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梅霞是急冲冲的跑进屋的,屋门也没顾着关,栾青枫敲了门便叫叶乔进屋里安慰梅霞。 叶乔进了屋,瞥了眼正趴在床上大哭的梅霞,说了句:“阿霞,你别哭了。”她其实不明白,不就是亲了么,有什么好哭的? 梅霞的头埋在紧紧环抱的双臂之间,也不知听没听见叶乔的话,依旧哭得凶。 叶乔心底不喜欢她,本就有点不耐烦,再被她这不搭不理的海着哭,烦头了顶。只对着屋门口大喊:“我降不住她,要不然你亲自上阵。” 栾青枫黯黯摇头,虽说肥水村里规矩不像附近其他村子那样严,但姑娘家的闺房总不是他这么个大男人能够随意出入的。 灼灼可能也不够机灵,不能劝着梅霞点儿。这时候如果叫了梅三伯他们过来,反而不好解决问题,倒不如去叫梅香。她们是姊妹俩,有什么问题也好说说,倾诉倾诉。 他这么想着,便和叶乔说:“灼灼,你先陪着梅霞,我去叫梅香过来。”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呜咽中的梅霞却刚好能听得清。梅霞一听说要喊她阿姐来,生怕要惊动她爹娘,忙朝屋外喊着:“小乙哥,你别去喊我阿姐。” 梅霞缓缓坐起身,用袖子擦干了眼泪,拉着叶乔的手哀求道:“灼妞子,刚才的事,你别和小乙哥说好不好?” 叶乔蹙了眉,心底暗想:看吧,这种事儿还真不能偷看到,会长针眼不说,还不听要被人缠着不让说。说得难听一点,梅霞这不就算是自己行为不检点却还想标榜贞洁么! 她不想卷进梅霞和苻东淳或是和其他男人的事情,眼皮一翻,扮作一派天真的说:“刚才什么事?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梅霞一听,连连问:“真的吗?你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看见没看见?看见什么了?”梅香不知何时走近了屋。却不是栾青枫叫她来的,先前亲栾青枫帮忙完成的手上的活儿,随后她又找梅霞去了。可找了一圈,就见栾青枫在梅霞的屋门口站着,她连围裙也没拆,带着一肚子的火气跑了进来。 梅霞一见是她阿姐,忙住口不说。苻东淳说提亲的事情只私下和她说了,毕竟没提到明面上来,就是她的亲jiejie,她也没脸说这个啊!况且,他亲了她,还被灼妞子给看见了。 老实说来,梅香和梅霞之间,叶乔更喜欢梅香一些。梅霞内敛,许多话儿都放在心里不明说,能急死个人。但梅香不同,梅香性子要急一些,做事利索,比较泼辣,通常这样的人进入社会比较能吃得开。 叶乔拉着梅香的胳膊摇了摇,样子憨憨的说道:“刚刚霞jiejie偷吃糖糕给我看见了,她叫我别说出去呢!” 梅香叫梅霞说个明白,可叶乔这么拉着她说了,起码当着她的面她不能直接斥责梅霞。她看了叶乔点了点头,“就是这么个事儿?值什么能叫你哭成这样?” 梅霞坐在床上不言语,梅香大约是觉得叶乔在姊妹俩不好说话,便朝叶乔笑了笑,“灼妞子,小乙哥在外头等着你呐!要不要上外头找小乙哥玩儿去?” 叶乔听着这话怪怪的,有种在哄三岁小孩儿的感觉。不过她是真心不想打扰这姐俩儿说私房话,看着梅香明媚一笑,“那我找我哥玩儿去了。” 出了小屋,叶乔没看着栾青枫,估摸他也不会随意走了丢下她不管。拍着脑袋想了想,可能是去厨房了吧?先前听梅三伯的意思是等着馒头做好了就要上山打猎去了,恐怕他这是被梅三婶子叫进去收拾馒头了。 想着梅三婶子蒸的馒头,她鼻间似乎又闻到了那种淳淳的酸,是发酵呕出来那种酸的香。 几乎是一瞬间,她摔开梅霞的事情,转而就跑进了蒸着馒头的小厨房。 栾青枫果然在小厨房里,只是看他微蹙的眉,好像是在思考什么。梅三伯也在一旁说叨,似乎是让他一起上山打猎的事情。 叶乔溜进去,梅三婶子正好看见了她,直拉着她问:“灼灼啊,你小乙哥想跟着你三伯一块儿上山打猎去,你瞧着好不好?” 叶乔看了看他们三人,打猎呗,有什么不好? 她随口说道:“好啊,我还想我哥给我捉个獐子回来玩儿呢!” 栾青枫听她这么说,却还是有些许犹豫,“可是爹娘不在家里,灼灼这儿……” “有你婶子在,有什么不能放心?”梅三伯笑着打断了栾青枫的话,“大妞子二妞子都在家里,还有你婶子,她们三个人一起陪着灼灼,能出什么事儿?你啊,有时候也得让灼妞子自己找点乐子,不能一直把她给捆在身边唠,她也不自由不是!” 梅三伯这话说的尽是好意,他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哪个有血性的汉子不想上山打猎显显身手,招点姑娘们的喜爱?小乙虽然和灼灼订了亲,不需要吸引小女娃的目光,不过年轻人也总得历练历练不是,上山打猎这就是历练的一种方式啊! 栾青枫其实十分想去,他平素照顾灼灼只有晨起的时候练功,其他时间无暇顾及,他也十分喜欢打猎,尤其碰见大家伙,那股劲儿上来真是没法子说。 他一面心里跟猫抓的一样想去,一面却又担心灼灼不在他身边会有个万一。 不过最终他还是决定要和梅三伯上山打猎去,有些日子没试试身手了,偶尔去山里,也锻炼锻炼。 他和梅三伯说好了,他不能在山里过夜,晚上得回来接灼灼回家。梅三伯欣然接受。 因为就去白天大白天的功夫,栾青枫和梅三伯稍微一拾掇便尽早出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这也不知怎么的,小院儿隔壁便来了人,在那头大吵大闹起来。 梅三婶子大约是见怪不怪了,让梅香看好灼妞子便去隔壁看看风头。 梅家隔壁的就是俏寡妇的亡夫,郝老头的家。这会和以往一样,又是郝老头的儿子郝思韫媳妇过来闹事,大抵是说郝老头临终前私自给俏寡妇留了些什么,分家分的不公平,要俏寡妇把那些钱财都给拿出来重新分家。 俏寡妇不如郝思韫夫妇二人能吵,总要落个下风。平素也就是陆俊在,郝思韫夫妇不能当面把俏寡妇给怎么着了。这回陆俊不在,郝思韫夫妇也是盯准了这是时候来的,把俏寡妇家里翻了底朝天,锅碗瓢盆,但凡有可能藏些钱的地方都叫他们翻了个遍。 大抵是郝老头真没给俏寡妇留下东西,郝思韫夫妇什么也找见,一共就翻出了七枚大钱,外加些许口粮。 胡闹一通没找着银钱,郝思韫夫妇不得不鸣金收兵,回了家去。 梅三婶子看不过郝思韫夫妇时常这么欺负俏寡妇,但人家的家务事她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翻箱倒柜一团糟之后带了家里二妞子帮忙收拾收拾。 俏寡妇面上不大好看相,看梅三婶子帮忙来收拾,脸皮子薄,一边漱漱落泪一边连声道谢。 不过在看到叶乔在梅家小院的时候,她吓了吓,问道:“灼妞子怎么在这里?没跟小乙在一起吗?” 梅三婶子也没多大在意,想也不想便回道:“跟我家那口子一起上山打猎去了。说是要早些回来的,但我估摸不到半夜,恐怕也回不来。” 俏寡妇垂着头,只顾着收拾东西,低低的“哦。”了声。 梅三婶子看她这样,便好心劝她,“陆俏啊,你说你这也还年轻,不然趁早改嫁了吧!这么守着活寡也不是个事。郝思韫他们时不时过来闹上一同,你这日子也没办法过不是,当真家里要有个男人靠着,他们哪儿敢这样!旁的不说,你就看你哥子在的时候,他们敢这样动粗么!” 俏寡妇点了点头,她也这样想。她的名声那样臭,村里那么些女人也就梅三婶子还把她当个人看。她要想改嫁,男人是这么好找的么? 梅三婶子心肠好,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儿,同为女人也是心疼,便道:“他们上门这么闹腾一通,我看你这午饭也吃不成了,家里收拾好了就上我那吃去。正好今天给蒸了馒头,回头吃过午饭你再拿几个搁家里吃。” 俏寡妇忙着收拾家里确实不好忙活午饭的事情,便点头应是。 在东西差不多收拾好的时候,陆俊气喘吁吁的跑到的郝老头家。 他往屋里跑,也没见着梅三婶子就在一旁,拉过俏寡妇浑身上下打量,嘴里还不忘焦急的问:“他们打你了?” 俏寡妇可见着她的主心骨了,摇着头眼泪直掉,嘴里呜呜咽咽,直喊着:“俊哥……” 梅三婶子看着架势,忙带着二妞子脚底抹油溜回了家。 叶乔在梅家待着不老实,有点后悔先前没提出要和梅三伯一块儿上山打猎。梅香忙东忙西,横竖是个勤快人闲不下来,而梅霞帮着俏寡妇家收拾好便回了自己屋,估计想心事去了。 她跑进厨房里拿了个馒头吃,之后实在闲着无聊,便出了小院溜达。 可这不出来溜达还好,这刚出来晃荡便看见陆俊搂着俏寡妇,那种情侣间很心疼的吻着俏寡妇的脸,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叶乔啃着馒头一拍大腿,她今天出门一定没走对方向,一定是风水不对,不然怎么这些个破事尽叫她给撞上了呢! 第11章 第十一章: “叶灼灼怎么在这儿?”陆俊眼光瞥见了叶乔,松开搂着俏寡妇的手臂,像模像样的整了整衣裳。 俏寡妇也正愁这一头,忙擦擦脸上还挂着的泪水,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呢!刚才郝大鬼和他媳妇过来砸东西的时候我就看见她了,可能是去三婶子家串门子的。” 陆俊一听,心知叶乔到这儿已有一段时间了,连忙抓着俏寡妇问,“那她和梅老三胡说什么了没有?” 俏寡妇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哪里清楚,你不在,郝大鬼过来都吓死我了,哪里能顾着那边。不过,我看情况应该是没说,昨个我在茶园碰见他们,特意留心看了看,叶灼灼和从前不一样了,我问梅霞,梅霞说叶灼灼掉水里回家发了病,这会儿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话谁知道真假!”陆俊斥一声,“即便那傻妞这会子忘了,过几天又想起来呢?指不定还能到村长那边告我们偷情,还差点杀了她。我看,这傻妞还是早点杀了早好。” 俏寡妇想了想,大约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但为了她和俊哥能长长久久,她也不得不牺牲掉叶灼灼。“俊哥,郝大鬼他们刚跑来的时候,我看着栾小乙跟着梅三哥出去了,那架势像是要上山打猎去。” “那正好!就是今天了!”陆俊眼神凶狠,双手也是紧紧捏住了拳头,这下他可下了狠心,今晚必定要把那傻妞弄死! 他朝外瞪着正在啃馒头的叶乔,心里暗想:臭丫头,快点啃吧,多啃几个馒头争取晚上上路了能当个饱死鬼! 叶乔原本看着屋里的二人没注意她,她也就啃着馒头准备离开。但脚掌还没有抬起来,就感到浑身森森然的冰冷,抬眼一看,正是那和俏寡妇卿卿我我的男人恶狠狠的看着她。 她吓一跳,就像是在哪儿被他掐死过,手里馒头朝天一扔,大叫一声“我的妈啊!”瞎着方向就跑了出去。 叶乔来到这肥水村还没到处晃荡过,也就今天被栾青枫带来了梅三伯家,她这么一跑,脚下步子也快,没跑上多久便发觉认不得路了。周围没人家,都是一块块儿划好的菜地。 这可怎么好? 栾青枫不在身边,那她…… 刚才心底怕极了那个男人,也没在意路线,现下可好了,找不着路回去,馒头也扔了。 要么还是先找个人问问路吧! 她往周围晃了晃,水稻田边上碰着了个熟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和梅霞亲亲抱抱的苻东淳,叶乔记得栾青枫让她见着人要叫东子哥。她也不知道苻东淳的脾气好坏,不过那会儿栾青枫也说过,以前没见着苻东淳欺负她,该不是个坏人。 就这么的吧! 叶乔搓搓双手走上前,圆乎乎的小脸上堆满的笑意,略微吊梢的眼角翘的老高,只听她糯糯的喊了声,“东子哥。” 苻东淳坐在水稻田边上想心思,没聊着有人会叫他。他回头一看,是灼妞子,可正是他急着要找的呢! 他忙站起身,一边拍着衣服上的灰尘一边问道:“是灼妞子啊!小乙哥呢?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叶乔憨憨的朝他笑,“我自个儿偷跑出来玩儿,走着走着就忘记了路,之后越走越糊涂,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这里了。” 苻东淳听着她口齿这样清楚,说话也较以前流利太多,一时怔了怔。 叶乔也摸不清苻东淳是个什么态度,栾青枫说苻东淳大她两岁,那应该是同龄人吧?和梅霞那么要好,想必她没穿到叶灼灼身上之前,也是在一起玩过的小伙伴吧! 她伸手挠挠头,左右看看,满脸无助的样儿,“东子哥,我记不住路,你送回家呗!” 苻东淳这么一听,口中“好”之一字尚未说出便连忙改了口,“送你回去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儿!” 叶乔“咦?”了声,她跟苻东淳得有多大交情?带个路还得相互利益了? 苻东淳看她一脸迷茫,忙给解释道:“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先前,也就才过一会儿吧!就我和阿霞的那事儿,你别和人家说好不好?”他知道灼妞子但凡都事情必定要和小乙哥说,连忙加上了句,“小乙哥也不行!” 叶乔心里暗叹,不就是亲了脸么,多大的事儿。小青年一头热血没脱了衣服上炕生娃就算是好的了。 她拍了拍脑门,心底那股促狭的小心思泛起来。抬眼苻东淳,脸上依旧迷茫,只道:“东子哥,你说的什么事儿啊?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件,你给我提醒提醒呗!” 苻东淳一听,这还哪一件,不就那么一件么!这傻妞子到底看见或者听见了多少啊! 他红着脸,叫他自己把那事儿说出口还真是难为情,但不说,灼妞子又肯定分不清楚。他躁的直跺脚,“就是那事儿,我亲了阿霞那事儿。” 叶乔心底笑翻了天,这个苻东淳也未免太甩了点。不过这也说明人家率性,起码不是藏着掖着的。她继续装,“啊?你亲了阿霞?可我先前什么都没看见啊!” 苻东淳心里大囧,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绞了。灼妞子什么都没看见呢!他怎么就自己给说了出来,真丢人。 他伸手给拉着叶乔的小手,“走吧,我送你去梅叔家。” 苻东淳的手不像是栾青枫那样骨节分明,相反的,手掌比较rou实,像是能给女人安全感的那种。 叶乔被他拉着,手里却没有之前被栾青枫拉着时的那样——满手直冒收汗。不过,苻东淳的手掌她不喜欢,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没有庄稼人耕种留下的厚实茧子,面糊糊的,好像刚刚包过饺子手上沾了面粉的感觉。 她不耐的缩回了手,打岔着问:“东子哥,你喜欢阿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