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遇劫在线阅读 - 第73节

第73节

    刚开始沈肃很怕刘玉洁嫌烦,她那么跋扈,万一推开凝娘,凝娘肯定会哭。一个是心爱的女人,一个是心爱的meimei,届时他可就惨了。幸而这样的事并未发生,甚至,他还在洁娘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从未见过的温柔。

    其实刘玉洁是个很柔软的人,如果不曾遭遇韩敬已,或许更柔软。

    前世她很少见到这位小姑,更别提说话,主要姜氏怕她带坏小孩,如今接触起来,倒有种被人依赖的满足感,有时候给予比获得更让人满足。

    沈凝将最爱吃的八宝糯米糍夹给刘玉洁,眯眼一笑,门牙缺了一颗,但不影响她的善良。

    刘玉洁咬了一口,竖起拇指,表达很好吃!沈凝捂着小嘴笑的更欢。大人只说食不言,可没说食不笑。

    沈家的兄弟姐妹中就数沈肃与沈凝长的最像,尤其眼睛和嘴巴,如此一笑就更像了,简直是女版的小沈肃。因为沈凝,刘玉洁觉得沈肃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了。

    用完早膳,下人也收拾完毕,就等主子们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打道回府。

    别看九安人小,他没坐车,而是骑着威风凛凛的马。

    刘玉洁撩起窗帘,笑道,“你找我啊?”

    “这个,给你。”

    他送她一颗鹅黄色的小石头,特别的漂亮,中间还有天然的乳白色花纹,像是一只伸懒腰的猫咪。

    “这是一只猫!”刘玉洁惊讶。

    “嗯,其实是送给山耳猫的。”他笑。

    “好啊,回去我就让人镶在它的小银链上。”灰色的皮毛配上如此明亮的鹅黄色,真是可爱。刘玉洁爱不释手。

    她在脑子里勾勒画面,问他,“是不是很漂亮?”

    九安望着她回答,“真漂亮。”

    沈肃立在数十丈外正跟周明说话,余光忽然瞥见这一幕,呵呵,小孩送小孩破石头什么的,他才不会介意,因他是个很大度的人。

    “欸,三爷,你脸色不大好啊?”周明惊讶。

    “别扯这些。此番通济渠到芍余一带还是韩敬已负责?”沈肃问。

    周明回是,又道,“这人做事看似毫无章法,可真被他牵着走又会发现一步三个坑啊,阴险,阴险!难不成他要走辅政贤王的路线?”

    那被他辅佐的帝王也算倒了八辈子霉!“继续盯着,别惊动老三的人,更别惊动他。”沈肃只要知道他一举一动便好。

    “是。”周明凝神琢磨,又八卦道,“三爷,昨晚您怎么被赶出来啦?”

    沈肃不悦,呵斥他一声,须臾又挫败道,“是不是我cao之过急……”应该走翩翩君子路线或许会好些。

    周明用力点头,“肯定是——cao、之、过、急!”

    ******

    时年四月韩敬已布衣南下,有了之前的经验,通济一带郡县皆打起十二分精神,万不敢让他抓住小辫子,账册更是清白干净,比县太爷的脸还齐整。

    路过丰水,正是油菜盛开金黄一片,状若梯田蜿蜒绵长,金黄之余便是更广阔而浓绿的小麦。韩敬已勒马凝视,上一回发生太多事又因气候的原因,他不曾注意她心心念念的丰水,此时此刻忽然触动,感受她那时的心境,她那么美,就该在这温柔的地方。

    “爷是不是累了,不如在这里歇两日吧?”观言十分贴心。

    韩敬已没有反对。

    对面田垄也正好走来一行人。为首的乡间妇人衣着朴素大方,但极为干净,一看就不是寻常种地的农妇,再看看她年纪,估计是这一片田庄的主家。

    观言走过去笑容可掬行礼,“大娘,我家少爷旅途劳顿,可否在此借宿两日。”说着奉上隆兴票行的五十两银票。

    田氏顿了顿,见这四个陌生人,说话的像小厮,另外两个短衣长裤打扮的像家丁护卫,骑马的不用说便是少爷。

    见妇人看着自己面露惊讶,韩敬已翻身下马,“小子乃长安人士,还请大娘行个方便。”

    从长安来的,又是油菜盛开的季节,田氏猜测他们是长安出来郊游的豪门子弟,便吩咐叶家媳妇给韩敬已等人安排住处。

    “不必如此。”田氏拒绝了观言的银票,“我这地方常有过客歇脚,一两日并不会影响什么,但都是乡间粗茶淡饭,还请见谅。”

    作者有话要说:  田氏是女主的亲祖母哦!

    作者君左手举着自己的专栏,右手举着接档文《妖姬脸似花含露》,你们要收藏哪一个呢?何必如此纠结,都收了吧!

    ps:最近实在太忙,作者君和老公还有女宝的生日基本连起来过,好不容易忙完……楼下的亲开始装修,是的,在这美好的天气,作者君想做个文艺的女子安静写文的天气,他们居然装修!!所以白天的我耳边只有轰轰轰或者隆隆隆,装修一暂停,我就揪起来,直到它再次响起才松口气

    ☆、第69章 070

    干干净净的院落,墙头一片颤巍巍的爬山虎,院中有槐树,几盆并不名贵但生机勃勃的鲜花错落有致的摆在树底下。

    这是田庄一处很不错的待客小院,之所以安排这样的地方主要是韩敬已一身贵气,叶氏这些年管理内宅颇有见识,因此并不敢怠慢。此时的田氏并不知这位琉璃般的贵公子竟是洁娘前世的噩梦,同样,韩敬已也不知田氏便是阿玉日夜思念的祖母。

    ******

    立夏前后的节气小雨霏霏,前世不识愁滋味的刘玉洁还觉得这样的节气别有一番诗情画意,正应了那句“梅子金黄杏子肥,榴花似火,桃李新熟,蜓立荷角”,如今一下雨她便忧心永州的水道。

    自樱花渠归来,沈肃换了个人,再不敢对她动手脚,每个月在她房里睡十天,依然她睡床,他睡榻,除了晨起他会立在槅扇外轻轻道一句“洁娘,我要上衙了”其余并不多做什么。

    此外,两人经常一起用晚膳,偶尔他也会出去与同僚饮酒作乐,不过去之前皆打招呼,并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这样平淡且安逸的日子令刘玉洁感到说不出的满足,对待沈肃便也更加友好,二人可真真是相敬如宾了。

    林嬷嬷心思细腻,发觉沈肃不似从前那般黏着洁娘,唯恐刘玉洁胡思乱想,忙安慰,“三爷定是怜惜你年纪小,如此也好,从前我也怕你们在一起会出事。”之前她唯恐沈肃憋不住对洁娘不管不顾的,如今看来,倒也是个有毅力的。

    但长期有毅力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林嬷嬷没敢将这句心里话说出。

    “嬷嬷别担心,他不是那种喝花酒的人。”刘玉洁知道林氏心疼自己,便耐心解释,“他是真有事,朝廷上的事。”

    男人怎会一直在内宅徘徊,他也有他的天地。

    听刘玉洁这样说,林氏的心才稍稍放下,原来她还真怕沈肃在外面喝花酒。一旦喝了,可就是自己这边没理了。毕竟让一个弱冠之年气血旺盛的男子整天干巴巴的过日子,不管说到哪里,大家也只会觉得刘玉洁不够大度体贴。

    其实姜氏已经觉得刘玉洁不够大度,但念在小两口成亲不到半年的份上,她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可心里毕竟别扭,这一别扭自然就会在刘玉洁听不到的地方嘀咕。

    “我见她是个有福气的,待她也不薄。况且咱们家也不是那等苛待媳妇的府邸,对小辈一向宽和,从无拘束。可你看看她,仗着年纪小不让三郎圆房,这也就算了,但起码给丈夫安排个知冷知热的通房啊!别跟我说有孙氏,孙氏已经被三郎送了人,如今三郎身边连只母苍蝇都没有!”姜氏坐在聚辉苑朝老二家的媳妇谢氏抱怨。

    谢氏软声软气的说好话逗姜氏开心,却不敢插嘴。

    姜氏也就是抱怨抱怨,哪里指望谢氏说什么,况且这也不是她能管的。又觉得自己在二儿媳跟前说三郎房里的事到底有失体面,便将此事揭过,随便聊了些京城最近发生的新鲜事。

    午时过后又找了个借口来到听松苑,刘玉洁陪侍左右。姜氏说听松苑的木绣球真漂亮,想挑几颗好的移栽,又问刘玉洁沈肃最近的衣食住行。

    刘玉洁一一作答,直觉姜氏话中有话,果然没过多久,姜氏便进入正题,“洁娘,你今年才十四,三郎最会疼人,舍不得与你圆房,可你是他的妻,也要体谅他这番情谊,总不能让他一直孤零零睡在屋里,连个体贴人都没有。”说到这里,她覰了刘玉洁一眼,见她神情还算端庄,并无酸醋恶态,便继续道,“当然,这是你房里的人,怎么安排都由你做主,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你也不用怕女人多了乱规矩,通房就是个玩意,但凡不听话打发了就是,至于姨娘,你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多生几个男丁,咱家的三郎也不见得想纳妾,纵然纳妾那也会问过你意见的。”

    一通软硬夹杂的话说的十分软和,绿衣却气的七窍生烟。

    而刘玉洁却有点感动,前世姜氏的态度若有现在一半好,她就不会恨她恨的至今见了面心里都凉飕飕。

    心疼自己的孩子没什么错,且如今的姜氏虽为爱子着想,但语气温和,有商有量,并强调了最重要的一点——这是你房里的事,都由你做主。如此,便是不会随便插手送人进来的意思,更是极大的尊重了刘玉洁的正室地位。要知道从前的姜氏可是问都不问,直接抬了肖玲做姨娘,后又送了三个通房,啪啪啪的打刘玉洁脸,让她难做人。

    既然你给我脸,我也给你脸。刘玉洁便是这样的人,她笑了笑,“是,我会与三郎商议此事,毕竟这也是他的事,总要选个令他满意的。”

    这样的回答也极大的取悦了姜氏,看看吧,多好的儿媳,不但明白了我的意思,还要尊重我儿的意思!姜氏大感欣慰,暗叹沈肃有眼光。既然儿媳通情达理,她也得有所表示,便对刘玉洁越发亲切和蔼起来。晚膳之前又让杜mama送了整整一斤上等血燕并一套赤金猫眼玳瑁头面,不愧是盐政司家的女儿,出手就是阔绰。

    刘玉洁虽不稀罕但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差绿染封了几两银子谢谢杜mama跑这趟腿。杜mama连声说不敢当,欠身退下。

    千万不要给三爷塞人啊!绿衣恨不能自己的主子独宠听松苑,但亦明白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今天不塞,明天也得塞,倒不如提前下手博一个贤名,免得饥渴的三爷被外头狐媚迷住。

    刘玉洁这边还没开始安排,秋歌等人已经听得风声,但她们到底是懂规矩的一等丫鬟,就算心里再想,面上也不可能抢着自荐枕席,唯有小心侍奉刘玉洁,盼望得她青眼。

    不出刘玉洁所料,秋歌开始在周围乱晃,一张小嘴甚甜,仿佛刘玉洁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一口一个奶奶,不等刘玉洁吩咐便将听松苑的账册全部奉上,悉心的介绍听松苑平日里的开支用度以及记账习惯。因这些都是她管的,所以说起来条理清晰,主次分明,刘玉洁也听的舒服。

    心里却在冷笑,如此聪明伶俐的一个美人,为何放着好好的正室不做,偏要上赶着做小?她都替她的娘亲感到难过。

    不过冬莲的态度却与秋歌大相径庭。她趁旁人不察之时以送花样子为借口来到后院。

    这个朴素又清秀的女孩颤颤巍巍立在刘玉洁下首,垂头道,“奶奶,冬莲粗手笨脚的,又不会……不会说话,只配闷头干活……”也就是不能去沈肃的床上伺候?

    话说到这份上,刘玉洁一听便明白,但却不由高看冬莲,“你也算有气性,不枉三爷疼你一场。好好做事,到了年纪我不会少你嫁妆。”

    冬莲大喜,跪下磕头。

    如此就只剩春婉,当那张爱娇的小脸酡红酡红不语,刘玉洁便觉得答案再明显不过。

    ******

    酉时刚过,沈肃回府,手提一只精致的红漆食盒,是宝康街尤记点心铺的五色糕,从前就在家门口,刘玉洁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十分方便,如今距离太远,到底吃不上刚出炉的,便也淡下来,没想到沈肃还记得。

    “为何最近总是巡检?”刘玉洁翻出他在家穿的便服。

    沈肃脱了外衫,“俱兰有一批士兵退伍,各地都在抽调精锐弥补空缺,我想趁此机会挑些好苗子送给大哥。”他被人伺候惯了,系了半天绳结,极丑,刘玉洁忍不住帮忙,“这样扣好看。”

    是么。沈肃眼眸忽然变得温柔,任那两只小手在前襟翻腾。

    扣好之后,她问,“学会了吗?”

    “没。”最好永远不会。沈肃道,“要不下回你再教我一遍。”

    刘玉洁不假思索的答应。

    用过晚膳,她才想起正事,“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心中一动,沈肃规规矩矩坐她对面,温和道,“找我何事?”

    刘玉洁简单的传达了姜氏的用意,作为妻子这也是她应尽的义务,“你看春婉如何?”倒也不是没有其他美人,但多为太子所赐,沈肃教过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肃睁大眼睛盯视她,目光从缠绵转为黯沉,反问刘玉洁,“你呢,你觉得春婉如何?”

    这是问她允不允许的意思?当然允许,否则也不会提起。刘玉洁温软道,“挺好,挺好的。”

    挺好的。沈肃点点头,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要为刘玉洁守身如玉,再说守身如玉这词根本就不是用来约束男人的……不过说这些都没用,他感到心脏麻麻的,如千蚁啃噬。

    “你真不介意我搂着其他女人睡觉?吻她,然后与她做最亲密的事?”沈肃平静的问。

    这个问题刘玉洁从未想过,也不觉得有必要想,但此时此刻被他如此凝视,清清楚楚的发问,脑子一懵,居然开始思索。

    “应该不会介意。”她平心而论。

    “什么叫应该?也就是说还有可能介意?”他尚有希翼。

    “大概会介意你再胡乱碰我。”她实话实说。

    “说的好像我不碰别人你就给我碰一样。”沈肃笑了笑,“还有什么事么?没事的话早点歇息。”

    每年立夏之后刘玉洁都会花一大半的时间在丰水度过。如今嫁做人妇自不可能那般自由,逛街都要向长辈打招呼,更别提回娘家等远行。她小声道,“我想回丰水探望祖母,她知道我嫁人了,天天想念我,我就过两天,两天之后准时回长安。”

    “没关系,多过几日吧,这不是什么大事。”沈肃淡淡道,“我会跟娘解释清楚。”

    “谢谢。”

    “应该的。”

    先别急着走啊!刘玉洁忙问,“春婉……你觉得可还合心意?”不管应不应总要给个答复,如此,她也好拿安排接下来的事。

    沈肃吸了口气,因为她年纪小,更因为他喜欢她,所以事事都要忍让她,更得忍受伤口撒盐的痛楚。她可真懂事!“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