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他无奈的转过身去，面无表情：“雍女士，有什么事吗？” 女人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都退去，然后对他说：“你跟我来。” 在这里能遇到母亲也不意外，他知道母亲是这里的大股东，所以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的心不自觉得颤动着，甚至有点担心会不期而遇，可命运就是喜欢开玩笑，越想什么，就越来什么。 他还是跟着她去楼上的办公室，她开口就问：“你也玩够了吧，玩够了就该回来了。” 他没说话，脑海里一直清楚的记得当初离开时的场景，母亲那居高临下的绝决，她总是喜欢控制他的一切，包办他的一切，她从不关心他的内心在想什么，前面的10多年，他像生活在一副枷锁里，为了挣脱这副枷锁，哪怕伤痕累累他也不在乎。 他也不会忘记他离家时说的话，就算是死在外面，也不会向她低头，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说完了吧，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阿显。”母亲再次叫住他，然后走到他的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头。 她再强大，在商场上叱诧风雨，翻云覆雨，背地里，她依旧是个女人，是个母亲，丈夫破灭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梦想，但母亲的权力是与生俱来的，她心里至始至终还是牵挂这个儿子的。 这样温言细语的母亲是他不习惯的，而且她诡计多端，她曾经告诉过他，商场上的争斗的残酷的，尔虞我诈，她从来就不是个人格高尚的人，所以，他认为母亲不过是想骗他回去，要把他重新禁固起来，让他成为她的利刃，在商场上对峙撕杀。 喜欢违背她的意愿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他说：“雍女士，对不起，我又要让你失望了，对于你一切，我不感兴趣。” 他大步的走到门口，听到母亲大声的说：“如果你现在走出去，我就彻底的放弃你。” “随你的便。”他知道，她又挫败了，她的温柔背后都是有目的，从不会发自一个母亲心底最真挚的爱。 从办公室出来，他想着是不是该换一份工作了，担心母亲知道他的下落，会出面干扰他的生活。 从赌场出来，咖啡店的旁边是一家巧克力店，他没有按照刚才的想法去咖啡店，而是钻进那家巧克力店。 那些巧克力非常的漂亮，有可爱的卡通造型，也有精致的花朵造型，包装精美，他走进这家店的冲动来源于脑海里突然闪过的那个身影，让他平淡乏味的生活里，有了一点点乐趣。 他甚至能想象到把巧克力交到小仙手里时，她脸上绽开的笑容，那是他见过的最真挚，也是最开心的笑容，不带任何杂质，就是单纯的喜欢。 当他回到唐人街，回到他住的出租屋时，阿青正在帮忙整理他的房间，把他换下来，扔在墙角的衣服都洗干净晒在走廊上的窗台外，桌子上还放了一束不知名的开着小花的植物。 阿青细心打扮了一翻，不出去‘干活’的时候，她都是素面朝天的，但她今天格外的漂亮，碎花的连衣裙，一头飘逸的长发，上面别一枚玫瑰花的发卡。 他愣在门口，洛恒峰在凑到他旁边，悄悄的说：“艳福来了。” 吓得他立即叫了声：“阿青姐。” 阿青低下头，面带羞涩的走过来拿过他手上的行李：“你回来了！” 他赶紧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麻烦以后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 他生硬的语气似乎让阿青吃了瘪，但他拿出来让她带着小仙的巧克力，又让阿青瞬间恢复了信心，她拉着他在床边坐下：“阿显，我知道你喜欢我，也疼爱小仙，我仔细想过，我们可以在一起生活……” 阿青到美国的时间不长，艰辛的生活已经磨平了她那颗原本高傲的心，其他的男人接近她，不过是为了在她身上占点便宜，只有他，没有任何的要求，默默的付出，所以她坚信，他是喜欢她的，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虽然他们的年龄相差的10岁，但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都是被遗弃在幸福之外的人，在一起，相互取暖，总比一个人熬过漫漫的孤夜要好。 阿青还没说完，他就拽着她推出门外，迅速的关上门。 被人这么直白的拒绝，阿青面子挂不住，眼眶红红的，洛恒峰渡到她的旁边：“他是个愣头青，不如跟我吧，我保证对你好。” 阿青白了他一眼：“去死吧！” 一连好多天，无论是阿青还小仙都没有上他们这边来，对面出租屋安静得像没住人一样，雍显按捺不住，想去问问，却又怕阿青误会，只能把这种想法生生的咽了回去。 突然有一天晚上，阿青敲开了他们出租屋的门，那天只他一个人在，阿青扑进他怀里，大声的哭着：“小仙她……她……” 他赶紧披上衣服跑进阿青的出租屋，小仙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阿青却说：“她心脏病发了！” 他惊讶，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会有这种病，阿青说已经给她吃过药了，但呼吸越来越微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送医院。”他有想扇这个女人的冲动，女儿生病有生命危险，第一时间当然是送医院抢救，如果拖延时间，很可能会送命。 阿青却说：“不行，如果我们的身份被发现，会被遣送回国的。” “那又怎么样，小仙的命最重要。” 他抱起小仙就往外走，阿青却拖着他的手臂：“不行，我不能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就让我们母女俩死在这里好了！” 阿青竟然接在门口不让他出去，他顿了一下，说：“我们不去医院，你跟我来。” 上了出租车，他说去：“枫树街112号。”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是不会去找陈叔的，他是母亲的朋友，以前在国内很知名的心血管内科教授，退休后就举家搬到美国来了，他在枫树街开了一家私人医院，算是发挥一下专业的余热。 陈叔穿着睡衣来开的门，看到他怀里的小女孩儿，作为一个医生的敏感，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陈叔说：“进来，赶紧把她放到桌子上，平躺着。” 陈叔拿过小仙的手，手指上有紫绀，他把小仙抱起来，催促他们：“跟我来。” 从他客厅旁边的门穿过去就是医院的走廊，有值班的医护人员，小仙被送进了急救室。 经过抢救，小仙的命是保住了，但陈叔说最好的尽快做手术，如果拖得太久，只会加重病情。 小仙这次能够脱险，也是小青的临时急救处理得当，阿青说小仙本来在国内的时候就该做手术了，是跟她逃到美国，才耽误了。 做手术得需要手术费，还得去正规的医院做，这一切对于阿青来说，是完全做不到的，陈叔知道雍显跟母亲的事，也知道他的难处，说这件事就包在他身上。 雍显又想起了母亲说的话，说离开了她，他一无所成，最后还是会回去求她的。 他只拜托叔保密治疗小仙的事，至于费用，他会自己想办法。 雍显在场子里好歹也是个小头头，而且很多人都认识小仙，大家都愿意帮她，但大家都是在最低层讨生活的，能力有限，思来想去，雍显决定去□□市拳。 几百年了，人们对这种血腥暴力的运动似乎有着永远无法磨灭的激情，因为经常去武馆，雍显练得一身刚劲有力的肌rou，张扬的纹身，光是看着，就让人热血崩张。 他的运气还不错，赢了两场，佣金也还不错，只是拳脚无眼，哪有不受伤的，当他黑着眼圈把钱交到阿青手上的时候，阿青跪在了他的面前，说起为什么要这么帮小仙，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他喜欢小仙的微笑，喜欢她缠着他，叫他哥哥，这是他沉闷压抑的生活里，唯一能让他展颜的珍宝。 只要一有空，他就会去医院陪小仙，给她买玩具，陪她聊天。 小仙突然说：“阿显哥哥，我长大以后能嫁给你吗？” 他发愣：“怎么想到说这个？” “我mama说的，以后找老公，要找个对自己好的，我觉得大哥哥对我最好，所以我才想嫁给你。” 雍显笑了，她才多大，一个还没有发育的小屁孩，而他则是一个比她大10多岁的成年男人了，不过，他不想反驳她，因为解释她也不一定能懂，所以他开玩笑的说：“好，等你长大了，叔叔又娶不上老婆的时候，那叔叔就娶你。” 小仙伸出稚嫩的小手，弯弯小指头：“那我们拉勾，同意了就不能变。” 雍显感觉找到了从没有过的快乐感，因为心里有了牵绊，生活自然也有了目标。 他白天在医院陪小仙，晚上去上班，休息的时候就去□□市拳，看着小仙一天一天的健康起来，他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他知道，她填补了自己对亲情的渴望，有她在身边，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洛恒峰劝过他，说阿青其实也不错，小仙又那么喜欢你，不如就跟阿青过好了，还白捡这么大的个女儿。 这也是他第一次思索爱情和婚姻这样的字眼，他绝对不会走父母的老路，他觉得爱情应该是纯粹的，为了那个人，他可以付出一切，所以，在那个人没有出现之前，他会恪守着这份执着。 ☆、第53章 二更 小仙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等到小仙出院的时候，雍显也被老板给开除了，他上班迟到，又经常鼻青脸肿，尽管他之前表现得很好，但他的一心二用，消极怠工让老板不得不忍痛割爱。 其实雍显也没打算再干下去，这几年下来，他已经存了一笔钱，想用这笔钱在唐人街上开一家超市，生活应该也不错。 阿青依旧带着小仙住在那间狭窄的出租屋里，只是他现在空闲的时候更多了，阿青只要有事，就把小仙往他那里送，渐渐的，这似乎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雍显是个说干就干的个性，夜场的斜对面以前是家餐厅，雍显之前经常带着同事去光顾，和老板的关系要好，老板开餐厅赚满第一桶金后也顺利的拿到绿卡，现在准备回国跟妻女团聚，无心再经营，因为跟雍显有些交情，所以优先租给他，而且老板急着要回国，也没坐地起价，所以雍显把那里租下来，并装修成超市，非常的顺利。 有时候客人要买烟，或是自己要吃零食或买生活用品，同事都会来他这里光顾，开业几个月，收入还不错。 雍显住的地方也在店里，后面有个小仓库，在里面放一张床，因为以前是开餐厅的，后面还有个厨房，方便做饭。 小仙正在长身体，而且才从医院出来，需要滋补身体，阿青的出租屋没有厨房，共用的厨房又杂物满地，臭气熏天，阿青有钱的时候，就带小仙出去吃汉堡，没钱的时候就吃泡面。 阿青把小仙送到雍显的超市来照顾，他不会做饭，阿青为了表示对他的感谢，有时候也会主动买些菜带过来，做上丰盛的一桌，然后三个人就把收银柜台当成桌子，融洽的围坐在一起吃饭。 被来来往往的人看到，大家都说他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后来，大家都索性叫阿青老板娘，弄得他非常的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阿青心里却很高兴，越来越觉得雍显是她和女儿栖息的港湾，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所以当别人叫她老板娘的时候，她即不反驳，也不应声，只是微微一笑，让大家自己去领会。 小仙越来越依赖他，只要十分钟见不到他，就会阿显哥哥不停的叫。 阿青彻夜不归的时候，小仙就会住在他店里，他让小仙睡在卧室里，他就在超市的地板辅一床被子。 有空的时候，他会教小仙认字，中文，英文，小仙非常的聪明，只要是他教的，念上两遍就会了，小仙送画给他来表示感谢，她很有画画的天赋，她喜欢画大草原，牛羊从上面缓缓的经过，河流从拱桥下流过，有小鸭在水里欢乐的嬉戏。 小仙说这是她没来美国前的生活，古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惬意而美好，现在的地方，没有学校，没有小朋友，高楼大厦把绚丽的阳光都遮住了。 他爱怜的摸着小仙的头说：“以后叔叔带你去看大草原。” 这样平静的生活在半年后被打破了，有一天，有两个混混模样的人跑进了他的店里，挑一堆东西后，没有付账，就扬长而去。 雍显追了出去，拦在两人的面前，让他们结账，两个个头矮小的男人在身材高大的雍显面前并不示弱，嚣张的说：“我们是坤哥的人，你在这条街上做生意，难道不认识他吗？” 雍显认识藏坤，是这条街上有名的‘人口贩子’，专门从蛇头那里买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从事声色行业，他跟着之前的老板，见过藏坤几次。 当时的他不以为然，他是个正经做生意的人，根本就不跟那类人打交道，做买卖，你买我卖，互不相欠，所以当那两个人强硬态度不肯给钱，他就把那两人狠揍了一顿，并送去了警察局。 三天后，他的店就被砸了，当时他正在店里睡觉，有人敲碎了店外的玻璃，把点了火的汽油瓶扔进了店里，所有的东西都付之一炬，不过他追出去，当场抓住了一个肇事者。 雍显被激怒了，打算找藏坤算账，但当时好多兄弟都劝他息事宁人，毕竟他们势单力薄，藏坤就是在这条街上盘踞多年的‘地头蛇’，想要扳倒他，可不是现在能办到的事。 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忍气吞声，他把所有的钱都投在超市上了，现在付之一炬，他连生活都有了困难。 他想息事宁人，可对方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没多久，阿青和小仙就出事了。 雍显住回了之前的出租屋，跟洛恒峰挤在一起，有四五天，他都没有看到阿青和小仙的踪影，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踹开了阿青家的门，屋里凌乱一片，小仙的一只鞋子掉在了地上，他能肯定，她们出事了。 纽约太大，要找两个人并不容易，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藏坤，因为这条街上很多人都知道阿青和小仙跟他非常的亲近，他们要从他最亲近的人下手。 后来有人悄悄告诉他，在几天前的夜晚，有几个人闯进了阿青的家里，把两母女带走了，邻居看到也没敢出声，因为对方正是帮他们偷渡过来的‘蛇头’，因为阿青欠着钱一直不还，‘蛇头’就派人把她们带走了。 雍显其实是打算帮她们母女还债的，可现在超市没有了，他的投资血本无归，一下就进入了窘境。 由之前的老板牵线，他才见到了绑走阿青母女的‘蛇头’，‘蛇头’说阿青还不出钱来，已经把她们母亲卖给了藏坤。 找到阿青是在一个星期后，她被人遗弃在一条僻静肮脏的巷子里，全身赤/裸，脸肿得几乎都认不出是那个漂亮清秀的阿青。 在医院里，清醒过来的阿青向雍显哭诉了这个星期所遭受的非人的待遇，她以为自己会死掉，让她生存下来的意念就是小仙，还有他。 阿青乞求雍显一定要找到小仙，他们被‘蛇头’卖给藏坤之后就被分开了，在某些肮脏阴暗的地方，小仙这样的小女孩儿，对某些男人是充满了诱惑力的，她们会遭遇什么，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已经过去10天了，她甚至不能确定小仙还活着。 雍显感觉自己要疯了，和小仙的相处，让他已经把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不允许视为珍宝的亲人被任何人践踏，于是他准备了一把刀，在藏坤跟朋友吃饭的时候，他悄悄的接近他，然后拔出了刀。 但对方的人实再在多，他势单力薄，很快就被藏坤的手下给掣肘住了，他愤怒的看着对方，让对方把小仙交出来。 藏坤不屑的笑着，他自身难保，还想着救别人。 他永远都忘不了藏坤把脚踩在他头上时说的话，这世道，凭着一份孤勇是成不了事的，或许你是某些人眼里的英雄，却不是一个成功者，连你自己都救赎不了，又如何救赎自己的亲人。 藏坤一字一句的说着，如果你今天有种活着出去，你就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像你这样莽莽撞撞，一辈子都会被我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