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我又是递烟,又是请客吃饭的,最后周炳坤也没说什么,接过了我手中的香烟,我一看有戏,立马就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 到了饺子馆,点完菜之后,我小声问:周师傅,听说以前你也开14路公交车,也是开末班车的?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抽着我的烟,吃着我请的饭,也不再那么冷漠了,此时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下文了。 我愣了愣,帮周炳坤倒了一小碟醋,又问:周师傅,这14路公交车上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尝试着套他的话,他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咕哝的说:一天打扫一次,哪里会不干净啊? 得! 一看他这样,就是不打算告诉我任何事,我叹了口气,心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省点时间,早点赶回去还能睡个午觉。 我喊过服务员,结账后,客气的说:周师傅,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您慢慢吃。 刚转身,还没走两步,周炳坤忽然对我说:小伙,先别走。 他端着碗,喝干净最后一口饺子汤,就跟我一起走出了饺子馆,到了外边,他打了一个饱嗝,说:看你这娃子心眼不坏,听我一句话,别管工资多高,14路公交车你别开了,越快辞职越好,最好是今天就辞职。 我问为啥啊? 周炳坤摇头说:别管为啥,你要是信,你就尽快辞职,你要是不信,那随你。 说完,他就要回五金厂,我赶紧追上去,将这几天遇到的事说了一遍,周炳坤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到最后他豁然转身,惊恐的问我:那鞋子你仍了吗? 我摇头说:那是高跟鞋,就一只,还很破旧,我留着没用,刚开始扔了,后来又给捡回来了。 周炳坤点头,又问我:那金戒指你带了吗? 我摇头。 他又问:珍珠项链你带了吗? 我还是摇头。 周炳坤脸白如纸,拍着我的肩膀说:今晚你把鞋子,戒指,项链,都放到公交车上,就开最后一趟,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辞职!而且,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 我连忙问:什么事? 说到了这里,周炳坤的脸上浮现出忏悔之色,他叹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膀说:那只高跟鞋,千万别乱扔,那个金戒指千万别带,至于那个项链,你更不要带。 这给我说懵了,见我脸上疑惑不解,他举起自己的左手,对我说: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当初有个老先生坐我的公交车,曾经告诫过我,但我贪财,还是忍不住带了金戒指。 我追问道:也就是说,你左手上的无名指,是带了戒指之后意外碰断的? 话刚问到这里,压抑了许久的周炳坤眼角含泪,忽然颤抖着自己的左手,暴喊一声:这根手指是我自己咬掉的! 我浑身一哆嗦,再次看了一眼他左手上的无名指,怪不得断裂处结疤,伤口不像是被利器所伤,原来是被自己硬生生咬断的。 “周师傅,这…你能详细给我说一下吗?”我不是傻蛋,事情发展到这一刻,我觉得不对劲了。 周炳坤叹了口气,此刻左手插兜,我赶紧递上一支烟,点燃后,他说:小伙啊,有些事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信,看你人不孬,听我一句话,赶紧辞职吧。 “信!我信!叔你都知道什么事,都告诉我吧!” “黄师傅五十多岁,身体硬朗,仅仅是开了一个月的14路公交车就忽然猝死?正常吗?” 我摇头。 “两年前,14路公交车在魅力城撞死一个孕妇,你知道吗?” 我还是摇头。 周炳坤叹了口气,说:那个孕妇是第一任14路公交司机撞死的,说出来恐怕你不信,我前两年去号子里探望过他,他始终说自己冤枉,说14路公交车忽然失灵,在等红灯的时候忽然冲出去,撞死孕妇之后又停了下来,技术人员检查车辆,发现没有问题。他住监狱没多久就疯了,前一段时间我又去看过他一次,不过去的不是号子,而是火葬场。 我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第一任司机开车的时候,公交车失灵撞死人,然后住监狱疯掉,最后死亡。 第二任司机,也就是面前的周炳坤,在开了14路公交车后,咬断了自己的手指。 第三任司机,黄师傅,在开了一个月14路公交车之后,忽然猝死。 他们三人的结局,一个比一个悲惨,我就是第四个,如果我一直开下去,会怎样? “周师傅,冒昧的问一下,你方便告诉我,你的手指是怎么回事吗?”我忍了许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我很想不明白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咬掉自己的手指,先不说有多疼,这种勇气和毅力,常人不会有。 周炳坤叹了口气,又举起了自己的左手,说:手指,是我自己的嘴巴咬掉的,但却不是我咬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摇头。 “当时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慢的塞进自己的嘴里,我的牙齿用力的咬断了我的无名指,然后从嘴里吐出了无名指上的那枚金戒指。这就是贪财的后果,不是你的东西,你别要。”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周炳坤师傅一直告诫我,让我千万不要戴那枚金戒指! “周师傅,你不要伤心了,相比另外两位司机师傅,你现在的结局还算不错了。”我原本想安慰一下周炳坤,谁知,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 周炳坤忽然大声怒道:我的结局还算不错?你是看我没死,对吗?但是你知不知道我老婆是怎么死的!她仅仅是带了一天珍珠项链,就出了车祸,整个脑袋都被撞了下来!你知道么!你知道吗!!! 我吓的连连后退,周炳坤吼完,蹲在了地上,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放声大哭了起来,他哽咽着说:你知道我活的有多难受吗?随后,他像是癔症一样,喃喃自语道:老婆,是我对不住你,咱结婚的时候我穷,没钱给你买项链,是我害了你,下辈子我一定给你买一条最好看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哭累了,我站在他旁边默然不语,他用衣袖抹了一下眼角,拍着我的肩膀说:小伙,回去吧,尽快辞职。 我点了点头,又给周师傅买了一条好烟,临走时,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我说:对了,驾驶座你千万别打开,不管你坐的多难受,都不能打开,黄师傅就是打开了驾驶座所以意外猝死,你千万要记住了! 我还想再问问为什么,可周炳坤已经转头走回了五金厂,仔细回想一番,我开车的时候总感觉驾驶座凹凸不平,像是在座椅皮垫的下边藏有什么东西… 第005章 奶奶生命的最后关头 现在我是不会打开看了,好奇是会出人命的,这前三任司机,看似周炳坤没死,其实他的结局才是最悲的,原本该死的应该是他,可他疼爱老婆,让来历不明的珍珠项链给了自己的老婆,结果他老婆当了他的替死鬼。 照这么推算的话,只要开过14路公交车的司机,注定的结局都是死! 幸好我没结婚,也没女朋友,自己虽然穷,但不贪财,发现了莫名财物都是保留了下来,等待失主,如若不然,可能我已经没命来找周师傅了。 在回去的车上,我一直在想,到底用什么借口去跟陈伟辞职,想着想着,手机忽然响了。 刚一接通,听到的第一句话,我就僵硬在了原地。 “明子,你赶紧来中心医院一趟,你奶奶突发心肌梗塞,这一次可能挺不过去了。”电话是我爸打的,语气不急,但却很悲。 我心头一颤,手臂都开始哆嗦起来了,我甚至感觉脊梁骨都发凉。 奶奶突发心肌梗塞,会不会跟我有关系? 我赶紧下了公交车,直接打了一辆出租,来到中心医院,在重病房看到了奶奶,她眯着眼,脸上盖着氧气罩,她已经不能呼吸了,必须借助呼吸器来维持生命。 病房里的父母亲戚都红着眼走了出去,我妈说:你奶奶想单独跟你聊聊。 我两腮发疼,想哭,走到奶奶的床前,她颤巍巍的举起手,我赶紧握住她枯槁的手掌,她挤出一丝笑容,说:明子啊,啥时候谈了个对象? 我一愣,刚开始没明白,以为奶奶是问我有没有谈对象,她一直很关心这事。 没等我回话,奶奶竟然歪着头,看着我的左边说:闺女啊,今年多大了? “22啊?哦,俺们家小明子26,呵呵,女大三抱金砖,男大四生贵子。挺配的。” “闺女啊,俺们家小明子,从小就是脾气倔,以后你们过两口子,你多听着点他。” 奶奶对着我的左边,时不时的说话,时不时的点头微笑,最后还伸出左手,在虚空中抓了一下,然后又伸出右手抓住了我的手,随后两个手合并在了一起。 “明子啊,人家闺女从小命不好,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可得对人家好点。” 我都傻了,见我发愣,奶奶严厉的说:明子,你咋了?不高兴啊?人家闺女浓眉大眼的多好看,愿意跟着你这穷小子,你还不高兴啊? 奶奶语气很严厉,但其实很高兴,我以为奶奶回光返照,人已经糊涂了,就赶忙点头:嗯,是啊,我会对她好的。 “好了,你让他们喊进来吧,我吩咐一下后事。”奶奶微笑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左边一眼。 我走出病房,父母亲戚没人注意我,他们涌进病房之后,快速办理了离院手续,回到家里。 奶奶走了。据说她是笑着走的,父母亲戚不知道奶奶为什么很高兴。 我给陈伟打了一个电话,简短的说明了一下事情,没等他安慰我,就直接挂了电话,父母亲戚都在安置奶奶的后事,而我则是独自一人来到了漫无边际的田野里。 我对着空旷的田野大声吼:你他妈到底是谁,有种你出来搞我啊!对一个老太太下手,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不知骂了多久,我蹲在田野边上哭了起来,我不知道奶奶的死跟我有没有关系,听奶奶所说的话,我感觉她临走前并没有糊涂。 小时候听老人讲,人在临死之前,阳气最弱,是会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很无助,很惊恐,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在家守孝了一个星期之后,过了奶奶的头七,我这才重新去上班。 心情好转了许多,也想明白了许多,佛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奶奶走了,其实是去享福了。 坐车回到了房子店,我几乎连一口水都没喝,直奔陈伟的办公室,他正在填发车表,见我急急忙忙的冲进来,抬头问:小刘,急啥呢?家里的事办妥了吗? 我点头,说:陈哥,那个…我想辞职。我支支吾吾了一会,最终也找不到什么借口,索性开门见山。 陈伟一愣,问:干的好好的,干嘛辞职啊?不会是因为家里的事吧? 我说不是,这几天有点别的事,抽不开身,所以就想辞职。 陈伟哑然失笑道:有点事就要辞职?至于嘛?要是有急事的话,我再批你几天假。 我还没说话,陈伟又是一顿说,可谓是字字珠玑,句句带理,最后又神秘的笑道: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不定期福利发放? 我点头,他说:做够半年,公司给配私家车,做够一年,公司给配一套一百平的房子,这可不是瞎说啊。 我脸上略显欣喜,心里却在咒骂,做够半年给配私人飞机也不干,细数前三位司机师傅,哪一个有好下场的? 而且自从我应聘14路公交司机之后,奶奶也忽然心肌梗塞离去,我不知道这跟14路公交车有没有关系,我尽力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这只是巧合。 我脸上阴晴不定,陈伟拍着我的肩膀说:累的话再放你三天假,好好玩玩,要不陈哥带你去夜总会里转转?那一水的妹子,啧啧,胸前揣着俩炸弹,一个比一个正点。 “不了,我自己转转吧。”我走出了陈伟的办公室。这一刻我感觉陈伟这个人很不靠谱。 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我开始收拾东西,心说陈伟要是不放我走,我就直接不要工资走人了。 看了一眼抽屉里的女人身份证,高跟鞋,戒指,项链,我心说这几样东西,一会都放到14路公交车上,就来一招高挂金印直接走人吧。 正收拾着,眼角余光瞥见了桌子上放着的一张a4纸,这张纸对折了一下,就放在桌子的正中间,我一愣,左右四看,心想这张纸不是我放这的啊。 打开一看,上边写着这样一段话: 14路公交车,你必须开下去,如果你的rou体走了,就由你的灵魂来开… 我手一哆嗦,纸条掉落在了地上,我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心想这张纸条是谁放我桌子上的?细数整个客运站,能进我宿舍的只有陈伟,他是主管,有宿舍钥匙,难不成这是陈伟看我想走,故意吓我的? 这么想也不对,因为我奶奶走的时候,我只是给陈伟打电话说请假,而辞职这件事,我是今天才说的,也就是十分钟前才告诉陈伟的,这期间,我俩一直在一起,这纸条绝对不是他放的。 我又看了一眼纸条,上边的字迹娟秀非凡,而陈伟的字迹则潦草的很,肯定不是陈伟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