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梅亭嘉被他的语气说得脸色微红,恼怒地嗔怪道:“王爷若是不想说,只当妾身没问便好了!” 荀臻忙拉住她的衣袖轻声宽慰道:“你看,我又没说不说,怎生这么急躁?” 梅亭嘉颔首垂眸,她不敢承认自己是因着庆王听得尉迟将军后片刻的失神而挂怀在心。 “那尉迟将军今年已然二十有七,我不过刚十八岁,又怎可能有什么旧?是皇兄。”庆王殿下面对自己的新婚妻子,毫不犹豫地将孝统帝的旧日往事抖了个干净。 “她与皇兄年纪相仿,当年习武时也曾一起过,为此惹了那位的忌惮,这才久久不能回京述职。” 梅亭嘉诧异地眨眨眼,忍不住开口道:“那位竟然连这朝政都要干预么?” 荀臻叹气道:“虽是朝政,但是与池将军毕竟是女子,皇后她身为一国之母,自然对天下女子都有管束的权力。” 梅亭嘉沉默下来,对谢皇后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知。 宜婉长公主是和亲过的人,于国有功却还是被谢皇后当众折辱,而这尉迟将军也是守卫边关的人,却也被谢皇后以私愤阻碍前程。 若是旁人定会觉得这样的谢皇后简直是无法撼动,可是梅亭嘉却觉得,这看似像是体现着谢皇后的尊荣,却也是谢皇后的催命符。 这天底下当真会有人会无怨无悔地娇惯包容另一个人么? 荀臻发觉到身边人的沉默,他伸出手将梅亭嘉交叠在膝上的玉手握住,神色坚定地道:“你放心,皇后若是为难你,我必定会护你周全。” 梅亭嘉望着荀臻却突然一笑道:“皇后娘娘再为难我,也不过是言语辱之,我不在意便是,即便是她动手打我,那累得也不过是她自己。” 庆王殿下顿时便觉得心头一阵气闷,他的小王妃这么淡然可如何是好?他要如何在不说出实情的情况下让她懂得爱护自身呢? 荀臻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事儿难办,她又不在意虚名,有时候他都怀疑梅亭嘉是不是偷偷在研读佛经。 就在庆王夫妇都思虑万千的时候,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嘈杂,荀臻皱起眉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夏放回道:“王爷请稍等,属下这便去看看。” 半晌,夏放又回到了马车前,低声禀告道:“启禀王爷,前面似是宜淑长公主碰见了麻烦。” 荀臻与梅亭嘉对视一眼,又听得夏放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不由得无奈地笑了一笑道:“这个宜淑,总动不动偷跑出宫,这下可算是碰见麻烦了,嘉儿,我下车去瞧瞧。” 梅亭嘉点了点头道:“我与王爷一同去看看吧?” 荀臻摇头道:“围观的人不少,莫要冲撞了你,还是就在车上等我吧!” 梅亭嘉好笑地点头,心中却想着自己又不是有了身孕的人,哪里就怕了旁人冲撞呢? 宜淑长公主今年不过十五岁,她生母早逝自幼长在太后身边。虽然太后娘娘不是她的亲娘却对她很好,以至于宜淑不似其他公主一般循规蹈矩。 今日她再度自己偷偷溜出宫来玩耍,却被人暗中偷去了荷包,以至于在酒楼用过膳后付不出银子,被众人围观着看店家谴责她。 荀臻正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却有一个玄色衣袍的男子快了庆王殿下好几步,那人正是镇西侯府四少爷沈青云。 “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值得你们一群人跟个姑娘家为难,不过就是一顿饭钱,我来给。” 宜淑正孤立无援之中,忽然有个生得俊美异常的公子哥挺身而出,一张俏脸上便多了几分红晕,正待开口道谢之时,却听得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舍妹的事便不劳旁人了,六妹,还不快过来?” 第39章 沈青云皱着眉看着眼…… 沈青云皱着眉看着眼前气度非凡的男子,一双丹凤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记恨。 宜淑长公主却顾不得再多看一眼那男子,忙快步走到荀臻身后,讨好地叫了一声:“庆,三哥。” 荀臻命夏放去给掌柜的结账,又责怪地看了一眼宜淑道:“娘知道你又偷跑出来么?” 宜淑暗暗想着她哥真是傻了,若是太后知道那还叫偷跑么?不过她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便笑着道:“娘她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 荀臻一声冷哼道:“胡言乱语,你嫂子在马车上,去找她吧!” 宜淑听见梅亭嘉在,顿时将沈青云抛在了脑后,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便随着夏放去找庆王府的马车。 沈青云耳力好,也听见了庆王殿下的话,丹凤眼开始不自觉地四下搜寻起来。 荀臻发觉出沈四贼心不死,脸色不由得沉了几分,开口道:“我倒是没想到,沈四公子居然还是个乐于助人之人。” 围观的人群早在荀臻让人去结账时便散去了,因而荀臻便直接道出了沈青云的身份。 庆王殿下能够不管不顾,可是他沈四却不行,因而沈青云还是得老老实实地道:“公子过奖了,在下也是见令妹孤立无援,不足为道。” 荀臻上下打量了一下大热天却仍是一身玄色长衫的沈青云,毫无温度地一笑道:“既然沈四公子这么说,我也不好为违了你的心意强行道谢,就此别过。” 沈青云躬身送荀臻远去,才一脸阴鸷地起身。 庆王对他的态度恶劣他倒是也能理解,谁让他曾经动过庆王妃呢?不过但愿荀臻的王爷之位能够永远坐稳,不然那一日,他沈青云势必要将今日之辱百倍偿还。 待得荀臻走回到自家马车前,里面小姑娘神采飞扬的声音清晰可闻。 “庆王嫂,改日我带你去城外玩好不好?我们不去护国寺,那儿没什么意思,你知道付家庄吗?我带你去付家庄探险……” 荀臻终于是听不下去了,掀开马车帘子冷脸瞧着宜淑道:“你还是先想想今日之事要如何向母后交代吧!” 宜淑长公主立刻xiele气,她轻轻挽住梅亭嘉一个肩膀发起呆来。 梅亭嘉见状不由得轻声一笑道:“王爷何必凶宜淑呢?这样吧,我知道松香园的荷叶糕口味极佳,不如买上一些带回去给母后?” 宜淑的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说起来我原本也是要给母后带东西的,只可惜我这荷包丢了。” 荀臻毫不留情地揭穿宜淑道:“你要给母后带东西?你本是偷跑出来岂会做这种自投罗网的事情?” 宜淑皱起眉看着荀臻道:“庆王兄!” 梅亭嘉也轻轻拽了拽荀臻的衣袖道:“王爷!” 被妻子和meimei这样盯着的庆王殿下没能捱上多久便闭起了眼睛:“也罢,这便去松香园!” 待得将宜淑长公主送回到宫里再回到庆王府,天都已经黑透,府中下人赶紧服侍着王爷与王妃沐浴休息,毕竟明日庆王殿下的休沐便结束了。 一夜无话,待得次日一早,梅亭嘉便与荀臻一同起身,亲手服侍着庆王殿下将朝服穿戴整齐,又顶着荀臻炽热的目光低声嘱咐道:“王爷早点回来!” 从前的荀臻无论是上朝还是办别的政务,都是穿戴好了带上人直接便离了王府,从未有人柔声软糯地叮嘱他,一时间庆王殿下心肠便软了,竟生出几分不想走的心思来。 梅亭嘉狐疑地抬起头,便瞧见荀臻一双桃花眼内情意如同是日头照耀下潋滟的水波一般,光华流转动人心脾,她忙又低下头,轻轻推了推他道:“王爷该走了,一会儿便迟了。” 荀臻回过神来,叹道:“从前我以为自己风风火火毫无牵挂的日子不错,现下看来是当时太过年少轻狂。” 梅亭嘉脸颊微红,索性背过身去道:“我只知道,倘若那些大人得知王爷如此,定然会说我的不是。” 虽然她是用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这却是事实——如果一向勤政的庆王成婚后便懈怠,旁人不会说庆王如何,只会说王妃狐媚,诱着王爷不务正业。 荀臻却自负地扬眉道:“那些个老头子,嚼别人的舌根也就罢了,倘若胡言乱语到你的头上,我必叫他们没了头上的官帽。” 梅亭嘉慌忙四下里看看,索性现如今在内室侍奉的都是她的亲信,外头守着的也是庆王的人,不然传出去可就糟了。 荀臻笑道:“慌什么?这天底下有几个人是经得起仔细深究的?他们若是来招惹我,我翻出来他们自己不光彩的地方也算不得过分,又不是栽赃陷害。” 梅亭嘉见他越说越不像,忙红着脸推着他出了门道:“原本还想着晚上烫一壶酒给王爷喝,现下看来您已经醉了,不必要酒了。” 好不容易将荀臻请走,梅亭嘉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莞尔一笑,去了书房准备接着理一理账本。 结果刚到书房坐下,便有宜婉长公主府的人带着宜婉长公主的拜帖上门了。 “启禀庆王妃,我们公主殿下并宜淑长公主还有几位君主都在长公主府等着您呢!” 唇红齿白的小太监年纪看起来不大,一本正经却又声音稚嫩地传着话,逗得一众丫鬟嬷嬷都忍不住失笑,倒把人家小太监哄得脸红起来。 梅亭嘉也无奈地一笑,放下手上还没拿热的笔道:“罢了,你们别闹这位小公公了,我去一趟便是。” 穿戴整齐后梅亭嘉上了马车。 皇族府邸都是围着皇宫而建,长公主府亦是如此,只不过相对边缘一些,毕竟是最近才建好。 待得梅亭嘉走进公主府时,远远地便听得一阵敲锣打鼓的唱戏声,不由得笑了笑。 张徐早就等在这儿了,一见到人便笑着将梅亭嘉请进去。 宜婉长公主正看着戏,见梅亭嘉来了,忙招呼道:“弟妹快过来坐。” 这个称呼让梅亭嘉的脸色一红,毕竟上次与这位公主殿下见面时可不曾料想她们会变得如此亲密。 待得梅亭嘉走到宜婉身边,长公主便笑道:“我想着今日庆王弟他要上朝,怕你自己一个人在王府太闷,特叫你来凑个趣儿。” 梅亭嘉笑道:“多谢宜婉皇姐。” 宜淑也凑过来道:“嫂嫂,今日来表演的叫三庆班,听说是现如今京都城里最红火的戏班子,不输皇宫里的戏子,那台柱子名叫霍生,是个秀美异常的男旦。” 梅亭嘉听着宜淑头头是道地给她讲述这三庆班的来历,心中却想着问一问她昨日回宫是否有被太后责罚,但是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上一句,只好暂且放下。 方才梅亭嘉没到时,宜婉长公主只令三庆班随意捡了几首小曲唱来听听,现下人已经来齐,长公主便让他们唱了最近新编的戏《三生缘》。 这出戏讲的是一对才子佳人三世相恋却都错过的故事,一共分了三幕,每一幕便是一世。 众人正看到第二幕的高潮处,张徐苦着脸走了过来,在宜婉长公主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就只见长公主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梅亭嘉。 梅亭嘉感觉敏锐,便对着长公主低声问道:“皇姐,发生何事了?” 宜婉长公主很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回答道:“是坤安宫的总管太监王别,说皇后召你入宫。” 第40章 皇后召见定然是没什…… 皇后召见定然是没什么好事,可是梅亭嘉却不得不去——如若是在庆王府,她完全可以推说身体不舒服,可现下是在长公主府,如果梅亭嘉拒绝,必然会令这对姑嫂更添矛盾。 宜淑长公主提出要同梅亭嘉一起去坤安宫,被梅亭嘉拒绝了,原因也简单,那谢皇后的飞扬跋扈是大家有目共睹,就算宜淑跟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她又何苦连累这个小姑娘? “宜淑难得出宫与皇姐一同看戏,切莫因为我早早回去不尽兴,我这便先行离去,改日再来拜访宜婉皇姐。” 梅亭嘉告辞离去之时,宜婉长公主脸色黑得可怕。 她自然不是冲着梅亭嘉这位新入门的弟媳,她所不满的是那位一次又一次落她面子的一国之母! 梅亭嘉出了长公主府,一眼便瞧见了那位生得刻薄阴邪的王别王公公。 四月的文会宴上,王别曾被庆王训斥,然而他似乎并未受到更多的惩罚,眼下甚至还能以趾高气扬的模样对着庆王妃。 “王公公请稍等,待得我回王府换上一身衣裳再同你进宫。”今日来长公主府梅亭嘉倒也没太过用心打扮,眼下要进宫面见皇后,她不想留下任何话柄,故而对王别说了这样一句话。 谁知王别却阴恻恻地开口道:“若仅仅是奴才在,自然该等庆王妃,可是皇后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难不成庆王妃还要一国之母候着你?” 秦嬷嬷不悦起来,倒是梅亭嘉若有所思了那么一小会儿便当即决定妥协,径直让马车赶往皇宫。 这一幕被不少守在长公主府门口的下人看见,都暗自感慨皇后的人真是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