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页
书迷正在阅读:一吻成瘾:帝少独宠娇妻、珠辉玉丽、白昼之前、[网球]崩坏者必须剃光头、读者,你拿错剧本了[穿书]、小厨师[重生]、小老板[重生]、我真的是一条龙、[综武侠]中原太可怕、小白脸的成功上位史
如懿睁着眼,任由泪水蒙住了眼睛:“阿玛到底是什么病?才会走得这样快?” 惢心道:“听来报信的人说,从去年秋天就不大好,断断续续地痰里带血,到了今日早起一口痰涌上来堵住了喉咙,还来不及请太医,就过去了。听说这之前,也求爷爷告奶奶请了许多大夫,但不是拿不出银子请好大夫,便是人家瞧不上咱们的门第不肯来。所以老爷的病,是拖坏了的。” 如懿挣扎着起身,扑到门外,哭着道:“惢心,我要去见我阿玛,见我阿玛最后一面!” 惢心忙拉住她道:“小主,小主,您别伤心坏了。咱们出不去,咱们一辈子都出不去的呀!” 热泪汹涌而出,像是要刺盲了眼睛。她原是被困在了这里,如同夜莺失去了啼声,鸟儿被折断了翅膀,生生困在了这里。 即便是最困窘痛苦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痛恨过,痛恨过自己身在冷宫,终身不得自由。 她哭得精疲力竭,伏倒在门边,墙根下阴冷的青苔几乎抵着她的脸,湿腻腻的冰冷,融着她的泪:“他老人家便这样去了,我……我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连想要给他磕个头都不能。” 如懿跪在地上,朝着南面家中的方向连连叩头不已:“我阿玛走之前,有没有什么话留下?” 惢心欲言又止:“老爷只有一句话,是说完了这句才咽气的,府里说,一定要落进您的耳根子里。” “什么话?” 惢心皱紧了眉头,为难着道:“老爷最后一句话是——青樱,你没用!” 额头触地冰冷而坚硬,砰砰地令人发昏。呵!真的是自己没用呵!拖累了自己,拖累了家人,拖累到父亲临死,都不能咽下这口怨气。如懿心头发颤,身子一仰,几欲晕去。 惢心忙扶住了她,抱着她的身子道:“小主,小主您要保重。您若再伤了身子,咱们府里便真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如懿的头贴在生冷的泥地上,以此来凉自己的心目。“指望?”她自嘲地失笑,落泪道,“还有指望么?” 从她进冷宫的那一天起,她便知道是没有指望了。一息尚存,百般求生,只是不愿意就此平白死去而已。没有炭火的冬日里,只能拿一床床被子衣物厚厚地盖住自己,恨不能如蛇鼠般冬眠度日。偏偏只能醒着,咬着牙抵御着寒冷,吞下冰冷难咽的食物,苟延残喘。风湿的痛楚在四肢百骸里蔓延的时候,连肢体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只好像看着有人切骨磋粉,一点点磋磨着。她都一一忍耐了下来。 可是她却忘记了,以为能求得彼此的平安,却疏忽了因了她的失宠被废,本已没落的家族,更是一切散如烟云。 是她忘了,是她疏忽。家族的荣辱全都系于她一身,她怎可在冷宫继续忍耐下去,没有出头之日? 这一夜,她几乎难以成眠。七月时节雨潇潇,风萧条,雨亦萧条,原本暑热的天气被骤然而至的冷风冷雨裹卷在一起,吹得身上一阵热一阵凉,如同她在沸油与冰屑里翻滚烹炸的一颗心。她听着夜雨敲打青瓦,扑簌扑簌的冷硬声,茫茫漫漫,仿佛是无数低低的哭泣,来自遥远的幽冥世界。 这样翻翻覆覆的两夜,她自己都觉得倦极了,可是偏偏睡不着。外头的雨无尽地下着,仿佛是替她滴着眼泪似的。终于在迷迷瞪瞪之中,她倦极,闭上了眼睛。 却还是不安稳,往事影影绰绰恍惚在眼前。阿玛老实,不过是个佐领,却极疼爱这个长女。额娘的性子虽然厉害些,到底也是妇道人家,每日所研习的,不过是如何做顿好饭菜,让全家欢喜满意。幼妹憨稚,幼弟文气,而她,在管束弟妹之余,不过只懂得针黹刺绣,闺阁游戏罢了。和和睦睦的一家人,欢声笑语还在耳边不曾散去。然而,那一日黄昏,是姑母找她入宫,那时的姑母,雍容华贵,总有着不褪的恬淡笑意,执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与她相谈。 乌拉那拉氏虽然出了她这个皇后,但底下的家道已经渐渐日薄西山。 乌拉那拉氏再没有适龄的年轻的女儿,只有你,青樱,年龄合适,又与姑母最亲。 如果没有女眷入宫,或者成为皇亲国戚,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如何延续? 乌拉那拉氏的男人都不中用,只有女人,只有靠女人了。 那年的自己,还是那样的懵懵懂懂,但姑母执着她的手那样用力,她没得选择,因为她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 陡然间,姑母的脸色转成了无限的凄厉,满头华发,发髻间的珠翠只是越发衬出她的衰老与凄苦。她穿着皇后的衣冠,那衣冠却旧得透透的了。 姑母声色俱厉,逼视着她: “当年孝恭仁太后告诉我,乌拉那拉氏的女儿是一定要正位中宫的,如今我一样把这句话告诉你。你,敢不敢?” “宠妃?除了拥有宠爱,还有什么?宠妃最大的优势不过是得宠,一个女人,得宠过后失宠,只会生不如死。咱们乌拉那拉氏怎么会有你这样目光短浅之人?” “等你红颜迟暮,机心耗尽,你还能凭什么去争宠?姑母问你,宠爱是面子,权势是里子,你要哪一个?” 她被逼迫不过,只得道:“青樱贪心,自然希望两者皆得。但若不能,自然是里子最最要紧。这一路虽然难,但青樱没有退路,只能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