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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嫔低声惊道:“这不是令嫔么?” 玉研看了片刻,手上绕着绢子,撇嘴冷笑道:“今儿晚上可真是乏味,除了歌便是舞,咱们宫里的女人既便是卯足了心思争宠,也得会点儿别的吧。老跟个歌舞乐伎似的,自贬了身价,有什么趣儿。” 绿筠笑着瞥了眼玉研,慢悠悠说道:“嘉贵妃也别总说别人,你忘了自己刚入潜邸那会儿,什么长鼓舞啊扁鼓舞啊扇舞啊剑舞啊,又会锤短萧又会弹伽倻琴,一天一个花样儿,皇上宠你宠的不得了,如今也惯会说嘴了,也不许别人学一点儿你的样儿么?” 玉研嗤笑道:“那也得舞得起弹得出才好啊。我出身李朝,学的也是李朝的歌舞,到底还能让皇上喜欢个新鲜。可如今庆贵人和令嫔她们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绿筠叹了口气,有些自怨自艾:“东施效颦也得看是谁效啊,像我和嘉贵妃都是半老徐娘了,哪里比得上十几二十来岁的meimei们年轻水嫩呢。” 玉研笑道:“那也难说,有时候女人的韵味,非得年级长一点而才能出来。岂不知半老徐娘还风韵犹存呢。jiejie忘了,我生四阿哥那会儿是二十六岁,愉妃生五阿哥也是二十六了,舒妃如今头胎也是二十六了。jiejie生三阿哥是二十三岁,那还算是早的。咱们皇上啊,或许就是觉得十几岁的丫头们嫩瓜秧子似的,伺候的不精细。且看庆贵人就知道了,从前十几岁的时候跟着皇上也不得宠,倒是如今开了点儿眉眼了。所以啊,jiejie别整天念叨着人老珠黄,除了把自己念叨得絮烦了,其他真没什么好处。” 如懿笑道:“有嘉贵妃这句话,本宫也宽心多了,原来越老,好处越在后头了。” 玉研犹自在哪儿絮絮,只见湖上景致一变,四艘青舫小舟遍盛鲜花围了过来,舫上一页页窗扇打开,连起来竟是一幅幅西湖四时图,嬿婉曼步舞在那绸带之间,衣袂飘飘,宛若凌波微步,跌宕生姿。最后轻妙一个旋身,往最末的舫上一靠,身姿纤柔,竟融进了西湖冬雪寒梅图中。 高台之上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歌舞乐姬在众人的赞叹中逐一退场。 皇帝抚掌叹道:“舞也罢了,最难得的是匠心独运,白衣红梅,轻轻一靠,便融入画中。”他轻含了一缕薄笑,“如今令嫔也进益了,不是当日只知燕窝细粉,连白瓷和田百优也不分的少女了。” 如懿闻言而知意,当下亦点头:“在皇上身边多年,耳濡目染,自然长进,此刻令嫔白衣胜雪,手中红梅艳烈,果然是用心思了。” 玉研轻哼一声:“这样的好心思怕也是皇后娘娘的安排吧。” 如懿懒得顾及,只淡漠道:“心思若是用在讨皇上喜欢也罢了,若是一味地旁门左道,可真是白费了一番心思了。” 玉研见皇帝笑意吟吟,目光只凝在舫中寻找蜿蜒的身影。也不觉有些讪讪。 皇帝眼中有无限惊艳赞叹之意,扬声道:“令嫔,再不出来,真要化作雪中红梅了么?” 须臾,嬿婉从冬雪寒梅图中盈然而出,捧着手中一束红梅,却先奉到如懿身前,盈然一笑若春桃轻绽:“臣妾知道皇后娘娘素爱绿梅,原想去寻些绿梅来奉与皇后娘娘的,只是绿梅难得。虽是红梅,却也请皇后娘娘笑纳吧。” 如懿凝眸嬿婉手中所捧,乃是江南盛产的杏梅,花头甚丰,叶重数层,繁密斑斓如红杏一般,大似酒晕染上玉色肌肤。如懿一时未伸手去接,只是笑得意味深长:“这些日子不见meimei,原来是在忙这些呢。” 嬿婉眼波流漾:“臣妾能懂什么,不过是花点儿心思博皇上和皇后一笑罢了。” 如懿见她将红梅捧在手中,进退有些难堪,也不欲把这些心思露在人前,便颔首示意容珮接过。 皇帝笑着招手,示意她在身边坐下:“庆贵人与玫嫔弹琴唱曲,确实有心,你却能融情于景,借着西湖三月落一点儿白雪之意。” 嬿婉低眉浅笑:“臣妾曾听皇后娘娘读张岱之文,向往雪湖之美,虽不能够逼真,也多一分意境罢了。” 皇帝笑着在她的鼻尖一刮:“意境二字最好,朕最喜欢。” 话音尚未散去,敬事房总管太监徐安上前道:“皇上,该翻牌子了。” 皇帝执着嬿婉的手,笑语亲昵:“不必翻了,便是令妃吧。” 这一言,举座皆惊,还是徐安反映的快,忙躬身道:“是。恭喜令妃娘娘。” 皇帝与嬿婉笑意盈盈,眉眼生春。如懿如何不知趣,借着不胜酒力,便带着嫔妃们先告辞了。 玉研十分不满,想着绿筠轻哼道:“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当年都是生了皇子才封的妃位,她凭什么,便也一跃封妃了?” 绿筠扬了扬绢子道:“那有什么?舒妃当年不也没生孩子便封妃了么?” 玉研轻嗤一声道:“那可不一样!舒妃是满军旗贵族的出身,又得太后亲自举荐,得了皇上多年宠爱。令妃是汉军旗下五旗的出身,怎能和她比呢?” 绿筠郁郁失色,道:“比不比的,都是人家的恩宠。太后今晚替玫嫔和庆贵人费了这一番心意,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宜了令妃呢。” 这话落在如懿耳中,便更是不能悦耳。她转过脸,沉声吩咐道:“嘉贵妃,你在宫中有位分有资历,有些话,人微言轻的人说说便也罢了,若是从你的嘴里出来,便是自个儿不尊重了。若是落在奴才们的耳朵里,知道主子们也这样背后议论,更不成个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