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第28章 夏耳心像被什么东西扯住, 因着这句话,不住地向下坠。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咽掉喉咙里那种酸胀的感觉,走到陈岁身边, 抽走他指尖的烟头。 烟烧掉大半, 只剩下一小截,她拿的很不方便, 还被烟头烫了一下。 夏耳猛地缩手,嘶了一声, 烟头掉到地上, 她正要俯身去捡。 陈岁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他的手是瘦弱的, 有力量的, 夏耳挣也挣脱不开。 她稍微抽了两下,发现徒劳无功, 就放弃了。 她微垂视线,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陈岁,嘴唇动了动, 小声说:“你能不能别抽烟了。” “夏耳。” 陈岁轻轻仰头,阳光照在他光洁的额头上, 下巴那圈青色胡茬看着更加明显, 他望着夏耳, 低哑着嗓音:“我是不是很讨厌啊。” 夏耳从没见过他自厌自弃的样子, 心像一团被揉皱的纸, 她看见烟灰缸那堆烟头, 眉头轻蹙:“是啊。” 陈岁呵了一声, 放开她的手腕。 “果然……” “我确实,讨厌你抽烟。”夏耳认真说下去,“所以, 不要抽了。你这样,对身体很不好。” “我以前,也不抽烟。”陈岁头仰着,无力地垂下眼皮,以她的角度,又看到了陈岁褶皱那颗小痣,“也还是,没有人喜欢我。” 他被阳光笼罩着。 可他看起来,没有任何温暖。 在一瞬间之中。 夏耳萌生了很强烈的,想要抱住他的冲动。 她一直以来,都是个非常胆小,非常羞怯,非常缺乏勇气的人。 害怕别人的想法,别人的眼光,别人一丝一毫不好的评价。 但在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了,也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扑到陈岁的怀里,闭上眼睛,用力地,环住他的腰身。 把他拥入怀中。 她想安慰他些什么,但她所能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对不起。”夏耳声音闷闷的,“我不应该吃那个饺子的。” 陈岁没反应过来。 夏耳的鼻音有些重了:“我应该把那个饺子留给你的,陈岁。” 也许吃了饺子,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这一年本来应该开心的。 是你把你的饺子让给了我。 陈岁恍惚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夏耳是在说什么。 过年的时候,他在碗里找到了带枣的饺子,他夹给了夏耳。 因为夏耳说,吃了这个饺子,这一年都会很好。 他希望她过的好。 她现在,是在为吃了那个饺子而感到愧疚吗? 怎么会有这种,这种小傻子…… 这只是一件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居然,记了这么久。 夏耳的心里怦怦跳。抱住陈岁,是她十七年来最大胆的一次。 同样也是,她做过的,最开心的事。 以往她的声音听起来,总是软软的,但在这一刻,也是这道软软的声音,给他注入了一股力量。 她手臂很细,扑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很娇小,可又是,那么让人心安。 陈岁反抱住她,埋在她肩头。 拥抱,是橙子味的。 是带着阳光的,夏天的味道。 是与他家里腐朽,陈旧,满屋烟草截然不同的味道。 只有她身上才有的味道。 他抱得很紧,被抱住的女孩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又有一点点开心。 她轻轻问他:“你饿不饿,我煮面给你吃?” “……好。” 夏耳从陈岁身上起来,热着耳根整理衣裙,随后,摸了下耳垂上的小痣。 guntang的。 她收回手,说:“那你去洗脸刷牙,换一件衣服,把自己收拾一下,就来吃面,好不好?” “嗯。” 夏耳望着他,细嫩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提醒:“胡子也要刮。” “记得了。” 夏耳下到一楼去,厨房里还有一堆碗没来得及洗,她打开水龙头,全都洗干净,放进碗柜里。 然后开始烧水煮面。 又切了些小葱和干辣椒,用热油泼香,再用底油煎了个荷包蛋,然后在碗里加入调味料,等面煮好,把面盛到碗中,加了两勺煮面的汤,最后把青菜和荷包蛋一同盖在面上。 这是夏耳最爱吃的面。 每次生病,她爸爸都会煮这个面给她发汗,神奇的是,她吃了这个面,没多久病就会好。 时间长了,她自己就学会怎么做了。 她希望,陈岁吃了这碗面,也能逃离自己的不开心,或者哪怕,能够变得开心一点点。 陈岁洗漱完,还没走到厨房,就闻到了油泼葱花的香味,还有浓郁的面香。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饭了。 之前沉浸在一种情绪里,并没有太多的感觉,这会儿闻到香味,才发觉胃饿得快要痉挛。 他走到厨房里,看到夏耳捧着一碗面,自己闻了一下,似乎觉得味道还不够,她又在荷包蛋上滴了一滴芝麻油。 香味更加浓郁。 夏耳这才开心地笑了,捧着面要向外走,一抬头看到他,有些猝不及防,可笑容并未减。 “你忙完了呀?” “嗯。” 他按她说的,洗脸刷牙刮胡子换衣服,还特意闻过了,身上没有她讨厌的烟味。 夏耳端着面从他身边经过,招呼他:“那快过来吃饭吧。” “好。” 夏耳把面放到餐桌上,陈岁在后面跟着,她个子小小的,似乎碗太烫了,她赶紧捏住耳垂,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又匆匆跑回厨房去,拿了一双筷子回来,搭在了碗边上。 在屋里跑来跑去的样子,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时刻,陈岁的心中突然收获了一片安宁。 这种安宁,是由从前很多个这样的时刻构成的。 在他独自去小卖部买泡面,被徐凤琴跟夏耳一齐领回家的时候; 在他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电视,被夏耳喊到她家吃饭的时候; 在他有记忆之后,第一次没有一个人过年,跟夏耳和夏爸爸一起放礼花的时候; 在他跟家里闹矛盾,跑到台球厅去打了几天球,出来看到拎着保温桶,在树下等他出来的夏耳的时候。 那么多难过的时刻,她总是会笑着出现在她面前,乖乖地喊他:“陈岁。” 只要听见她的声音,就算他下定决心反叛世界,也可以为了她缴械投降。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 面是圆圆的细面,汤底酸香鲜辣,开胃无比,再咬一口滴了芝麻油的荷包蛋,那种感觉,像是攀登雪山的旅人喝到一口热汤,徒步远行的行客终于睡上软床,满足感无可比拟。 陈岁的吃相一直都很好,斯文好看,但他饿得太久了,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夏耳托着下巴,乖乖等着他吃完。 陈岁吃掉一碗面,舔了舔嘴唇,望着夏耳,问:“还有么?” “啊。”夏耳放下手臂,向他碗里看了一眼,有些尴尬,“你没吃饱吗?” 陈岁点头。 “那我再去煮一碗,很快的!” 夏耳赶忙到厨房去,又给陈岁煮了一碗面。 陈岁还是很快就吃光了。 夏耳看着他,忍不住问:“叔叔阿姨……他们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没。”陈岁放下筷子,“回不回来,也不重要了。” 那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