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电话响了很久，卡在最后时限的44秒才被接起。 “尹小姐。”冷冷的声调，带着从高处俯视的不屑，这就是宋家当家主母的风范，尹青染六年来不知道听到过多少次了。 “阿姨，我在警……” “我知道你在哪里。这次你就好好在里面呆着吧，想出来？呵呵，难！”最后一个字声调压得很低，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一个人坐在狭窄的牢房内，和外界隔着一根根铁栏杆，自由就这么被限制。 尹青染缩在硬板床的一角，背靠着墙壁，双腿一屈一伸，腰杆挺直，即使是落到了如此田地，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度日如年。 “铛铛！” 尹青染一惊，转头看去。 铁栏杆外一个女警拿着手机站在那里，迎着她的眼光微微一笑。 “尹小姐，你的电话。” 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把电话接到她这里？ 电话接起，那头的呼吸有些粗重，语调上下起伏，语速很快，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 “囡囡，我刚下飞机，我马上就赶回去。你放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 卓正扬！尹青染眼圈微红。 “卓正扬！我没有给黑帮洗钱！” “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当卓正扬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时，尹青染觉得心头一松，这种被信任的感觉。理智、冷静瞬间战胜了一切，她快速地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 “最重要的就是那份三个经理的签名文件，我记得除了财务部会留一份之外还会在宋氏的档案室存根。卓正扬，一切都拜托你了。”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相信我！” “我相信你！” 尹青染这个应答是发自内心的，卓正扬这个人平常看上去吊儿郎当，重要时刻却从来不会掉链子。 他的能力，尹青染一直都相信着。 这六年来，尹青染一直爱着的人是宋之灿。最信任的人却是卓正扬！ 挂断电话，尹青染将手机通过栏杆递了过去。 “谢谢你。” 女警和善地一笑，从旁边拿出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碟一碗。 “从进来你就没有吃过东西吧？先垫垫肚子。” 碟子和碗都比较小，可以通过栏杆送进来。 尹青染吃着碗里并不美味的饭菜，心里知道女警是受卓正扬委托才会对自己这般和善。 不论外界是多么和平，尹青染呆在牢里是不可能平静的了。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18个小时，她也就18个小时没有合过眼。 第二天一大早，卓正扬就赶了过来，隔着桌子看见尹青染黑青的眼圈，脸色顿时就黑了！ “他们审讯你了？！” 尹青染扶额：“没有，只是没有休息好。” 卓正扬有些懊恼：“我联系宋之灿，他竟然说他不能插手！连财务部的文件也不让我调看。” 尹青染苍白的唇动了动，她知道之灿对于宋家的公司是多么在乎，有人要借助宋氏洗钱这是动摇了宋氏的根本，之灿是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他对自己的信任已经日渐薄弱，一切的改变从进入社会时就开始了。 看尹青染脸色不好，卓正扬马上止住了话语，转而安慰道。 “之灿也在为你奔走，他现在就在查阅财务部的文件，我是外人他现在不让我插手进去也是应该的。” 嘴上是这么说，暗地里卓正扬早就准备好了人手，今天晚上就去夜探宋氏集团。 “从目前的资料看你只是涉嫌参与洗钱，这些资料并不能定罪。囡囡，你面对任何审讯都不要轻易松口。你再坚持五天，不，三天，三天后我一定来接你回家。” 即使是托了关系，卓正扬能留下的时间也很短，只把该交代的都一再重复了就马上起身离去。外面，还有更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 三天，三天后，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地从这里走出去！被糊里糊涂地困在如此境地，是尹青染绝对不能接受的。 尹青染站起身，身侧的手双拳紧握。 三天，72小时，4320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尹青染却等不了了。 24小时后，她因为食物中毒被送往医院。 途中，死亡！ 从胃部开始的灼烧让她苦不堪言，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好像热烫的油直接倒进肠胃，产生剧烈的火焰。 耳边声音零零碎碎，她被人抬到了担架上，快速的颠簸着，上了车。 救护车的警报声萦绕在整个空间，尹青染的双耳嗡嗡作响却在剧痛中意外地听清了身旁两人的对话。 “医生，直接推注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少废话！病人需要急救！” “可是……” “可是什么？这只是个小小的失误，你看带着上贴着的可是氯化钙！推注氯化钙有错吗？！” 护士眼眶微红，双手颤抖，标签是刚被贴上去的，可是标签下的药物和它并不相符。 “动作快点！” ‘噗嗤’一声轻响，针孔进入血管，红色的液体被快速地推注而入。 顺着血管涌到心脏，心脏快速地跳动了几下，骤停！ 尹青染头往左偏，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雪白的病床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印子。 她死了。 如此不甘，如此糊涂。 ☆、第002章 回到2001 尹青染整个人犹如在大海中飘荡，身体和灵魂都是眩晕的，直到一抹刺眼的光芒进驻其中。 “啊！”尹青染一抬手挡在眼前，眼睛微微眯起，等适应了此时的光线后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是一片空旷的所在。 天空是深蓝色的，没有一片白云，就像是一块碧玉倒扣在头顶，特别亮眼，特别漂亮。 面前是一望无际田野，粗粗看去，竟然生长各种自然作物，不同季节的作物也能生长在一处。 右手边有一口池塘，面积不大，只4平方米左右，池塘里波光粼粼，看不见底，却时不时有气泡冒出。 这样空旷，有着完全不同于城市的美，吸入肺部的空气非常沁人心脾。 尹青染不自主地抬脚，想往前走一步，整个人却被一股拉力用力往后一拽。 失重之后，再次睁开眼看见的却是破旧的瓦房，手上摸到的是柔软中带着粗糙的粗布棉被。 尹青染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双眼四下张望。 小小的房间，正中间还摆着一张四方桌，四个板凳。自己身下的床只占了房间墙角一个小角落。 简单粉刷了一下的墙上好几处地方都掉下了大块大块的白色水泥，露出里面黄色的泥土模样，黄土铸成的墙壁。 这个小房间熟悉而陌生，她好久不曾见过了。 “囡囡醒了？” 背对着门外的阳光，一个女人小心地端着碗踏进门槛。 尹青染呆愣住了，放在被面上的双手揪紧里面的棉絮，只有这样她才能强自镇定，没有一下子扑过去，张口，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mama？” 女人在床边坐下，自然地伸手贴上她的额头，感受了一下，说。 “已经不烫了，总算是把烧退下来了。来，先把这碗药喝了。” 一碗黑呼呼的东西被端到嘴边，尹青染顺着就往嘴里倒。 “咳咳咳！” 预料之外的苦涩让她呛了，大声的咳嗽着，整个人也终于有了些真实感。 “mama！真的是你吗？！” 欧阳晴被尹青染吓了一跳，右手手背被她的手指抓出五条白色，可见尹青染是有多用力。欧阳晴感觉到疼痛，却没有在意，只是关心地问她。 “囡囡，还没睡醒呢？头是不是还晕着？” “不！不晕了。我没事。” 尹青染已经看见了墙上挂着的小本日历，是那种每过一天就撕掉一张的旧版日历，那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01年5月18日。 她，回到了自己十一岁的时候！ 欧阳晴要做的事很多，在确定尹青染状态不错之后就匆匆地出门了。 看欧阳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尹青染马上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穿起床边摆着的布鞋。这布鞋还是外婆给做的，千层底，粗布面，老手艺，穿在脚上特别舒服。 她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往外看。 门外是一片空地，棕色的泥土地，被勤劳的一家之主一点点地压平，上面铺上一张张竹子编成的类似竹席的东西，稻谷就直接倒在上面晾晒。晾晒需要人不断地去翻动，以保证能充分晒干，便于保存，不然放进粮仓也是要腐烂掉的。 门外欧阳晴的身影忙忙碌碌，门内尹青染眼眶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