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2

    韦远不接话还好，何灵不知道从哪个角度突破。

    这番话一说完，何灵似乎看到了希望，也不管韦远的忠告是什么，口不遮拦地继续乞求，“韦远哥，我求求你。我知道你对我们都很好，你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可是，韦远哥，我还是想看看现实世界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灵魂驿站里有神秘力量在控制我们，那我愿意向这神秘力量许下我的承诺，如果韦远哥你肯帮我，让我看到现实世界，我愿意跟随你们闯荡梦境。哪怕有一天我们从梦境中获取足够力量回到现实，我也承诺，跟随你闯荡现实，绝对不会背叛你们辜负你们。”

    “我刚才说过，我愿意给你半条命，我说到做到。如果真的有神秘力量那就更好了，如果我违背这个诺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秦若曦听不下去了，上前挽着何灵的手，“何灵，你不要乱说话了。韦远既然提醒了我们，很有可能真的存在神秘力量。你的这个愿望真的犯不着你用半条命和梦境现实的追随来赌啊，你自己静下心来想一想，你承诺得太重了，你让韦远怎么回答你？你这不是为难他吗？”

    何灵虽然看起来脾气软糯，实际上倔起来是真的很倔，这种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逼别人的事，她还真能做得出来，“韦远哥，我知道我在为难你，我知道我辜负了你对我的照顾。今天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借你的这个愿望。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只能继续加条件，加到我们彼此都承受不起为止。”

    温小雅跳了起来，“何灵，韦大哥对我们这么好，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不对，也不是恩将仇报，你这不是以死相逼吗？也不对，你这不是欺负韦大哥吗？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让韦大哥怎么接话？答应你？那个愿望如此珍贵！拒绝你，你还要继续加条件！你明明知道韦大哥不是这种见死不救的人，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秦若曦在一边帮腔，“何灵，你先冷静一下，你让韦远考虑一下好吗？不要步步紧逼了，到时候我们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再继续加条件，你只能给出你的命了，你让韦远怎么回你？他拿你的命来做什么？我们能不能出灵魂驿站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这么为难？你如果v把命给了他，是不是放弃自己回到现实的所有机会？”

    “何灵，深呼吸一下，让韦远考虑一下好不好！你先别说话了，让他想一想。”

    何灵泪汪汪地看向韦远，“韦远哥，你说一句话。你说，你想要什么才能换给我，我都答应你。”

    韦远摇头，“何灵，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番话，很有可能会改变你以后的命运？或许，也改变了我的命运。我说过了，灵魂驿站中不要随便许诺，在这里的诺言我们都承受不起的。”

    何灵也摇头，“韦远哥，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连现在都撑不过去了，哪里还有以后和未来啊？你答应我吧，你把愿望借给我，就算改变我的命运我也受了！”

    韦远深深地看向何灵，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何灵，也许我的命运也被你改变了。你说出这么重的话，我确实无法拒绝了。我如果拒绝你，只怕不只是命运被改变啊。走吧，我们去找杏花姑娘吧。”

    这句话毫无疑问就表明韦远答应了何灵的请求。

    秦若曦赶紧拉了一把韦远，“韦远，你想清楚了！你自己知道灵魂驿站颇为神秘，这是我们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握的世界，小心谨慎才能存活下来。你这个愿望这么珍贵，你一定要浪费在这种小事上吗？而且你一旦答应了何灵，就表明你们之间的达成了某种承诺，这才会导致神秘力量的干预吧？”

    何灵眼泪巴巴地看向秦若曦，“若曦姐，我求你了。”

    韦远注视着秦若曦，眼中全是柔情，“若曦，只怕这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你不知道当初我接到的是什么任务，所以你觉得我可以有的选择，其实我没有的。我自然知道，如果我答应了何灵这个愿望，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已经变成了一个契约，或许灵魂驿站中的神秘力量将会把我们紧紧地栓在一起。可是，我在灵魂驿站待了那么长的时间，我努力过、我抗争过，所以我知道，只能是接受吧。这是我跳不出去的选择！”

    秦若曦急了，“怎么可能有跳不出去的选择？怎么可能抗争不过呢？在这股力量还弱小的时候，我们掐断它才有机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温小雅也急了，“韦大哥，你不是一直都主张我们要为自己奋斗吗？你不是一直都说只有自己努力拼搏一把，我们才能拼搏来希望吗？”

    韦远耸耸肩，轻松地说，“其实这件事也没那么严重的了。你们想想，我接到杏花姑娘的任务，获得了这个小条件，可是我却一直没有机会使用它。那想来想去，只能是这个小条件根本不是给我的，只是经由我的手，交给应该给的人。”

    “你看，你们几个人都没有遇到想要使用的可能，偏偏最后来的何灵遇到了，那可不就是这个小条件就是为她准备的？况且了，如果能用而不用，才是最大的浪费啊。我们一直都觉得这个条件很可惜很珍贵，那是因为我们设想了很多会用到它的大场面。可是现实来看，也许我们根本就用不着它啊。你们说说，能看到现实世界的镜子，看一眼现实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咱们每天都出入各种梦境，难道里面不够真实吗？梦境中的真实，我们还能够参与。现实中的真实，我们却无能为力。看一眼又有什么用呢？”

    “说起来，我倒觉得何灵提这个要求让我想明白了，这个愿望根本就没有我所以为的那么珍贵。不就是看一眼现实嘛，看了又能如何？是吧，所以呢，大家都不要太着急了，也不用太过于放在心上。就这么决定了，咱们就当去认识认识何灵的父母还有她的未婚夫吧。”

    韦远自己把话说到这里，其他人也不好再帮他说些什么了。

    肖文钊含笑看着韦远，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赞同韦远还是佩服韦远。

    何灵一听韦远还给自己找充分的理由，知道韦远已经同意把愿望给自己了，又高兴又惭愧，“韦远哥，谢谢你，谢谢你。我一定记住我说过的话！谢谢你，韦远哥。”

    韦远大手一挥，“谢什么呢？既然你开口要，自然是有你开口的理由。既然我这么就都没用它，也说明它对我来说，没什么要紧的。走吧，我们去找杏花姑娘。”

    何灵结结巴巴地给杏花姑娘说了自己的要求后，杏花姑娘笑嘻嘻地看向韦远，“这么难的任务获得的条件，这么随便就给出去了？”

    韦远也笑嘻嘻地看向杏花姑娘，“一个小条件能换得这位姑娘一笑，怎么能是随便给呢？她既然想看，那就给她看吧！”

    杏花姑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韦公子真是有造化之人，也聪慧过人，不点都通。”

    秦若曦听得这句话，猛地回头看向何灵和韦远，细细琢磨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

    杏花姑娘再次确认韦远同意将条件让给何灵后，伸出宽袍大袖一挥手，一阵“吱吱嘎嘎”声中，一块投影幕布缓缓降了下来，悬在半空。

    温小雅小声吐槽，“这里也有投影仪吗？这个投影仪还挺高级的啊，能投放现实世界。”

    大厅中三三五五聊天的人把目光全都聚集在杏花姑娘身上，“杏花姑娘，咱们这里还能放电影看的啊？”

    “杏花姑娘，看电影要不要花能量购买的？我们都可以看到的吗？”

    “杏花姑娘，能不能每天都看电影啊？”

    “杏花姑娘，我能不能点播电影啊？”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扯着，杏花姑娘还是笑嘻嘻地看着大家，“这电影呢，是可遇不可求的哦，大家就当看个热闹吧。”

    何灵眼都不敢眨地盯着投影幕布，害怕自己一不小心错过什么细节。

    忽然幕布前面全都黑了下来，还真是看电影的感觉，后面坐着的众人开心地欢呼，“看电影了，看电影了，也不知道放的什么大片啊。”

    “嘿嘿，放什么大片啊，放小电影最好。”

    幕布上先是一片黑暗，慢慢地影像开始出现。

    这是医院。

    只见一群医护人员正在奋力抢救一个患者，一会儿一个医生过来，一会儿一个护士过来，根本看不见患者是谁。

    但是何灵的心都揪了起来，她知道这是在抢救父亲。

    何灵双手握在胸前，握得太用力，掌心都被指甲掐出了血印子，“爸，你要挺过来啊。爸，你要挺过来啊。加油啊，爸！”

    镜头转向一堆医疗设备，本来还有些数字起伏变化的仪器慢慢平复下来，数字全都一降再降，心脏线慢慢地变成了一条直线。

    何灵眼前一黑，软绵绵地歪倒在韦远身上。

    韦远条件反射迅速扶住何灵，伸手在人中上一掐，顺手从吧台上扯过一本书，拼命给何灵扇风。

    秦若曦更为着急，狠狠一把掐在大腿上，何灵吃痛，“哎呦”一声，幽幽地醒来。

    何灵眼中没有眼泪，面色木然地盯着投影幕布，听到医生宣布死亡时间。镜头一转，母亲晕倒在地，周围的病友又一阵慌乱，七手八脚地扶起母亲，掐人中的掐人中，喊医生的喊医生，乱成一团。

    何灵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憋了一会儿，“哇”一声吐了一口血。

    吓得秦若曦和温小雅赶紧给何灵顺气，“何灵，何灵，你哭啊，你哭出来！”

    何灵目光呆滞地看着幕布，还是没有眼泪，憋了一口气，喉头一阵腥味，“哇”一声又吐了一口血。

    温小雅吓得哇哇乱叫，“何灵，何灵，你别再吐了。你哭出来啊，你别憋着气，你哭啊！”

    这时候韦远也急了，使足了劲一巴掌打过去，打得何灵软绵绵地倒在秦若曦身上，左边脸立马肿了。

    何灵脸上吃痛，意识终于回来了，眼泪开始冒了出来，抽泣着哭出声来，“爸……”

    这一哭又哭得狠了，一口气没抽上来，眼前一白，又晕了。

    这一次秦若曦没气也没犹豫，照大腿内侧又狠狠掐了一把，何灵“哎呦”一声，又被掐醒了。

    这一次意识终于清醒了，眼泪成串地往外冒，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爸……妈……”

    也顾不得看幕布上了，任由眼泪往下淌。

    温小雅着急了，“何灵，快看你自己！”

    何灵抽泣着抬头，满身管子的自己还在医院里躺着，低下头不看了，继续哭。

    哭得气都接不上了，温小雅又叫起来，“何灵，这是不是你未婚夫？你快看啊，再不看待会儿又切镜头了！”

    一听到“未婚夫”，何灵满脸是泪地又抬起头，果然是苏致远，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帅气又自信。

    此刻他正在开会，一副运筹帷幄志在必得的表情。

    何灵抽泣着，“苏苏……爸爸他……”，哭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苏致远电话响了，声音很嘈杂，“你是何思源的姑爷吧？他刚刚过世了，你丈母娘也晕过去了正在抢救，你赶紧来医院处理！快点来，快一点！”

    苏致远皱着眉头，“什么骗子都有！这种谎话就不要编来骗我了吧！”

    也不管那么叽叽喳喳在说什么，把电话掐断了，继续开会。

    何灵本来哭得几乎断气，看到苏致远的反应，忽然又停住了哭泣。

    木呆呆地看着苏致远，眼泪哗哗地往下淌，却没有了声音。

    一会儿，苏致远的电话又响了，苏致远看了一样来电人，皱着眉头，掐断电话。想了想，干脆把电话关机，认真开会。

    何灵全身开始发抖。

    镜头又切到了医院，母亲幽幽醒转过来，没有眼泪，“老头子，你走吧。走了也好，安安心心地去那边，等我把我们女儿救醒了，我再去陪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单一人的。等我们的女儿醒了，我就来找你，你等着我啊。”

    幕布上的镜头停在何灵满身管子的界面，慢慢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