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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倒了一杯酒送到她嘴边:“来,赶紧喝一口暖暖。喝下就不冷了。” 如懿一仰脖子喝下,见皇帝只顾着吃那烤羊rou,不觉得意:“皇上是不是吃着觉得不大一样?” 皇帝连连下筷,笑道:“没有腥膻味,是口外的肥羊。rou质细嫩,应该还是小羊。”皇帝闭上眼细细品了片刻,“有松枝的清香,还有菊花的甘冽……” “全中了!”如懿抚掌大乐,“就是用松枝烤的,考的时候羊肚子里撒了经霜的菊花瓣。皇上是个吃客!” 皇帝扬扬自得:“每日处理着天下的朝政,也该享用这天下的美食、美景与美人。” 如懿连连摇头,鬓边一支赤金凤东珠发簪的红宝琉璃流苏沙沙地打在鬓边,仿若迎风的红梅点点,越发衬得人面桃花:“皇上刚选了秀女,还嫌这美人不足么?” 皇帝笑吟吟道:“你以为朕选进来的一定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他扬声唤道:“李玉,把朕案上的第三份折子拿来。” 如懿喝了一盅酒,抱着手炉取暖,只见李玉递了一份折子上来。皇帝吩咐道:“李玉,给皇后瞧瞧。” 如懿却不伸手去接,只盈盈看着皇帝,笑得慧黠:“不算干政?” 皇帝失笑:“后宫之事,不算干政。” 如懿呵了呵手,打开一看,不觉失笑:“博尔济吉特部地赛桑王爷是疯了么?三十岁的女儿还要送进宫为嫔妃,还说不求名分高贵,只求以贵人身份侍奉在侧,奉洒扫之职。赛桑王爷的格格,草原上的明珠,哪里找不到好人家了?” 皇帝亦是摇头:“据说赛桑的女儿厄音珠格格曾经许配过三次人家,都是未过门男方就暴毙了。草原上的喇嘛替她算过,要嫁世间最尊贵之人才能降得住她的克夫之命,所以赛桑一拖再拖,就拖出了一个三十岁还云英未嫁的女儿。” 如懿沉吟片刻,夹着一筷子羊rou却不吃,倒被冷风吹了一阵,直吹的银筷子的细链子簌簌作响,却只瞧着皇帝不作声。 皇帝道:“你想到什么?直说便是。” 如懿抿了抿唇道:“喇嘛的传说只是一种说法,为何从前不提,如今却突然提起来?厄音珠格格未嫁先丧夫的确是可怜,不过若不是霍硕特部的蓝曦格格被皇上册为嫔御,恐怕博尔济吉特部也不会如此焦灼吧?” 皇帝饮了一口酒,恋上微微泛起晕红光彩:“你再说便是。” “臣妾听闻草原各部一直不睦,虽然都臣服于大清,但私下里争夺烧杀之事也时有耳闻。霍硕特部与博尔济吉特部不睦已久,博尔济吉特部是爱新觉罗氏的姻亲,若要选妃,本就该博尔济吉特部为先,估计霍硕特部亲王也是看准了博尔济吉特部无适龄的少女可选,所以才会送了女儿蓝曦格格,以求来日若有纷争,可得皇上庇护。且自成准噶尔之事后,霍硕特部自知见罪于大清,也是示好之举。这样一来,博尔济吉特部王爷可不是要着急了?选来选去,只有一个三十岁的亲生女儿,也只好忙不迭地送来了。” 皇帝朗声笑道:“皇后见微知著。那么皇后以为,朕该如何?” 如懿起身行礼道:“皇上胸怀天下,是蒙古各部若掌中之物,区区女子之事,怎会要问臣妾,自然是早有定夺了。” 皇帝执过她的手笑道:“你是皇后,朕自然要知道你与朕是不是一心?” 这话却是问得险了。她是皇后,自然不能心胸狭窄,落了个妒忌的罪名。何况……她有六宫之主的位子,宫里多一个人,只好比御苑里多开了一朵花,便有什么可怕的。她悄悄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她还是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是毫不在意。可是如懿却知道,他这样的神情,便是什么都拿准了的,偏偏,他又是那样多情的性子。 如懿沉思片刻,思量着慢慢道:“其实只要是博尔济吉特部王爷的女儿,不管是三十老女还是丑若无盐,皇上都不会在意。因为皇上的心胸里,选秀进来的,不只是一个女人,而是蒙古各部的平衡之势。” 皇帝的眼幽深若潭水,一点一点地绽出笑的涟漪:“不愧是朕的皇后。” 如懿含笑道:“那么,皇上如何定夺?” “朕取的不是一个女子,一个嫔妃,而是蒙古的博尔济吉特部。”他咬重了口音,拿手指蘸了白酒在小几上写了个“取”字,“是取,而不是娶,取一女子在宫中,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如懿浅浅失笑:“皇上如今正宠着恂嫔,倒不怕她吃味?” 皇帝轻哼一声:“朕便是要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是朕宠着谁,也不是高枕无忧。既然都是朕的奴才,权衡一些,也叫他们好自为之。”他停下,夹了一筷羊rou慢慢嚼了,“有了蓝曦和厄音珠在宫中,便是平衡了霍硕特部和博尔济吉特部在宫中的势力。而朕,未必要给恩宠,只要是礼遇即可,就如一个摆设一般。” 如懿心中微寒,仿佛是殿外的风不经意吹入了心中,吹起了一层冰瑟之意。 容不得她多想几分,皇帝的声音已经在耳边:“朕已想好,给博尔济吉特氏厄音珠嫔位,与霍硕特氏位分相同。”他微微沉吟,“便封为豫嫔。皇后看看还有什么宫殿可以安置?” 如懿旋即回过神来,笑容如常平和:“这次的新人里,恂嫔和诚贵人住在景仁宫,便是恂嫔为主位。瑞贵人、白常在、陆常在跟着祈妃住在景阳宫。承乾宫暂时无人住着。”她小心翼翼地觑着皇帝的脸色,暗示着可能会到来的让他不悦的记忆,“倒是舒妃死后,储秀宫一直空着,尚无人居住。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