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节
凉亭里头微风徐徐流水潺潺,将先前的闷热之气冲散不少,虽说坐着挺惬意,不过楚渊却依旧没什么胃口,被段白月连哄带骗也没吃多少东西,后头索性和衣靠在凉榻上,一副“朕心情不好你们谁都不要来”的姿态。 四喜险些急得上火,这为何王爷都回来了,皇上却还是不见吃饭,再饿下去可怎么得了。 段白月摆摆手,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紧张。” “啊?”四喜不解。 “要成亲了,可不得紧张。”段白月摊手。 “可……”四喜依旧想不明白,先前在西南的时候,那可是第一回成亲,皇上也没见这样啊。 段白月拍拍他的肩膀,回到凉亭侧靠在身边,伸手将人揽住:“嗯?” 楚渊果真没睡着,却也不想说话,只是抓着他的手凑在嘴边,低头闷闷咬了一口。 他的确是有些……紧张。 离八月越近,便越紧张。 当初在西南的时候,虽说也是要成亲,可那阵什么都有旁人做,只管等着便是,竹楼花园清静惬意,哪怕只是坐着发呆,也不会觉得时间难熬,可这回却不一样——从大典到喜宴,再到宾客与回礼,各种事情都要cao心,闹闹哄哄的,一想起就脑袋疼。 “你又不让我插手。”段白月将他的身子转过来。 “嗯,你就是不准插手。”楚渊往起靠了靠,“只管等着大婚便是。” “那你也不准这么神思恍惚。”段白月与他额头相抵,“只要没人来抢亲,那余下的都不算大事,知不知道?” 楚渊撇嘴:“谁要抢你。” “我是没人抢,可媳妇好看。”段白月捏起他的下巴,凑近印了一个吻,“要担心也该是我担心。”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湿热交融在一起,有些痒痒。 段白月曲起食指,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小傻子。” 楚渊懒洋洋闭起眼睛,双手攀上他的肩头。 四喜将周围一圈侍卫都遣散,自己也退到湖边,揣着手笑呵呵等。 四周都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蝉鸣与鸟鸣。楚渊咬着下唇,衣衫散乱趴在他身上,眼神专注又迷离。 白色的小玉罐被打开丢在一边,散发出阵阵药香味。段白月右手滑过他的腰身,辗转而下,不紧不慢享受掌心那绵软美好的触感,直到身上的人开始不满挣扎,方才抱着他换了上下位置,低头重新深深吻住。 御花园外,侍卫道:“烦请公公禀告一声,七绝王率王后求见。” 四喜闻言大惊:“怎么现在就来了。” 侍卫道:“七绝国的队伍还是百里开外,七绝王是提前来的,据说是嫌队伍太慢,沿途又没什么风景。” 四喜:“……” “公公?”见他不说话,侍卫只好又试探着叫了一句。 “就说皇上暂时抽不开身,先请七绝王同王后前往偏殿休息。”四喜叮嘱,“务必不能怠慢。” “是。”侍卫领命离去。四喜回头看了一眼凉亭的方向,便又赶忙转回来,继续低头候着。直到听到传唤,方才从身边小内侍手中接过托盘,匆匆小跑进去。 段白月细心替楚渊擦洗干净,又将那身皱巴巴的龙袍换下来,在耳边低声问:“抱你回去歇着?” 楚渊摇头:“怕是不行。” “还有什么事?”段白月皱眉。 “方才没事,”楚渊努努嘴,“不过现在怕是有了。” 段白月看向四喜公公。 四喜干笑道:“方才侍卫来报,说七绝王带着王后先到了,想求见皇上,老奴便让人先带着他们去偏殿歇着了。” 段白月疑惑:“怎么现在就跑来了。” “早就说了,慕寒夜对吃喜酒这种事极为热衷。”楚渊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撑着坐起来道,“定然会提前来。” 别国君主来朝,大楚的天子自然要亲自接见,哪怕这个是提前跑来的,也总不能晾着等大典。段白月只好扶着人站起来,有些后悔方才的情不自禁,早知如此,那等到晚上也不迟——虽然在御花园里头滋味的确不错,下回或许可以再试试别的地方。 楚渊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带着恼意伸手默默掐了一把,段白月咳嗽两声,刚想与他十指相扣,却又有侍卫急急前来,只好悻悻站直。 “启禀皇上,王爷。”侍卫道,“七绝王等了一阵子,说皇上若实在政务繁忙,他便先去王城逛一圈,这阵已经走了。” 段白月:“……” 楚渊闻言倒是松了口气。慕寒夜向来行为乖张离经叛道,按照他的性子来说,来了又走也不算失礼冒犯,相反能多一天清静,也挺好。 既然不用再见客人,那段白月自然也不舍得让他多走路,拦腰抱起便回了寝宫,一觉睡到天色发暗,醒来后连床都没让下,看着吃了一碗rou末粥后,便又重新将人塞回被窝,哄着继续睡了过去。 四喜公公很是欣慰,让皇上多吃多睡这种事,还得是王爷做。 第二日早朝后,楚渊摆驾去了御书房,原想召见慕寒夜与黄远,却只来了一名七绝国暗卫,说王上直到今晨才发现,想要带给楚皇的贺礼不知丢在了哪里,所以已经带着王后出了宫,打算沿途折返搜寻。 楚渊:“……” 城外山道上,一名面容清俊的公子正在急匆匆前行,在他身后跟着的高大男人,便是传说中能令人闻风丧胆的七绝王慕寒夜。 “阿黄。”慕寒夜小声叫。 黄远走得飞快,恨不得直接跳下山。 慕寒夜只好伸手拖住他。 黄远咬牙:“你做梦!” 慕寒夜苦口婆心:“即便阿黄不愿意在山里野合,但找东西也要慢些走,像这般火急火燎,否则莫说是丢了一串珠子,就算是丢了一扇石磨,只怕也发现不了。” 黄远:“……” 他倒是想慢些走,但只要稍微慢些,这人就会魔怔一般伸手过来摸屁股,赶都赶不走。 慕寒夜辩解:“这完全是阿黄的错,太过狐媚诱人。” 黄远道:“你闭嘴。” 慕寒夜眼神委屈,宛若被屠夫相公呵斥的受气小媳妇。 黄远视而不见,拿着一根小棍子到处刨——大楚王城什么都好,就是夏天着实太热,于是这回在准备贺礼时,便特意挑了一串沁凉的珠子,放在床头便能降暑。只是途中却不知遗失在了何处,只好再出来找一回。 慕寒夜跟在后头,无所事事,于是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豪华大弹弓。 黄远心力交瘁:“你又是从哪弄来的这玩意?” “木痴老人。”慕寒夜道,“昨晚恰好在皇宫里碰到了,便让他做了一个,就是阿黄洗澡不让本王看那阵。” 黄远疑惑:“你先前认识这位前辈?”据说千金难求一木器,怎么还能随随便便就让人做一个。 “不认识啊。”慕寒夜道:“但就一个弹弓而已,又不是要金要银,没什么可不好意思。” 黄远道:“下回不准再随便问别人要东西。” 慕寒夜道:“哦。” 黄远伸手:“没收。” 但慕寒夜坚持要先玩一次。 黄远只好在一边等着他。 慕寒夜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随手向山林深处打去。 一声惨叫传来,而后便从半山腰处咕噜噜滚下来一个人。 慕寒夜道:“哇。” 黄远愣了愣,问:“你何时发现的?” 慕寒夜猛然凑上前亲了他一下,得意洋洋道:“你猜。” 七绝国暗卫追上前,将那滚落山崖的人带到了慕寒夜面前。黄远见到后微微皱眉,头顶上有戒疤,和尚? “说吧,一直盯着本王要做什么?”慕寒夜蹲在他面前,满脸阴冷,与方才判若两人。 那和尚看着约莫四十来岁,表情痛苦却不答话,腿上有一个血洞,正是被方才那枚石子所穿透。 “胳膊断了。”七绝国暗卫检查了一遍,回禀。 “带着下山,先找个地方安置。”慕寒夜道,“不要让别人发现。” 七绝国暗卫领命,找了个大披风裹住那和尚便下了山。黄远担忧道:“这是在大楚境内,不然先上报给楚皇?” “现在报给楚皇,只怕他会以为是我自己演戏,想要趁机讹大楚一笔。”慕寒夜道。 黄远直白道:“你的确能做出这种事。”所以也怨不得别人。 慕寒夜哑然失笑:“好吧,其实我就是想知道对方到底有何意图。若是就这么交给楚国,在牢狱里熬不过大刑死了,我岂非永远也不能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那先说好,问到之后就将人还给大楚。”黄远叮嘱。 慕寒夜点头:“阿黄说了算。” 第二天,第三天,一连过了五天,慕寒夜与黄远都不见消息,只有七绝国暗卫又来禀告了一次,说王上还在漫山遍野找贺礼,毫无头绪,极为焦虑,还请楚皇再多等两天。 …… “要派人去帮忙吗?”段白月问。 “若需要人帮忙,信一早就该写来了。”楚渊道,“慕寒夜还是大可放心的,估摸是在大漠里待久了嫌闷,此番出来正好折腾唱戏,罢了,随他怎么闹。” “这么信得过?”段白月坐在他身边。 “七绝国水脉与大楚早已连为一体,背后还有追影宫与日月山庄,他可比其余人要可靠得多。”楚渊将一本折子递给他,“就是性格让人头疼了些,可一两年来一回,也能勉强接受。”只要别像金泰那般,恨不得长住王城就成。 段白月接过折子,道:“又要我帮你看?” “嗯。”楚渊懒洋洋打呵欠,“最近的折子都是在奉承你,自然要你亲自看。” “又是这个贵州王大成。”段白月打开就头疼,“这人难不成有写奏折的瘾?” “他先前三不五时就要上一封折子,弹劾你西南府。”楚渊道,“现在估摸吓得不轻,自然要多写几封折子吹捧,求个心安。” “我先前也没得罪他吧?”段白月莫名其妙。 “你是没得罪,不过他也没有别的政绩,总不能一年半载什么都不奏,正好离你挺近,所以只能拿这个凑数。”楚渊笑道,“听着庸碌,可当时你在云南拥兵自重,边境战乱频发,贵州若再放个硬脾气,只怕三月不到就会出事,他反而最合适。” 段白月摇头:“也亏得你能将每个官员的性格都摸透。” “不然怎么做皇上?”楚渊环过他的肩膀,“当初我最摸不透的,你猜是谁?” 段白月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