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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 渚凝痛苦地皱了下眉,她的身体有些摇晃,眼中逐渐浮现起不可置信之色。 “整个三界,阿凝是我最重要的存在。”商隔云扶着她软倒的身体,“因为只有你,才能助我成仙。” 渚凝脸色惨白。 商隔云的唇还残留着刚才亲吻时留下的水渍。他唇边漾起温柔的笑意:“不必担心,这药对人族是全然无害的。” 致命的毒不在饭菜里,而在至亲之人的唇边。 荆雪尘呆呆睁大了眼。 刚才还鹣鲽情深,怎么转瞬间就变成了这样? 对了,师父曾提过,星洲仙尊修的是无情道。——但怎么可能无情呢?他看得清清楚楚,商隔云是喜欢渚凝的呀。 “……你骗我。”渚凝声音颤抖。 “怎么会,我早已对你情根深种。”商隔云微笑着,两行清泪顺着颊边滑下,“正因为情深,所以亲手毁掉你的时候,才能真正断情绝义。” 断情绝义,方得无情道的认可。 渚凝道:“你的修为,不是被毁了吗?” “是啊,他们不理解无情道,废去我的修为,将我逐出昆仑宗。”商隔云温柔道,“但那时,我离登仙只剩最后一步。” “我还差一个情劫。”他泪流满面,“阿凝,你就是我送给自己的情劫。” 回忆画面开始剧烈波动,商隔云悲切的脸扭曲变形,整个世界都在因滔天怒意而震颤。 荆雪尘几乎要被来自玉镯的情感淹没,他顾不上魂魄的疼痛,轻声安慰昆仑玉镯:“……别伤心了,小镯子。” ——都已经过去了。 震荡逐渐平息。 “如你所见。”玉镯的声音弥漫着盛怒之后的荒芜。 荆雪尘心中一片空茫。 即便妖力全失,渚凝身为冰雪的妖灵,没有任何凡火能伤害她。最后,她被捆起来,绑上巨石,推入河中。 那条河,就是秘境中乱石嶙峋的深渊。 玉镯乌青,更显她的手腕苍白细瘦,在水波中飘荡。荆雪尘想握住她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虚影。 岸边,商隔云静静伫立,垂头凝视着水波。 他形容枯槁,眼泪已经流干,血水从通红的眼眶中淌落。 悲伤几乎在他脸上绝迹,只余神圣的平静。 他在河岸边等到了爱人枯骨腐朽的一刻。 风霜污迹结出的痂寸寸龟裂,其中之人无论是长发、皮肤、眼瞳,从里到外皆是纯白无瑕。 一步登仙。 磅礴的灵气从星洲仙尊体内爆发,整个小镇剧烈颤抖,土地崩裂,屋舍坍塌,洪水喷薄而出。 浸泡着渚凝朽骨的水不再洁净,而是乌黑的脓液。 ——被所爱之人亲手杀死的怨恨,终成诅咒世间的剧毒。 黑白二色轰然相撞,神魔合拢手掌,人间无异于手掌之中的虫蠡。 无数凡人瞬间化为齑粉,在小镇支离破碎的前一刻,昆仑玉镯光芒暴涨,将这片山河吞入其中。 一切骤然归于寂静。 荆雪尘急促地喘息:“……所以,是你保护了这片土地?” “没用的。他们全碎了。本来也该死。”玉镯道,“她也不在了。” 山火和洪水降临人间,雨水如漆黑的污血,每一滴都是剧毒。 七日之后,虫蠡的碎rou开始扭动,飞禽走兽的残骸爬出坟茔,拖拽着内脏,尖锐地刺出骨骼,迎来畸形的新生。 剥夺魂魄,堕落为异兽,永世不得超生。 兽族异变之后……便是人。 荆雪尘从未想到过,异兽的前身也有人。 异兽横行的末世,星洲仙尊成为万民的信仰,由仙化神——成就新的天道。 鲲鹏的羽翼无限延展,游过这尘世间,带走噩梦。祂的羽毛掉落在昆仑玉镯上,化为它的灵智核心。 [希望有一天,你能得到解脱。] “祂好美。”荆雪尘虚虚抚摸着鲲鹏之神的脊骨。 “祂把力量借予我,让我建起前缘秘境。”玉镯道,“……等待什么人能解救她。” 荆雪尘目光复杂:“可是我从来没感受到渚凝前辈的意识。或许,鲲鹏的那句话是对你说的,祂希望你能解脱。” 昆仑玉镯静了静,道:“为何这么想?” “外面的世界里,异兽早就落败啦。”荆雪尘有些难过地笑了,“那个一直徘徊在千年前,无法解脱的,不只剩你了么?” 昆仑玉镯轻轻震颤,没有回答。 荆雪尘忽然感觉小腹有些发烫。 这个感觉,在来乾元秘境路上的马车里也有过!那时候,是师父给他喂了什么东西?……是毒吗? 烫热的感觉突然变强,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喂,你怎么了?”玉镯贴近他的丹田处,震惊道:“是阿凝!……不,不是她,是她残留的污秽……好大一团……这东西怎么在你身上?” 荆雪尘已经听不到,也看不到了。他痛苦地张开嘴,全部神志都被血污侵占。 在血污最深处,无数残骸汇聚成巨型旋涡,猛然间一只利爪从旋涡中探出,残秽塑造了他的血rou与骨骼。 五尾一角,上古时期最狂暴的异兽,诞生于血污之中。 荆雪尘原以为狰的皮毛是火的颜色,但现在他明白过来,那是血污浇筑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