，还要耽误学习，最重要的是，万一拍了一次戏，心变野了，不爱学习了怎么办？所以，您找别人吧。 对，是有那么一大批觉得上电视很有面子，同时又不怎么看重金钱效益，也不怎么在意孩子的学业的父母倒是希望孩子去，可这样的孩子往往成绩又不够出挑，老师不愿意他们去。 于是形成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老师准假的孩子，家长不想让他们去。想让孩子去的家庭，老师不准假，就是准假了，人家剧组还不一定要。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一般的小童星，大多都是剧组工作人员的孩子，从小受艺术熏陶，入戏快，又没有家庭阻力。或者是学习特别好，品学兼优，又有灵气，父母比较开明，老师也不担心影响其学业而推荐过来的。 当然，等到后来某些小童星变得大红大紫的时候，很多父母又要扼腕叹息了。 吴莉佳把话说得这么透，一副“非你不可”的架势，顾毓铮觉得自己再犹豫就是不识抬举了。 说真的，这确实是人家看得起你才来找你。如果自己条件不够，人家剧组也是宁缺毋滥的。 想想自己两辈子都没体验过拍戏呢，去就去吧。 剧组那边看来真的挺急，顾毓铮这边刚答应，第二天就被吴莉佳领着过去了。耿霜泠这个当妈的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吴莉佳虽说是上美厂的，到底也归属于上影厂，比起他们母女要熟悉的多，一路上就讲了不少注意事项，顾毓铮都认真地听了。 因为拍的是生活片，拍摄场地是一处低矮的老房子，周围人已经被清空了，一伙十来个人正在现场忙碌着，几人一来就受到了热情接待。 这时候的剧组没后世那么风光，就算是当红的演员也是要下场一起干杂务的。都是人民群众，艺术工作者，分工不同罢了。 导演之前在学校是见过顾毓铮的，只是顾毓铮自己不知道而已。小姑娘看起来灵气十足，校长推荐的时候，他连试镜都省了，立马就同意了。 学校都开学了，好的小演员不好找啊，现在看到小姑娘愿意来，十分高兴，也没给她们留时间参观剧组，直接就将几页剧本递了过来，让助理先给他们讲戏。 这部片子讲的是一个与妻子离异的单亲爸爸找对象的故事。 王军是电影厂的一个普通放映工人，妻子为了出国与他离婚，留下9岁的女儿琳琳与之相依为命。琳琳年纪还小，平时他要上班没时间照看，生活中有着很多不便，为了给自己找个伴，也为了找个人来一起照顾女儿，他在朋友的劝解下，起了再婚的念头。 可是，带着孩子的男人找对象不容易，相看了几次都没成功，于是朋友劝他，在接触之初先暂时隐瞒孩子的事。他一时糊涂就照做了。之后果真成功与一位为了工作耽误婚期的30来岁姑娘确立了恋爱关系。 紧接着，新的麻烦出现了，姑娘来他家拜访，发现了守在门口等父亲回来的琳琳，为了圆谎，王军谎称这是邻居的孩子。 琳琳一开始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差点说漏嘴，王军处在两个女人中间手忙脚乱。等姑娘走后，他与琳琳一番长谈，取得了女儿的谅解，接下来的过程就是女儿琳琳为了有个mama，帮爸爸一起做了很多打动姑娘的事。后面理所当然的，真相还是败露了，最后在父女两人真诚地道歉后，善良的姑娘被打动，最终组成新的家庭。 整个故事紧跟时代潮流，有出国潮、有离婚潮等当时新出现的各种社会现象。最终体现的又是真善美主旋律，可以预见，拍出来的话，一定会受到当时观众欢迎，说不定还能拿上不少奖项。 但顾毓铮看了，却觉得一言难尽。 简直太狗血了，放到后世，谁敢这么拍就等着扑街吧！ 没办法，时代追求的主旋律就是这样。 吴莉佳对导演助理道：“你们这片子够重视的啊，还重拍，要不是我带这孩子来，你们不就来不及报名参赛了？” 助理小张回道：“谁说不是呢。都是上面的要求。”他叹了口气，“自从去年燕京儿童电影制片厂改名叫华夏电影制片厂后，我们领导就不得劲了，觉得人家风头大，怪我们不够努力，现在大家都憋着股劲呢。” 吴莉佳道：“这也没办法，同行相轻，都是搞电影的，总是要放一起比较的。” 小张道：“顶多算半个，他们针对的是儿童电影，和我们能一样吗？对了，这么说的话，他们和你们上美也能算半个同行啊，都是拍给孩子看的。” 吴莉佳笑：“对对，我们也算半个同行，可谁叫我们领导不计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