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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满眼是泪,强忍着不敢去擦,只得生生忍住道:“可是求皇阿玛和太后娘娘也是无用的。” “当然无用!”海兰断言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此时你更要留心你皇额娘与皇阿玛的举动,看看是否有可以助益之处。再不然,李玉和凌云彻处都可旁敲侧击一二,何至于做出这般慌乱无用之举。要知道,为人处世,一旦过于急切,便会乱了分寸,败相尽现。” 永琪被训得面红耳赤,嗫嚅分辨道:“儿子当然是信皇额娘的……” 海兰深深剜他一眼,含了沉沉的失望,道:“虽然信任,却不能一信到底,不能贯彻始终,便是你最大的错处!” 永琪喃喃着想要辩白,如懿温和地目视他,抚着他的肩膀:“皇额娘知道,你虽年幼,却饱经世态炎凉,知道一切要靠自己,要信自己。但,本宫虽是皇后,是永璂额娘,也是从小教育着你的额娘。” 永琪俊逸的面庞涨得通红,深深叩首,默然不言。 七公主的平安诞落,已经是一夜之后。 此时的永寿宫已经人仰马翻,人人自危。只春蝉与澜翠两个大宫女还在旁殷勤服侍,底下的人全不知避到何处去了。放眼阁中,唯有几个接生嬷嬷,有一搭没一搭地忙着。 嬿婉从阵痛中苏醒过来,眼底干涸得没有一滴眼泪,凄惶地望着阁顶销金菱花图样,那点点碎金成了落进眼底的刺,深深扎进软rou里。她的咽喉因为长时间生产时的疼痛呼喊而沙哑,却依旧喃喃:“怎么会是公主?怎么会?” 春蝉怯怯宽慰:“小主别这么着,月子里伤心是要落下病根儿的。公主,公主也好。公主贴心呢。”她极力转着脑子,“小主您忘了,比起皇子,皇上也更喜欢公主呢。” 嬿婉听得“皇上”二字,微微挣出几分力气:“皇上,皇上知道了吗?” 春蝉与正端进热水的澜翠对视一眼,还是道:“皇上已经打发毓瑚姑姑来看过一眼,回去复命了。” 嬿婉眼底的热切被浇灭殆尽:“皇上和本宫一样,都盼着是位皇子!为什么偏偏是个没用的公主?若是皇子,本宫便有办法脱出困境!为什么?” 春蝉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小主!小主!公主也好,皇子也好,您总算母子平安,也不枉夫人……”她有些畏惧,“方才进忠来回话,夫人已经上路。小主,您可别忘了夫人临终嘱托,一定得善待自己啊!” 正说着,七公主嘤嘤哭了起来,她的哭声极其微弱,也怕吵着伤心烦恼的嬿婉似的。不知怎的,这小儿的哭声便触动了嬿婉的心肠,终于叹口气道:“抱来给本宫瞧瞧。” 澜翠见嬿婉有兴致,忙抱了七公主上去,喜滋滋道:“小主快看,七公主长得多好看!” 嬿婉恹恹地瞥一眼红锦襁褓中的婴孩,皱眉道:“脸皱巴巴的,没有本宫好看,也不大像皇上。” 澜翠吐了吐舌头:“孩子小时候都这样,长大就好看了,女大十八变哪!” 嬿婉随意抚了抚七公主的小脸,疑道:“怎么哭声这么弱?是不是饿了?” 乳母是早已挑好的韩娘,她上前福了一福,抱过公主哄着道:“回小主的话,公主喝过奶了,就是身子弱。小主是头胎,生得缓慢,公主也遭罪些。”她掰着指头,“哎呦!今儿已经是七月十六了。公主是昨夜生下的,正好是七月十五的中元节!” 另一个乳母“哎呦”一声,嘴快道:“中元节,可不就是鬼节嘛!” 春蝉凶凶地横了乳母一眼,怒道:“嘴里胡嚼什么!公主也是你们能议论的?还不赶紧抱下去喂公主!” 乳母们抱着公主讪讪退下,外头隐约还有谁嘟囔:“神气什么!生了公主皇上也不来看一眼,早就失宠了的,还威风八面的!” “七公主出生的日子可不好,和前头淑嘉皇贵妃的八阿哥一样,都是鬼节生的。” “你们瞧八阿哥,那条腿好了也是一瘸一拐的。咱们七公主也可怜,令妃娘娘又是这个境地,可见是被她额娘连累透了。” “一辈子就只能得这么一个公主了,公主能算什么依靠呢?连愉妃都不如,只怕这辈子都完了。” 所谓的绝望,大概就是这样毫无希望。原本意料中的锦绣人生,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失算,全盘崩溃。 她望着窗外凄寒如雪的月光,揉了揉干涩的眼,哑然哭泣。 生下公主后的数日里,嬿婉抱着小小的,瘦弱的婴孩,听着她哀哀的像病弱小猫般得哭声,仿佛也在替自己申诉着无尽的委屈、失望、惶恐与愤恨。 人人都以为她完了,是么?恍惚的一瞬间,连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却又很快安慰自己,还年轻,一切还可以重头来过。 嬿婉无声落泪。仿佛只有这温热咸涩的泪水,才能抵御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惶惑。正默默念想间,却见李玉带着两个小宫女进来,恭恭敬敬向她请了安道:“令妃娘娘万福。” 嬿婉几乎是欣喜若狂,慌慌张张擦了泪,忙不迭起身道:“李公公来了,可是皇上想念公主,要公公抱去么?” 李玉的笑容淡淡的,维持着疏离的客气,像冬日里的毛太阳,明亮,却没有热度。“回小主的话,皇上是惦记着七公主了。但想着小主还在月子里,亲自照拂不便,所以特命奴才带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