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在返魂香放进聚魂灯之前，方简又快速地以穆晓桐为中心，用朱砂画出了一个阵法，以聚魂灯为阵眼，等到聚魂灯点起来之后，阵法也跟着启动。 之后他冲青点点头：“可以了。” 蛇妖领会了他的意思，他伸出一只手，虚握着拳，而后缓缓张开，他的掌心里躺着一截白骨，他的指尖轻轻地抚过白骨，小心翼翼的模样似是在呵护着极为珍贵的宝物。 方简见状也猜出那是什么了，果然很快，青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虚影，模糊一团，方简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出是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那缕魂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自动飘向了聚魂灯边上，受着返魂香的熏陶。 “你来喊魂。”方简吩咐着沈云从，沈云从点点头，然后接过灯围绕着阵法一圈圈地行走，那残魂则是一步不离聚魂灯，跟着沈云从绕圈。 而青在听到“白素贞”三个字之后，身体竟然颤抖了一下，但并没有人注意到。 。在完成这些步骤之后，他长出一口气，这才有空去感受返魂香那无可言说的力量。 返魂香，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 这是古籍之中的记载，原本这船舱里的诸位还对书中的说法表示怀疑，但在见识过短短时间见纷至沓来的大量阴魂之后，也不得不服了。 虽然这里没有死尸，但阴魂却着实不少，方简放眼望过去，简直可以用“魂山魂海”来形容，毕竟阴魂占用的空间比活人要少得多，地上站不下了，还可以飘在空中，要是它们有实体的话，那可是相当恐怖的一番景象了。 靠，这海里成年累月死掉的人真不少啊！方简忍不住吐槽。 好在他已经有准备，他把之前做聚魂灯剩下的红绳拉起来，把底仓中心的那一块圈了起来，又将一些符纸贴在红绳上，算是设下了一道结界，像是一张防护网一样笼罩着这一区域，暂时阻拦了那些阴魂一拥而入。 但即使如此，那数不清的阴魂依旧不愿离去，层层叠叠地挤在红绳外围， 只是返魂香的香气却不是他能挡住的，那些常年徘徊在冰冷海域的孤魂野鬼在闻到这股拥有着神秘力量的气息之后，无一例外全都变得无比亢奋。 它们似乎能感应到这里头的人知道它们的存在，便一个个都发出哀嚎来，鬼魂自然不能真的发出声音，它们所谓的“哀嚎”是通过某种特殊的形式，例如电波或者磁场之类，直接影响人的大脑，导致一些幻觉的产生。当然不是每一个灵魂都有这样的能力，但能够做到的，相对来说是比较强大的灵魂；又或者是被接收的那个人处在一个极为特别的环境之下，亦或是本身体质特殊。 所以这些鬼哭哀嚎的声音是直接传到方简的大脑里的，虽然他不至于受到什么影响，但是这么一大群噪音也实在让人很烦躁啊。 “喂！你不想影响做法效果的话，就让这些家伙安静点！”方简忍无可忍地冲蛇妖吼了一声，青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说，直接上前，他的手段很是简单粗暴，就是用强大的妖力去镇压那些阴魂，于是挤在前头的那些鬼魂便集体失声了。 但由于数量太多，还是有一部分在鬼哭狼嚎。 青一皱眉，正打算用更暴力的方式的时候，方简却忽然叫住了他：“罢了，离得远的那些就算了，也没那么吵了。” 青闻言，倒也收了手，只是略带嘲讽地看了他一眼。 方简也是无可奈何，这些阴魂常年困在这片海域，无法投胎往生，也是挺可怜的，如果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而且若是一口气把人都消灭干净了，也是违背天到平衡的，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只是现在这么一大群聚集在这里，也很让人担忧，尤其是那些女人的存在。 那四十七个失了魂魄的女人仍旧毫无声息地躺着，那些近乎空壳的身体自然而然成为了那些阴魂们垂涎欲滴的目标。阴魂是死去之后的人，不管有没有意识，重新回到阳世几乎是它们的本能。 而这边却有一堆现成的rou身，对于阴魂来说自然是无比巨大的诱惑。要说返魂香的气味只是让它们亢奋的话，此刻rou身的诱惑却是令它们癫狂了。 虽然设下了屏障，但方简还是没法完全放下心，因为阴魂本来就没有了理智这种东西，现在有了返魂香的加持，更是不顾一切地开始冲撞起这道结界来。 不过结界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被冲散，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而这时候他注意到正在跟着沈云从转圈的白蛇残魂发生了一点变化。 先前还是模糊一团，此刻却是清晰了一些， 看来还真是残魂，虚弱的随时都会消失，不过此时燃起了返魂香，那缕残魂的身形渐渐地显现出来，而她的庐山真面目也露了出来，方简的目光看过去，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张脸，他在过去短短的时间里，已经看过好多次了。 原来这才是原版。 那四十七个女孩，包括穆晓桐在内，全都是复制黏贴过来的。 妈的，这是什么恶趣味……方简鄙视地望向某妖，没想到他却是别过脸去，并不看那残魂，但在注意到方简的视线之后，却是瞥了他一眼目中满是警告的意味：“我希望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不怪他警惕心如此之高，这附在残骨上的残魂虚弱至极，就算现在方简手上没有什么法器，也镇住它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方简笑了笑：“怎么，你怕了？”青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 方简也不理会他，直接围着那白蛇残魂走了一圈，发现这残魂没有任何意识，面容眼神皆是呆滞，站在那里呆呆的跟木头没什么差别。 不过，即使看起来跟白痴一样……“你不敢看她呀？！”方简故作惊讶地点出了这个事实，蛇妖的表情一下子变僵了，他平日里如沐春风的微笑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看穿的窘迫和恼怒：“你胡说什么？！” “啧啧啧。”方简不住地摇头，“你这是近亲情怯还是害羞了？不顾一切要复活她，却连她的脸都不敢看啊……还真是意外的纯情呢。” 方简抓住机会，冷嘲热讽停不下来，青蛇却已经冷静下来，面色恢复如常，淡淡地看着他：“你爱说就说吧，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 方简见这招派不上用场，便冷笑一声，青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可方简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转身走进了阵法之中。这让青有些意外，白蛇的残魂有多虚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强保住这缕残魂不散，原以为恨极了他的方简会趁机出手，没想到他却没有。 聚拢残魂的过程艰难而缓慢，何况，白蛇的魂魄散了这么多年，重聚起来又岂是容易的事情。 除了耐心等待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而方简此时却关注起了聚魂的进程来了：“沈云从，你感应到了么？” 提着聚魂灯的沈云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嘴里却说：“暂时还没有，不过跟在我身边的这缕残魂倒是比之前强韧了些。” “毕竟有返魂香的滋养。”方简说着，目光落在了躺在阵法中心的穆晓桐，她依旧无知无觉地躺在地上，方简的目中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之色。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要是再拖下去的话，穆晓桐恐怕就…… 他正担忧着，忽然听到耳边沈云从诧异的声音：“来了！” 来了？方简惊了一下，而青的反应比他更甚，他蓦地扭头，而方简也跟着看过去，那白色虚影的身边忽然多出了点点光芒，光芒很柔很淡，但这些光点却在缓缓地往白影上聚拢。 白蛇的残魂也在一点一点地强韧起来。 看着这情形，青蛇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甚至紧握起来的双手都控制不住颤抖，眼见他渴盼多年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他又怎能不激动？ 方简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蛇残魂聚拢，沈云从则是先看看他，又瞧了瞧青，最后目光落在白蛇的妖魂上，嘴角弯起，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而这时候穆晓桐作为“容器”的效用也发挥了出来，不知道青蛇在她身上动过什么手脚，总之那白蛇的魂魄刚刚凝聚成形，就不受控制地漂浮到空中，她的姿势变得和躺在地面的穆晓桐一般，而后便缓缓地往下沉。 青的神色愈发地难以自已，最后一步了，只差最后一步了……虽然此刻白蛇的魂魄还没有完全寻回，但妖魂强大，已经足以主导一具属于人类的身躯了。 只是他没想到最后一步却出了岔子，就在白蛇之魂要进入穆晓桐的身体之时，却忽然停滞不动。 青蛇大惊失色，他猛地望向方简，心里明白一定是这小子趁他不备做了什么手脚！ “这是怎么回事？”他狠声问道，方简淡淡一笑：“你自己不会看啊？” 第55章 睚眦必报 青看过去，方才只是停滞不动，这会儿干脆是逐渐远离了穆晓桐的身体，是那丫头的身体在排斥？不，不对，看样子，是她的妖魂主动地离开……可这……怎么会？ “胜邪！”青蛇还没想明白，却又忽然听到方简大喝一声，便又是一惊，紧接着就瞧见那凶剑破空而出，横立在方简身前。 青骇然，下意识地护住白蛇的魂魄，只是虽然胜邪还没有直接攻击，那尚未稳定的魂魄被它的煞气这么一冲撞，又有散掉的迹象。 而青又怎么会再让这件事发生，他用自身的妖力勉强保持白蛇魂魄不散，之后才勉强测过脸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 而趁着他手忙脚乱的时候，方简也施施然地抱起了地上的穆晓桐，沈云从也只是在一边看着。 “你不就是想借着穆晓桐的身体让白蛇复活么？既然这样，我也可以将穆晓桐的五感封闭起来。”方简眨了眨眼，随后露出一个微笑，“所谓五感，形、声、闻、味、触，与生俱来，而若五感皆失，人也就会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五感既封，与死人无异，又怎么去当妖魂的宿主？” 青蛇面色一变：“你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不重要。”方简这话说的很轻松，但其实则不然，他甚至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拿起了穆晓桐的右手，而这时候青才发现少女的五根手指上各自扎着五根银针。 方简一根根地将银针拔出，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是极限了，要是再晚一点，穆晓桐就真的要过去了，那他就罪该万死了。 不过好在还是赶上了，不枉他一直尽力地加快白蛇的聚魂仪式！ “恭喜啊，从恶龙手中救出了公主。”沈云从笑眯眯地凑了一句热闹，穆晓桐还没清醒过来，方简心下正担忧着呢，但听到沈云从这么说了他也皮笑rou不笑地回了一句：“哪里哪里，还要多谢你保密之恩啊。” 他二人这么虚以委蛇地一来一往，青又不是傻瓜自然听出来是什么意思，而且沈云从所做的不只是这些，他还把聚魂灯熄灭了，也就是返魂香不再是点燃的状态，阵法也不再继续发挥作用，所以白蛇的魂魄才会散的那么快。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沈云从，这个人一开始就是冲着返魂香来的，这一点他不是看不出来，但他别无选择，因为不管那副皮囊里的灵魂是什么，但沈云从那具特殊的身体却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之后一定要除掉！青的目光更加冷酷。 而成功拉了仇恨的沈云从面对青蛇要杀人的视线依旧淡定得很，反正这会儿他又腾不出手来。 至于返魂香……自然已经被他收入囊中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他得意地想着。 返魂香落入沈云从手里的事情，方简也一清二楚，因为返魂香熄灭之时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感应到了，而沈云从这个举动从某种意义上也帮到了他……否则青蛇此时不会那么狼狈。 但他现在也没空去找沈云从算账，因为穆晓桐仍然没有转醒。方简试了试她的呼吸，一开始几乎感觉不到好在过了一会儿还是慢慢地有了呼吸，虽然很微弱。 只是她的生魂还在那蛇妖的手里……方简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胸口有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着，穆晓桐的生魂一时没有拿回来，他就不得不投鼠忌器。 不过好在这会儿这家伙被胜邪牵制着放不开手脚，趁着他狼狈的时候，赶紧想个办法先下手为强，免得他缓过来得了空就要反扑了……方简正冥思苦想的时候，忽然听见“嗖”的一声，原本停在空中的胜邪自己飞了出去，这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青蛇先是戒备，却发现胜邪并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往另一个方向去。 怎么回事？这不仅仅是青，方简心底也是同样的疑问，甚至更加吃惊，因为这并不是他的指令，完全是胜邪自己的自作主张！ 不过也因为如此，青蛇那边的压力骤减，虽然不知道方简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但还是冷笑一声，然后立刻就把白蛇的魂魄收回到那截残骨之中，随即便是暴风骤雨一般的出击。 方简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抱着穆晓桐往后退，却不曾想，青蛇居然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的目标是沈云从。 而方简定睛一看，沈云从那小子正揣着返魂香准备趁着这个混乱的局面悄悄溜走，可是青蛇也一直在警惕着他，毕竟返魂香现在是落在他手里，如果返魂香不见了，那他整个复活计划都要泡汤了。 因此在发现沈云从打算逃走的意图之后，青甚至无视了现在抱着穆晓桐而束手束脚的方简，毕竟他了解方简，在拿回穆晓桐生魂之前，他不会罢休。但沈云从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必然是有多远逃多远。 孰轻孰重，他心里很清楚。 而沈云从也没计算到胜邪突然出了意外，导致青蛇得了转机腾出手来对付自己，逃跑计划宣布失败，而他那战五渣的身体对于青蛇这样的大妖怪来说真的不够看。 于是他左闪右闪，也就闪躲了两下之后就立刻被青追上然后一只手勒住了脖子，直接把整个人提了起来。 “返魂香交出来。”青看着这个人的时候，目中不只是愤怒和轻蔑，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沈云从的脑袋被他用力地扣住，只有他稍一用力，就能把他的颈椎折断。 他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危险，但仍然笑着开口：“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你以为我不敢吗？”青冷冷地说道，双眼中满是冰冷的杀意，沈云从却是笑的更开心了：“哟，这还真是杀气满满……让我猜一下，是因为沈云从的身份吗？” 青的目中流露出了一丝很明显的恨意：“你想说什么？” “因为沈云从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后代，当年是那个男人间接地害死了她，所以你其实一直恨着他，而他早就入了轮回，你这份恨意也就转移到他的后代身上……是不是？” 青蛇的面部抽搐了一下，随即竟然也笑了起来：“是又怎么样？你们通通都该死！” 他说话间手下的力度已经变大了，沈云从甚至能听到自己脊椎骨咔擦作响的声音。 “杀了我很容易……但是你……想过吗？如果白蛇真的醒过来，她会让你杀了自己的后代吗？”即使已经在生死线边缘徘徊，沈云从却仍然没有闭上嘴，依旧艰难地放着嘴炮，而他这句话似乎真的刺激到了青，他的面色变得很复杂，嘴里却说：“你有资格说这种话，你根本不是沈云从！” “可……这具身体是啊！”因为呼吸困难，沈云从的笑容变得很勉强。 青蛇面色一变，随后却有些恍惚，心说如果她真的清醒过来，是否会由着自己对她和那个人的后人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