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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女无比乖觉:“能有几分像皇贵妃,那可真是奴婢的福气了。” 皇帝再问她姓名差事,她也答得流利:“奴婢汪氏,名芙芷,在御花园当差,照料花草。皇上瞧,那几株老梅树,就是奴婢专司照料的。可惜,现下不是开花的时候。” 长得有几分肖似,又是侍弄梅花的宫女,嬿婉猜到了几分,一颗心便直直地往下坠去。 皇帝凝神看着那几株尚未开花的老梅,颇为感慨:“一朵花,未必要到开的时候才最美。早早移个适合它的地儿,等着含苞待放才好。” 嬿婉觉得脸颊都笑得僵住了,“皇上,一个小宫女,在御花园照顾花草挺好的。” 香见的话便不肯饶人了,“哦,皇贵妃不喜欢有人长得像你?那翊坤宫娘娘那时候别也不喜欢你的容貌与之相似吧?” 皇帝也明白嬿婉之意,便道:“香见,好好儿地提她做什么?”说罢,又笑着看嬿婉,“皇贵妃,朕记得当年你也是宫人出身啊。” 嬿婉只觉得足下生刺,站也站不安稳了。谁不知道她是宫女出身,一路艰辛才走到这皇贵妃之位。这份身世来历,素来为嬿婉所忌惮。只为宫里的妃嫔,几乎每一个都在家世上胜她许多,不是官宦之女,便是豪族之后。而她,若是出身再好些,何至于如此辛苦,失去那么多,才踩到这万人之上的地位。 于是嬿婉便低了头,温言婉顺:“皇上好记性。臣妾记得永和宫还有屋子空着。” 皇帝并不接她的话茬儿,只是望着西六宫方向道:“翊坤宮的庭院空着有些曰子了吧。” 嬿婉的心口剧烈一跳,正要说什么,皇帝己经吩咐道:“汪氏封为惇常在,挪去承乾宫吧。” 香见似笑非笑,“除了宝月楼,承乾宮我也偶尔去住。你若住下也好,省得那儿常空着地儿。” 芙芷忙忙谢恩,“容妃娘娘不嫌弃嫔妾,嫔妾谢过大恩,必不敢给容妃娘娘添堵。” 嬿婉连忙答应:“臣妾明白,会将承乾宫打扫一新,再让惇常在住进去。” 皇帝点点头,知道嬿婉立刻要去忙汪氏入住承乾宫之事,便携了香见的手往前走。那汪芙芷何等聪慧,不消皇帝嘱咐,便跟在了身后。 皇帝走了几步,回首见芙芷跟随,有些好笑,“你怎么跟着朕来?” 芙芷脆生生道:“皇上既然封了臣妾为常在,臣妾自然要常常在您身边伴随,才算遵从了圣旨呀。” 皇帝忍俊不禁,笑着伸手点了点芙芷的额头,“不错,不错。” 如此这般,连香见也忍不住笑了。皇帝难得见香见高兴,益发开怀,如此,芙芷的青云之路,便更顺畅了。 待得芙芷从惇常在晋封为惇贵人时,已然是深寒天气。宫中的日子过得轻忽,春夏秋冬的流转也格外迅疾。海兰久驻深宫,除了必不可少的节庆宴饮,从来都是足不出户。这一日大雪将至,香见送了些日常物用,也不急着回去。 延禧宫本就偏僻,除了香见和婉茵,极少有人来往。那种雨打梨花深闭门的幽静,几可将人沉溺其中。海兰闲来无事,仔细擦拭着如懿生前喜欢的一个摆设,香见陪在一旁看了半日,便道:“惇贵人很得皇上喜欢。你看中的人,果然不错。” 海兰笑笑:“有她在,我便知道皇上有没有放下jiejie。而如今最难受的便是魏嬿婉了吧。” 香见不假思索,“有了惇贵人,皇上连到宝月楼看我也少了,我正好落得清静。” 海兰颔首:“容貌肖似jiejie,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也很像jiejie年轻的时候。而且一得宠就住进承乾宫,可见前途无量。” “我不知道翊坤宫娘娘年轻时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她后来的样子,皇上己经不喜欢了。” “无论jiejie犯下什么大错,她年轻时的样子,是皇上最留恋最喜欢的。”她注目于香见,“你知道么?贤良淑德、循规蹈矩的女人固然适合这宫闱生活,可皇上最喜欢的,是跳脱于规矩之外自由自在的天性。这是你得宠的原因,也是jiejie让皇上念念不忘的原因。” 香见沉默片刻,看着海兰的动作,“你把翊坤宫娘娘的遗物都挪来延禧宫了?翊坤宫还空着呢。” 海兰轻轻摇头,“我看翊坤宫很快就会有新人居住,jiejie曾在延禧宫与我同住,我这儿一直保持着jiejie还在时的样子。就好像,她还活着。” 心底难过汹涌而至,香见湿了眼眶,“她真的己经死了。” 海兰微微一笑,恬静如一枝静静绽放的白梅,“不,jiejie只是去御花园赏花了。她很快就会回来。” 香见喉头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良久,才微微点头。 海兰看着她,似乎想起什么事,便问:“这个时辰是去给皇贵妃请安的时候了,你自然是不会去的吧。” 香见颇有倨傲之色,“我自然不会去。不过惇贵人,也不会去吧。” 合宫嫔妃请安是宫中对女眷至尊的敬意。如懿死后,享受这份尊荣的自然只有一人之下的皇贵妃嬿婉。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绪颇不宁静。一众嫔妃行礼之后便默然无言,令得气氛馗尬而无趣,而更馗尬的,是长久以来空着的两个座位,那是属于惇贵人汪芙芷和容妃香见的。 晋嫔是嬿婉的亲信,最是不满:“都这个时辰了,惇贵人还没来。咱们合宫向皇贵妃请安,容妃是得了皇上准许不用致礼的,怎么惇贵人也得了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