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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羹

    有官万事足。

    胡善祥身受“重伤”,但心情很好,老老实实在一桶桶鲥鱼下藏了好几天,被满舱的鱼腥都“腌”入味了,久闻鲥鱼之味而不闻其臭。

    朱瞻基被砍得皮rou翻滚,缝了几十针,右胳膊肿胀,抬都抬不起来,在舱里疗伤休养。他随身两个护卫的伤只多不少,其中一个右手都被砍断了,腿也是瘸的,半边身子都不能动。

    另一个高烧,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两个亲信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的,朱瞻基腿脚都有伤,行动不便,又拉不下脸面使唤白莲教的人,就要胡善祥端茶送水,给他每日三次换药、并清理伤口。

    反正他已经担保让她当女官,提前担当差事。

    胡善祥娇生惯养,从来只有别人伺候她的,她从未照顾过别人,如今赶鸭子上架,不仅手生的很,心里也很紧张。

    朱瞻基这道伤口对于她而言很尴尬——伤在胸膛,伤口从锁骨往下,切开了左胸,缝了三十几针,密密麻麻就像蜈蚣的脚。

    为了不弄脏衣服,每次换药时,她都必须先脱光朱瞻基的上衣,露出整个上半身。

    之前,对于男子的身体,她只见过家里光屁股的侄孙们——她是老来女,侄儿比她大,都结婚生子了,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姑奶奶奶辈的人。

    胡善祥从未见过成年男子的身体,现在不仅看见了,还要伸手去摸。

    对她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但是,为了将来的仕途,该看还得看,该摸就得摸,不能手软。

    我这是为了工作,就当皇太孙的上半身是一块活的rou。胡善祥反复给自己鼓励,拿起浸泡在烈酒里的棉花球去清理朱瞻基胸膛上被血浸透的药粉,给他换药。

    棉花触碰在伤口上,皮rou不由自由的疼的收缩,朱瞻基也不禁捏紧拳头。

    胸膛紧绷的像块石头,胡善祥赶紧收手,“殿下,很疼啊?”

    这不废话吗!朱瞻基说道:“你不要管我,动作快点。”

    胡善祥说道:“疼就叫出来,这里只有微臣和殿下,旁人听不见。”相处几日,胡善祥看得出来,这个皇太孙十分好面子。

    胡善祥自来熟,已经把自己化为皇太孙的阵营,民女都不叫的了,自称为“臣”,他们是“自己人”,疼极了叫一声没关系的。

    “不用。”朱瞻基说道:“疼痛是好事,让我长点记性,以后做事不要太着急,急功近利,结果被人抓住空子刺杀,差点没命。我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朱瞻基把疼痛当做惩罚。

    朱瞻基都这么说了,胡善祥就放开手疗伤,清洗、上药、包扎。

    朱瞻基疼得额头起了黄豆粒大的汗珠,他觉得胡善祥好像在钝刀子一刀刀割他的rou,他疼得无法呼吸,脸憋得通红,眼神都开始恍惚了。

    此痛绵绵无绝期。

    就当朱瞻基即将疼晕过去时,胡善祥终于完事了,她包裹伤口的纱布在后背打结。

    朱瞻基说道:“我要喝水。”

    其实他并不口渴,但是他迫切需要做一件事来转移注意,上的新药太“够劲”了,就像火在炙烤,又“辣”又“烫”。

    朱瞻基的手不方便,胡善祥就端起杯子,靠在他的唇边,给他喂水。

    朱瞻基蠕动着嘴唇,一小口一小口的无声缀饮——哪怕伤病缠身、被迫藏身腥臭的鲥鱼之下、落魄如斯,他也要保持着皇室的优雅体面。

    胡善祥用食指和拇指拿着杯子,随着朱瞻基喝水的频率上上下下,拇指的侧面一下下的触碰到了他的下巴上。

    朱瞻基这几天无法刮胡子,青色的胡茬从下巴钻出来,野蛮生长,轻轻摩擦着她的拇指,就像一片粗粝的砂纸上在柔腻的玉石上打磨。

    明明只磨着她的手,朱瞻基却觉得痒到了心里,就像一只猫在心里磨着瓜子。

    朱瞻基又犯了疑心病。

    她的手为什么靠我的下巴那么近?

    为什么不拿远一点?

    她是不是故意在勾引我?

    其实胡善祥碰到他的下巴纯属意外。她没学过伺候人,没有仆人对主人必须要保持的距离感——就是既要伺候好主人也要同时让主人不注意到自己,就像一个莫得感情的工具。

    胡善祥只晓得喂水的时候要拿紧杯子,别搞砸了。

    胡善祥刚才忙于包扎,现在喂水时才发现他额头密集的汗珠,以为他缺水,口渴难耐,就把茶杯往唇边多倾斜了一下,多给些水。

    朱瞻基正思忖着她是不是自己“图谋不轨”呢,一时触不及防,喝得慢了,两行清水从唇边流淌下来,胸膛水两行。

    胡善祥怕流水弄湿了皇太孙的裤子,右手继续捏着杯子喂水,左手拿了手帕,去擦拭他刚刚流到小腹的水。

    胡善祥眼疾手快,心下得意:瞧瞧,我反应多灵敏,做事多麻利。

    她摸了我!

    此女居然敢染指我的腹肌!

    确认过了,她就是觊觎我的身体、地位,和权势。

    朱瞻基心中火冒三丈:救我一次,就想要我以身相许?挟恩图报?做梦!

    但是,如今还需用她,我先忍一忍,等到了紫禁城,把她远远打发走,找个清闲的差事,远离我的皇太孙宫。

    朱瞻基摇摇头,“不喝了。”

    胡善祥关切道:“再喝点吧,殿下出了好多汗。”瞧瞧,我是个多么热心体贴的人。

    你不是想喂水,你就是想占我的便宜,勾引我。朱瞻冷冷道:“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把衣服给我穿好。”

    适可而止吧!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给你留一些体面,不当面戳破你的邪念。

    胡善祥放下杯子,给朱瞻基穿衣服,此时他们都是平民打扮,穿着粗麻衣服,麻料容易皱,但船舱简陋,没有烧炭的熨斗,胡善祥晓得朱瞻基讲究,给他穿好衣服后,用双手抚平皱巴巴的对襟褂子,从前胸到后背,尽量要抚平整。

    胡善祥已经想开了,既来之,就要好好表现。管什么男女之大防,这里只有君臣,没有男女。她简直要为自己的觉悟鼓掌呢。

    她又在趁机摸我了!朱瞻基强忍住不悦,保持着储君喜怒不形于色的形象,说道:“你可以退下了。”

    圆满完成任务,胡善祥自信满满的告退,临走时还铺开了被褥,“殿下累了,歇息一下。”皇太孙真可怜啊,脸色苍白如纸,换成我早就疼晕了。

    睡吧,睡着了就不觉得疼了。

    朱瞻基扫了一眼床铺:这么快自荐枕席,真是不知廉耻。

    “你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要进来。”朱瞻基说道,就怕胡善祥乘他熟睡,再偷偷摸摸进来占自己便宜。

    三天后,到了北平城郊外的通州港码头,下船上车,赶在宫门关闭之前进了紫禁城。

    朱瞻基回到皇太孙宫,胡善祥则被送到了一处偏远的宫殿,她穿着寒酸,身上还有一股被鲥鱼“腌“透了的鱼腥味,她已经麻木的闻不出来了,但是别人闻得出来啊!

    简直连晚饭都要呕出来。门口宫人捂着鼻子,纷纷避退三舍,窃窃私语。

    “那里来的野丫头?”

    “听说是皇太孙带进宫来当女官的。”

    “女官的门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低级?连这种货色也来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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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善祥:他欣赏我!

    朱瞻基:她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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