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附条件赠送协议无非就是写“今因沈穹惨失记忆，而赠送其中心大厦第三十五层使用权限三十年，外加五百万元人民币，聊以安慰，若他日沈穹恢复记忆，此赠送协议自动失效，届时沈穹须退还所赠之物”，这样的合同合乎法律，又提防万一沈穹拿到钱财最后又转身向警察说明实情，对双方都算有利，张薜因此对这一条件没什么异议，点头答应了。 如此而言，张明一事算是了结，不过学校那边对他总归还有惩罚，在他从看守所回来的第二日，便被s大附中处以开除学籍的处分，这倒不是沈穹所能保证的事了。 一来二去的十几天随风而过，转眼便快到了十月，沈穹在医院住够了，吴奶奶再三向医生确定他可以回家继续养着，便带着孙子一起搬回了城野小区，家里环境比医院好过太多，也算利于康复。 只是这样一来，夏糯给沈穹补课，便要到他家去了。 小夏老师自给沈穹补课开始，每天都认真的不得了，课案必是早早备好的，检查沈穹的卷子也是一个一个认真看过，错的便用红笔勾出来，叫沈穹改过，若改的不对或方法不够好，才再做讲解。不过今天……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夏糯小学霸的心不在焉不表现在她讲课哪里出了问题，恰恰相反，她心不在焉之时，讲课讲的极好 同时也讲的极快。 她平日里都有意识的克制着自己的节奏，不会完全照着自己的思路来，这样免除讲的太快沈穹跟不上，但今天的速度却如同光速一般，嘴巴里几乎每隔几秒就会自动蹦出好几个高级词汇。沈穹上一世鏖战商海，对这些物理化学什么的实在无感，对高中的物理化相关知识尚且游刃有余，但像夏糯今天这样的，实在是无力跟上。 跟不上就索性不跟，沈穹索性也就任性起来，他并不打断夏糯，反而开始打量起她来。女孩子皮肤白白的，小小的唇一张一合……应该会很好吃才对。 他这样想着，几乎立马就陷入这样的想象中去无法自拔，眼前飘过的全是夏糯张唇的样子…… 沈穹捂住脸，开始庆幸夏糯现在在走神，不然看到他脸红的和虾一样，又来问他“怎么了”，他大概又只能失去思考能力的、傻乎乎的回答“有蚊子”了。 qaq老婆太可爱连谎都不愿意对她撒呢咩哈哈哈哈。 ……不过话说如果撒一次谎就有一颗沙，沈穹你对夏糯撒的谎估计早形成了撒哈拉！ 不过这么走神下去显然不是办法，老婆明显被什么事情困扰，沈穹舍不得她皱眉的样子，最终还是轻轻敲了一下夏糯的手肘，对方立马猫一样的弹了一下，讲课的声音蓦然截止，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问：“怎么了？” 沈穹把下巴放在桌子上，手环抱着肚子，简直不能忍受老婆如此犯规如此萌！这要叫他怎么讲话！“老……”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沈穹尴尬的笑了一下才继续道：“糯糯你心情不好吗？刚刚感觉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夏糯眨了一下眼……刚刚自己表现的很不开心吗？ 她其实只是在思索解决之道而已。 明天，明天就是祝后会来找自己的日子，这是一个她可以改变未来的机会。 夏糯呼了一口气，旁边沈穹还在疑问的看向她，女孩想了一下，觉得沈穹这么聪明，说不定有好一点的解决之法呢，于是顿了一顿问：“如果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其中一个选择你已经尝试过，并且明知道会发生不好的结果，那么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尝试另一个选择吗？” 沈穹想了一下：“这要看另一个选择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了。我的意思是，虽然其中一个选择你已经尝试过，并且得到了坏的结果，但你并不能保证另一个的选择不会更坏。” 可是上一世因为祝爷爷祝奶奶额缘故，在父母离婚之后，祝后选择了和爸爸一起生活，而祝mama则在三个月后因为不堪压力而自杀，祝后就此陷入到浓重的内疚当中去。更不提此后祝爸爸将他在外面的小三和那个四岁大的儿子带回祝家之后，之后过的那些兵荒马乱的日子。 还有什么结果能比之前那个更糟？ 夏糯现阶段想改变的也就是这样一件事情而已。 “不过事在人为，按照糯糯你的说法，既然现在你已知最坏的结果，便发挥你最大的能量去阻止这一件坏事的发生就好了，什么方法倒是其次。” 就像他一样。上一世，他选择回到沈家奋力一搏，最后却失去了他心里的玫瑰。这一世，他便绝对不会允许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不仅如此，他还要做出完全不同的改变。 玫瑰终有一天会爱上他。 夏糯若有所思，她想改变这一系列的事，也许还是应该从改变祝后的选择开始。祝爸爸和祝mama在离婚一事上已经不可挽回，但祝后如果选择了和祝mama一起生活，也许就能改变接下来那些不好的事。 至少祝mama绝对不会再自杀了。 打定主意之后夏糯便放开心事，转而问沈穹：“刚才听懂了吗？” …… 老婆太认真了怎么破？其实我们还可以聊点儿其他的！ 不过最终沈穹还是被拖入到学习的海洋中去，而这其中是苦是甜，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二天晚上，夏糯早早的回了家，没再去沈穹家为他补课，夏mama诧异于女儿回来的这么早，在厨房里问她：“今天没去沈穹家吗？” 夏糯在客厅里换鞋，之后把书包放到卧室里，才对mama说：“我和祝后约好去书店，晚饭不在家里吃了。” 夏mama正炒菜的手一顿，把头探出厨房道：“钱在抽屉里。你叮嘱后后少吃垃圾食品知道吗？” “好。”夏糯点头，转身出了房门。下楼梯的时候她看了眼时间，正是十八点零五分。 她深呼一口气，坐在小区的凉亭里。这个位置使她能看清所有进入小区的人，自然也包括即将到来的祝后。 我是上一辈子的分割线 女孩子的泪水布满了整张面庞，奔跑间白色的长裙飞舞起来，就像一只在空中的白蝶，忧伤又美丽。 夏糯心痛的没法呼吸，笨拙的抱住伤心欲绝的祝后，女孩已经泣不成声，哽咽到完全说不出话，只能模模糊糊发出几个奇怪的音节，仔细分辨，才能听出是“不可能”三个字。 “糯……嗝……糯糯……” 泪水使得她的眼睛都肿起来，一字一字的说：“糯糯……我爸爸mama要离婚了……他们要离婚了……”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是这样……他们感情那么好……从前我要和mama玩儿，爸爸都会生气，觉得我霸占了mama……糯……你说这个怎么可能呢？” 夏糯只能笨拙的摸摸她的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祝后哽咽着问“我该怎么办”的时候，夏糯才终于开口，出口的声音因为悲伤而有些低沉： “跟随你自己的心。”她这么说道。 ☆、第12章 是非 “跟随你自己的心。”十五岁的小夏糯在凉亭里抱着祝后，稚嫩的手掌下是她几乎绝望的灵魂。 但就在这样的绝望里，夏糯还要扮演一个残忍的角色。年轻的女孩一只手握住祝后正在颤抖的手，认真的问：“你想要爸爸还是要mama？” 这个问题不再是我们年幼的时候亲戚玩笑似的问“你喜欢mama多一点还是爸爸多一点”，那个时候稚嫩的童言可以横行无忌，但现在，她却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可是如果、如果我不选择，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祝后开始拼命的摇头：“我……我不想选择……” “祝后。”只是这一次的夏糯却难得的强势，她轻轻握住祝后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我那天在书店外面的咖啡店看到祝叔叔带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像一家人一样，他们很开心，那个男孩儿也很漂亮，眼睛像宝石一样” 祝后瞪大了眼睛，哆嗦着嘴唇：“可是……” 夏糯抿唇：“我看到了。祝后，你不应该被欺骗祝叔叔出轨了，他有了另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眉眼精致，穿着可爱的童装，只是夏糯看到他是在上一世，在祝爸爸和祝mama离婚之后。那次她站在大街上，心里头一次生出愤怒，觉得上天不公，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配得到祝mama和祝后的爱。 可是要叫祝后怎么相信这个是真正的事实呢？爷爷奶奶明明说是mama在外面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叫她放开mama，给mama一个自由的人生……他们为什么要撒谎？ “我不懂……”祝后拼命摇头，蜷缩在夏糯怀里：“糯糯我不想懂……” 但谁能长久的不谙世事下去？他们在这一场人生里都被迫长大，祝后是这样，夏糯是这样，沈穹也是这样。 三个人的命运互相牵连，凭谁也不能躲过。 当晚祝后睡在了夏家。十一点钟的时候祝家爷爷奶奶找上门，笑着感谢夏mama夏爸爸，想要带走祝后，却被夏糯强硬的拒绝。 他们甚至连门都没有进到。 年迈的老人站在门外，年轻的女孩站在门内，两方对持，夏糯道：“祝爷爷祝奶奶你们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祝后的。” 这分明就是不想放祝后离开的意思，祝奶奶本来笑着的脸僵硬了一下，“糯糯，爷爷奶奶知道你和后后感情要好，可现在正是特殊的时候，她还是应该和家人呆在一起是不是？” 和小孩讲道理是一件愚蠢的事，而刚好现在夏糯还算的上一个“小孩”，她还是固执的挡在门口，用沉默回抵一切。 祝奶奶脸色开始有点难看，转而看向夏mama，皮笑rou不笑的说：“小孙，糯糯还小不懂事，但后后终归是我们祝家的孩子，住在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还有什么不妥？祝舫天能做出那样的事情，作为祝mama肖颖的闺蜜，代为照顾孩子一天又能如何？夏mama面上挂起一丝假笑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祝后在这里最安全不过了。这么多年您是知道的，祝舫天和阿颖工作忙，后后这孩子除了不睡在我们家，平时吃饭、出去玩儿，我从来都是拿她当做咱们夏家的女儿在对待的。再者后后毕竟刚刚知道这些事情，有个同龄的要好的女孩儿陪着，对她肯定更好一点。我想叔叔阿姨也一定希望后后能好好的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们总不可能进门去把孩子抢出来，祝奶奶透过夏糯小小的身躯往门缝里看了一眼，目光又扫了夏mama一圈才道：“那我们明天过来。”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夏mama叹口气关上门，皱起眉头道：“明天要是阿颖赶不回来，我们这边也不好强行继续留人。大人吵闹倒是其次，伤到后后可怎么办？” 夏糯握成拳的手紧了一下，沉默片刻道：“祝后想回去才回去。明天肖阿姨回不来，我和祝后住到酒店去。”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回了房间，留给夏mama夏爸爸一个倔强的背影。夏爸爸看了夏mama一眼，他这样的情商实在不能应对这样复杂的问题，张嘴几次都没能说出点儿什么，最后只好各自给母女俩倒了杯牛奶。 只是今晚的这杯牛奶似乎并不能助于睡眠。 半夜夏mama起夜去在客厅看到夏糯正坐在沙发上，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mama莫名觉得心痛，什么时候夏家那个从来不知道忧愁为何物的糯糯，竟然有了睡不着觉的时候？ 她慢慢走过去，夏糯本来抱着腿，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眨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叫了句“mama”。 “怎么了？睡不着吗？”夏mama摸摸夏糯短短的头发，又抱了一下她问：“要不要mama陪你到客房去睡？” “不用。”夏糯摇头，咬了一下唇才道：“mama，祝叔叔出轨了。我看到的。” 夏mama顿了一下，才道：“是。” ……是？mama竟然知道？夏糯有些震惊，瞪着mama问：“mama你知道这件事情，那之前为什么还帮着祝叔叔说话？” “mama没有帮祝叔叔说话。”夏mama苦笑，摸着女儿的手，“mama只是希望你肖阿姨能做出她自己的选择。不管祝叔叔出轨还是没出轨，离不离婚都是你阿姨需要决定的事。糯糯，你要知道，做出什么决定，最终的承受者都是她，我们作为旁观者，是永远不能感同身受的。” 夏糯皱眉：“可是祝叔叔出轨了，他不爱肖阿姨了。” 夏mama轻轻在女儿额头落下一吻：“亲爱的，等你长大你就会明白，我们永远不该以自己的是非观、价值观去要求别人做出任何决定，这个世界的是非曲直、黑黑白白都太复杂，远远不是一个对字或者一个错字能诠释的。” 不用对错来权衡又该用什么？而如果对错不能成为我们行事、评判的准则，那是非对错存在于世间的意义又何在呢？ 夏糯不懂。 而也许穷尽她一生的时间，她也弄不懂这些。 第二天早晨祝后从房间醒来，眼睛肿的一塌糊涂，夏糯在房间陪着她，直到中午祝mama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母女两个抱着又狠狠的哭了一场。祝mama看起来已经心灰意冷，拥着祝后说“mama只要你、mama只有你”这些话，夏mama也在一边跟着抹眼泪。 夏糯在一边抿了抿唇，内心的小火苗却始终没有熄灭。 等到晚上她去给沈穹补课，她才慢慢显露出她的计划，问沈穹道：“上次你请的律师可以介绍给我吗？” 沈穹正在握笔的手顿了一下，看着夏糯眨了眨眼睛：“什么？” 夏糯于是又重复一次：“上次你和张明那件事请的律师，你可以介绍给我吗？” ……他的刀呢？ 他的刀呢？！何远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的！年纪那么大！介绍…介绍？夏糯的眼神过于冷静，沈穹这才从狂躁的模式中苏醒一点，深呼吸一下问夏糯：“出了什么事吗？” 夏糯抿了一下唇，犹豫了一下说：“祝后的事……” 祝后的事？沈穹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在上一世，也就是最近祝后的父母离了婚。 此后祝家mama就割腕自杀了。可是也不该是夏糯需要律师啊。他问：“是祝后托你找的吗？” “不是。”夏糯道：“祝叔叔出轨了，我想找到他出轨的证据。” 就算是离婚，祝阿姨也不该像上一世那样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才是。而且抚养祝后也需要用到钱，找到祝叔叔出轨的证据，离婚时至少法院能在财产分割方面照顾到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