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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母都是很开明的人,也都很喜欢他。 柳婉第一个朝着柳煦跑了过来,她这一路应该也是拼死拼活狂奔过来的,停下来时还气喘吁吁。 她跑过来,先是揪了揪柳煦的衣服,皱着眉自言自语了句“怎么这么多血”以后,就看了眼手术室,问:“情况怎么样?” 沈安行记得柳煦是在上救护车签手续时给他家里打的电话。他当时急得要命,话都说不清楚,只说了沈安行出了车祸,手术费要先交十万。他说他没有那么多钱,急得直哭。 话都说不明白,他家里人自然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知道……”柳煦说,“推进去半个小时了,还没消息……” “半个小时肯定出不来。”柳父说,“车祸做手术,肯定得花几个小时。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 伤得很严重。 都不用柳煦说,沈安行自己就知道。 他当时人都被撞飞了,怎么可能不严重。 但柳煦却不想承认。即使事实都摆在他眼前了,他也不想承认,试图想委婉地把它往好的方向掰正,道:“还行吧……不算太严重,也不算很轻……” 柳煦他爸见过的人太多,一眼就看明白了:“那看来很严重了。” 柳煦:“……” “行了,别说那么多了。” 柳煦他妈有点看不过眼自家老爷们这张破嘴,便从包里掏出张卡来,一把按到他胸口上,说:“你滚去交费去,我们就先在这儿等着。” 柳煦他爸撇了撇嘴:“哦。” 然后他就捏着张卡,转头去交费了。 柳煦他妈坐到一旁的蓝色座椅上,又拍了拍自己旁边,对两人说:“好了,坐过来慢慢等,站在那儿也没办法。” 柳婉听了,就转过头担忧地看向柳煦,“呃”了一会儿之后,就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沾满鲜血的衣角,试探着问:“去坐?” “……不了。” 柳煦低下头,转头看向别处,声音因为哽咽而变得沙哑了不少。 他说:“我实在坐不住。” 沈安行:“……” 柳婉见他这样,也不好再多说了。可她又看不下去他这样,就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别这样啊,那小子不会有事的,他命硬得很,肯定没事的……” 柳煦转了转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柳婉的安慰丝毫没起到效果。 她抽了抽嘴角,又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又意识到说这些都没有什么效果,只好又欲言又止。 到最后,她只能叹了一声,伸手拍了拍柳煦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 柳煦他爸很快就回来了,夫妻俩坐在走廊的蓝色座椅上,一会儿低低头,一会儿抬头看看手术室,一会儿转头看看医院走廊里挂着的电子钟,一脸担忧。 柳婉坐在他俩对面,盘着一条腿望着手术室,同样一会儿低低头,一会儿转头看看时间,一会儿又低头拿着手机点点,不知是查了什么东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差。 柳煦在手术室跟前来回走着,他是最紧张不安又害怕的那一个,一直都低着头紧抿着嘴搓着手。 后来过了一个半小时,他走到蓝色座椅旁边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就这样缩成了一团。 他一直都没坐下来过。 沈安行站在他旁边,看着他蹲在地上轻轻发抖,吸着气哽咽着,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蹲了下来,平视着看了柳煦一会儿后,伸出了一只已经成了冰的手,想要去碰碰他。 可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过去,所有的一切也都不是真实,所以他伸出去的手理所当然地穿过了柳煦。 他碰不到他,他什么都碰不到。 这也难怪,因为此时的他正躺在手术室里生死一线,靠着呼吸器来维持着濒死的命。 沈安行抿了抿嘴,低下头。 他想了想,又挪到了柳煦旁边去,跟他一起蹲坐在地上,在弥漫着药物的冰冷味道的医院里,等着自己的死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安行听到柳煦在他身边轻轻哽咽着。 沈安行听得心里难受。他抬起头,看到柳煦双手很用力地攥成拳,在一阵阵抖。 沈安行有些于心不忍,尽管知道碰不到,他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已冻成了冰的一只手去,虚握住了柳煦那只颤抖不停的手。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 终于,在将近下午四点左右时,手术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有一堆人推着手术用具和药物走了出来,离开了手术室。 一直安安静静蹲坐在地上的柳煦一个激灵,连忙站了起来。 他眼睛红得充血,脸上也全是泪痕。 但他没管那么多,连忙往前几步,走到了一个走向他们的医生跟前。 其他三个人也连忙站了起来,围了上去。 柳煦忙问:“怎么样!?” 医生是领着一个护士留下来的,他脸上戴着口罩,身上还穿着绿色的手术服,衣服上沾了不少鲜血。 他看了一圈几个人,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取下口罩,垂下眸去叹了口气,说:“抱歉,我们尽力了,真的救不回来了。” 柳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