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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似挣扎良久,终是答应下来。 兰儿某日忽对我说:“小姐,虽然做下人的不该说这样的话,但二小姐似乎很喜欢徐先生啊!” 我一惊,心不由得悬了起来。我于男女之事上一向驽钝,并无看出他二人有何不妥。徐子卉虽花名在外,在我面前却一向文质彬彬,信守有礼,小妹活泼健谈,待徐子卉甚是亲密,却也只若常人一般,怎会……但兰儿既然提起,想到若是要与任家联姻,这事就不得不防,虽然可惜,恐怕也要将徐子卉请出岛去。 于是,我常常去见徐子卉,看他和小妹高谈阔论,作画弹琴,虽态度亲密,却更似平常兄妹。事后一想,就算两情相悦又将如何?徐子卉并非不名一文之人,更非乡野莽夫,只要早做准备,也算为自己留条后路。这样一来,忧虑的心也渐渐淡了。 后来,任时穹来到岛上,张鸣声对任父的旁敲侧击终是起了作用,与任家的联姻势在必得。但当我听到那任时穹说着报答旧恩的故事,仍是不禁莞尔,如此蹩脚之谎言,恐怕也只有娘亲会相信。 任时穹第一次见我时,就面色不善,连多望我一眼都不愿意。但他对小妹显然一见钟情,温言细语。我心中很是欢喜,虽说此次联姻有利用小妹之嫌,若任时穹日后能温柔善待小妹,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之后任时穹常常上岛探望小妹,我看在眼中,知道婚期临近,不由暗暗高兴。只是任时穹对我竟似相当反感,不时出言讥讽,让我微有不安。我自幼相貌平庸,也不似小妹热情活泼,招人怜爱,故男子待我二人之差异我早就习以为常。但即便如此,普通男子待我也是恭谦有礼,进退有度,何尝见过任时穹这样的?我思忆良久也未能寻出端倪,只得作罢。 其实任时穹如何对我我并不在乎,只是担心惹怒于他,将来与任家的合作阻碍遍生。所幸他对小妹甚是宠溺,这婚事若定,我掀出石氏商社的底牌,以任父之精明,必会帮我。这样一想,对任时穹的冷言嘲讽就更不在意了。 一日,任时穹又上岛来,恰逢我坐在前厅与迢迢逗趣。这任公子平日一见我就阴阳怪气,当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我正郁闷不解其意时,他望着笼中黄雀,恨恨说道:“什么迢迢,如此恶俗之名竟也敢用!”随即拂袖离去。 我望他背影,忽觉熟悉,拉住呆立一边的小妹问道:“小妹,你可曾和任公子提到过这黄雀的名儿?” “无,阿姐,有何事?”小妹一脸天真,微笑答道。 我不再做声,只是越看这任时穹的身形,越发疑惑起来。 三月后,任家派媒人上岛提亲,只是这媒人也糊涂,口口声声说要向慕容家小姐提亲,却不知是哪位小姐。好在平日里任时穹的态度人尽皆知,娘亲与我就应下了小妹的婚事。 一天夜里,小妹来书房见我,神色竟与平日大不相同,她死死盯了我很久,终于说道:“阿姐,我要走了。” “走?走到哪去?再过几日就要嫁人了,还是这么胡闹!”我放下书,笑着斥道。 “阿姐,我要和徐大哥走了。” 我一呆,还未及开口,就见小妹拿出匕首:“阿姐,我爱徐大哥,我不要嫁给那个任时穹,你若不放我走,我就死给你看!” 我望她手中匕首,心中实是不信她会做出不要命的事来,一时没有吭声。但见她真将匕首往心口刺去,还确实吃了一惊,不由低低惊呼一声,跑上前去查看。她的伤口很浅,只划破表皮,再看那匕首,却是年代久远,尖部都已断裂。 我明白过来,心中冷哼一声:这丫头只是做做样子,若是真的私奔,跑来宣告却又是何意?何况徐子卉并非一介草夫,名望极高,哪会去做出诱拐良家女的事来?恐怕另有隐情。她竟是打定主意我会为他们善后了……若非今日我忽然得知那消息,这是无论如何不能同意,但现在……也罢。 我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你走吧。只要你幸福就好,一切都有阿姐担着。” 帮忙小妹和徐子卉离开的那夜,我对徐子卉说:“徐先生,我敬重你,信你绝对会好好对待小妹。” 其实我知他助小妹逃跑未必是出于私情,但今天这话一说,以徐子卉的身份却是不得不照顾小妹了。听闻此人游历诸国,对海外甚是了解,今后……还用得着。 那徐子卉却微扯嘴角,忽然将我抱入怀中,低低说道:“抱歉!”而后,将一幅画递给我。 不知为何,我看着他离开,心竟有些痛了。但世上有些事本来就不必探究得那么明白,我多想又有何益呢? 第二日,任时穹来到岛上,我告诉他,小妹与徐子卉跑了,请他成全。 他说,十日后,任家自会派人上门迎亲。 我确定了,小妹在他心中并无地位,否则他会说,一定要把那二人找回来。 我的胸口有一封信,信上说,任时穹六年前驻扎绿石屿,曾遇风暴,三日未归。 这世上有些事,看似困境重重,但只要早做准备,自有无数条道路朝你打开。 离岛前一天,我叫兰儿把迢迢提来,打开笼子,那项链还好端端地挂在它的腿上。取下项链将之绕在手腕上,再回头看时,迢迢已经不见踪影。 任时穹的怪异举止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但我知道,只要这项链在手,他自会助我完成心愿,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