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太后说着怒目盯向陈家杨,手指微抖的指着他,分明是怒不可遏。 众人皆未想到太后竟就这么将信给撕了,顿时心中各有所想,可却皆愕然在场,一时偌大的衙堂死寂无半点声音,锦瑟望去见太后的眼中分明有股如释重负的亮光在闪,不由讥诮冷笑。 ☆、二百七 三章 “皇祖母,这……这封信是证物啊,您这……”太子最先反应过来,蹙眉道。 太后闻言这才露出恍然的神情来,见地上碎了一地纸片,她不由惊呼一声,道:“哎呀,这……这可如何是好,皇祖母一时情急,怒火攻心竟就……这可怎么办,将这些碎纸片再拼凑起来,当还能辨出字迹真假来吧?” 太后的神情和表现便好像真一时怒火攻心,迷障了,根本不知方才做了什么一般。 锦瑟起了身,好笑地瞧着太后表演。太后此举固然会留下万千议论,可她这么做一不是傻了,二不是疯了,只怕还是经过千思万虑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要知道安远侯若被证实谋害太子,这谋害储君可形同造反叛逆,安远侯府和左氏弄不好都要陪葬,太后岂容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如今是当众撕了证据,可只要她一口咬定那不是安远侯的字迹,证据是假的,她是怒火攻心才做下了失误之事,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谁能,谁又敢说个二话出来? 太子不能,完颜宗泽不能,这些大臣们更不好说什么,百姓们就更不敢了。 是,谁都不是傻子,太后这样会留人诟病非议,可是那又如何呢?她坐在宫中,被说两句也不疼不痒,谁能拿她如何?只要她保全了安远侯,等新皇登基,统治者想要叫不利他们的舆论消失还不是容易的,再不济时间也会消磨一切,只要保全左氏。 是,她是当众耍无赖了,但是也达到了目的。没有了证据,便不能治罪安远侯,她保全了她的族人,那便都值得。因为左氏若没了,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努力便什么意思都没了。 太子的面色难看起来,几个大臣面面相觑。笔迹本就难辨真伪,如今被毁成这样,就算能拼凑起来,还顶个屁用,神仙也辨不出真伪来了。 一时四下俱静,太后面露懊悔自责,道:“安远侯是皇亲国戚又是国之栋梁,如今还领兵在外,太子乃是储君,这刁民口口声声说安远侯谋害太子,这便是挑动内乱,令血亲互相残杀。其心可诛,其罪滔天,哀家方才一见那字迹分明是模仿的,又观私印模糊不辨,实在太过生气,一时忘形竟然……哎,这可怎么办,如今哀家亲手毁了能证明安远侯清白的证据,这可真是……” 太后懊悔难言,却在此时完颜宗泽才笑着上前,扬声道:“皇祖母英明,火眼金睛,竟一眼便瞧出那封信是伪造的,真叫孙儿佩服万分。” 见完颜宗泽不怒反笑,而且竟然就顺着她的话承认了那信是伪造的,太后当即一诧,愕住了。 半响,她才道:“安远侯的字乃哀家之父已故宁国公亲授,伪造的再真,哀家一眼也能看出不同来的。” 完颜宗泽点头,说出了令众人皆惊的话,“方才那封信确实是伪造的。” 他一言场面一静,接着百姓们哄得议论开来,几位大臣也露出了惊诧神情,完颜宗泽却又撂下一记响雷来,只见他从怀中又取出一封信来,扬声道:“因为,这封才是藏在柳芽巷树干中的证据!” 他言罢,又是一静,众人皆被这一番番惊变弄懵了,太后本松了一大口气,此刻见完颜宗泽又掏出一封信来,且说出这样的话来,登时头脑半天发空,接着才蓦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明白了一切。 难怪方才那封信她毁灭的那么容易,原来是太子等料定了她会这么做,故意弄了一封假信来耍弄她,此刻她出了丑,令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对太子薄恩寡义,丢了名声威严,失了所有,却还救不了安远侯徒惹了一身腥。 她突受如此打击,大口喘着粗气,被左嬷嬷扶着才勉强站稳。 百姓们先闻那封被太后撕毁的信当真并非安远侯真迹,还在想难道太后刚才真是怒不可遏,失了行事分寸?此刻见太后一副不堪打击的样子,多半已想的明白,太后是真打定主意要袒护安远侯,不然不会这种反应。 太后缓过劲儿便道:“怎么故意拿封假信给哀家看,哀家方才气的险些晕过去。” 太后这分明在说完颜宗泽不孝,故意气她。完颜宗泽却面露冤枉,道:“孙儿因怕今日取证物的途中生变,这才令人准备了一封假信,孙儿取到信时便将这真假两封信掉了包,将孙儿令人伪造的假信众目睽睽交给了柳侍郎,果真柳侍郎在回来的路上便遭人袭击,险些被顺了信去。好在被孙儿等拦截又夺回了这信,而且还抓到了那欲劫信之人,本是虚惊一场,可太后也说了,安远侯被控诉谋害太子一事关系重大,安远侯又是皇亲国戚,孙儿也恐辨认字迹的先生们难以服众,或是沽名钓誉,认错了字迹,便想以那封伪造的假信件试上一试,倘使先生们能一眼分辨出是假的,皇祖母,孙儿和各位大臣以及百姓们也能安心。可没想到,皇祖母眼光毒辣,有此本事,一眼辨别出真伪来,孙儿真是多此一举,自作聪明了。” 完颜宗泽说着还冲太后躬身一礼,太后被他这一套冠冕堂皇的道理说的哑口无言,浑身皮rou抖动,五脏痉挛,差点没当众吐血。 她的眼光毒辣?天知道完颜宗泽不知费了多大心思伪造书信,那上头字迹她若非认定了是安远侯亲笔又怎会匆匆一眼便撕了个粉碎!如今他还不忘讥讽于她,混账,混账! 太后重喘起来,完颜宗泽却心中冷笑,前日锦瑟和他提起要他多准备一封信,好提防太后耍无赖,他还觉着太后应该不至如此,幸而还是听了锦瑟的,有备无患,要不然…… 他想着,将信呈给太后,道:“皇祖母要不再辨辨这封信的真伪?” 那信就在眼皮底下,太后却没气力去拿,她盯着那封信,老眼简直能喷出火来。她不用看也很清楚,这封是真的!她亦很清楚,这封信她不可能再撕毁,且不说第一次这样做还有借口说是怒不可遏,行为偏失,第二次再这样做就是不打自招,只完颜宗泽站在她身前她便清楚,他不可能叫她毁了这信,她也没能力再毁一封信了。 太后咬牙切齿,虚汗直冒,半响才道:“皇祖母方才就失态了,此封还是由大理寺等官员验看吧。” 太后言罢扶着左嬷嬷的手坐了下去,心已空了般,她知道她是保不住安远侯了,只能期许能否令左氏一门免去九族尽灭的下场。 果然,那信经分辨,很快便有了认证结果,信确实是安远侯写给陈公公的,吩咐他对太子下毒。 听闻这个结果,陈家杨当即便又哭喊起来,道:“太子,各位大人,安远侯是准备在我祖父谋害太子,事成之后再派人杀了祖父,搜回这信的,却没想到祖父早有防备,将证据送了出来。安远侯猜想到祖父可能将信暗中给了草民,便丧心病狂,寝食难安,令邓二爷折磨草民家人想问出信的下落,草民抵死不说,他许是觉得将草民一家都灭了口,这信便永远石沉大海,只没想到草民全家皆死,草民虽身负重伤,断腿残臂,可却得老天保佑,捡了一命,终于费劲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得以将真相大白于世,大人们要为草民全家做主啊。草民当年会误杀人命也都是安远侯费心安排的,草民有千古奇冤啊!” 陈家杨哭喊着,下头百姓也纷纷议论斥骂起安远侯来。 “真是胆大包天,险恶之徒,这样的人就该凌迟处死!” “好在老天开眼啊,这下真相大白就好了,太子妃在天之灵可以安歇了。” “这样的人太后怎还……太子难道不是太后亲孙子吗……怎这般不慈……” “不要命了!快别说了。” …… 下头百姓议论纷纷,有些话过了太后的耳,又感受到不时扫来的目光,太后控制不住一阵阵哆嗦。 却在此时,太子敲了惊堂木,肃静之后,他却问完颜宗泽,道:“六皇弟方才说取信回来的路上有人要截信,这是怎么一回事?” 太后见完颜宗泽面带笑容有意无意地瞥了自己一眼,登时大感不妙,她是派了死士沿路截信的,如今既然信到了此,那些死士显然是没成事,而且完颜宗泽方才也说,死士被抓住了,可那些死士全选的是极忠心之人,万不会出卖于她,太后本不担心。而且既然完颜宗泽没将死士带进堂,那便说明没出意外,可他干嘛那样看她。 太后狐疑胆寒间,完颜宗泽却道:“是一对夫妻假装打架,撕扯间撞上了带着信的柳大人,那女人趁人不防顺走了信,好在及时发现抢了回来,而且抓住了那女的,男的却逃了,臣弟已令人去追,那女的虽是被抓住,可却当场吞食毒药毙命。只看侍卫能否追到那男的了……” 太后闻言刚松一口气,却见完颜宗泽的亲卫统领高萤匆匆进来,禀道:“属下回太子,王爷话,属下领人紧追那夺信男子,他却逃进了安远侯府,属下奉王爷的命,不管其逃去哪里一律搜找,务必抓到活口,便领人冲进了侯府,不想那男人没能搜到,可属下却搜到了这个。” 高萤说着呈上一物来,众人一瞧登时抽气声不断,太后目光落过去,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没上来浑身抽搐着直接瘫倒在了太师椅上。 ☆、二百七四章 太后急火攻心,抽搐不已过去,可惜此刻便连她身边的左嬷嬷一时都没顾及到她。众人的目光尽数都盯在高萤捧着的那样东西上。 衙外围着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前头瞧清楚的自顾抽着冷气,本能往后退着,想要离那东西远点,别沾染上了。外头瞧不见里头情景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何事还在往里头挤着,登时场面有些混乱。 锦瑟也瞧着被高萤捧着的物件,那不过是一件很寻常的衣裳而已,可它又不大寻常,因为这衣裳它是明黄色的,且胸前赫然绣着金线腾龙,高萤将袍子抖开,袍上的龙前后身各三条,左右肩各一条,襟里藏了一条,不多不少正好九条,赫然吻合帝位九五之尊,很显然,这是一件私藏的龙袍! 私藏龙袍是什么罪,就算是个白痴用脚趾头想也能想个明白,更何况安远侯才刚刚被确定指使人投毒谋害储君。 左氏满门算是完了,就算是出了个太后,这样的谋逆罪名,那也不能看太后的颜面姑息啊,不然这江山这天下岂不是随便什么人想反就能反的了? 可安远侯不过刚刚得势,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就敢谋朝篡位呢,他又有什么能耐谋朝篡位呢?难道就凭借那几十万的征南军? 众人正想着,却听高萤又道:“除了这件龙袍,另还有数封书信被一同搜出,不过属下等人没用,书信已被安远侯府的护院抢回,可属下瞧的清楚,那书信上的字确是北罕文,且盖有北罕果勇国王的龙印。”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刑部尚书当下便上前,沉声道:“这便是了,早先陈公公谋害太子的毒药中便有两味药乃是北罕国所特有,凭借安远侯之力想要谋逆有些自不量力了,可倘若他已和北罕国秘密往来,企图和北罕国合谋,来个里应外合。北罕作乱,势必牵制我燕国小半兵马,安远侯再趁机挥兵南上,说不定还真能成事……” 刑部尚书言罢,众人惊悟了,原来如此,这安远侯好大的野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啊! “这安远侯谋害储君,分明是叫我燕国陷入内乱,好阴毒的心思!” “安远侯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量!” “人家可姓左呢,依仗的是什么还用说嘛……” 百姓们议论纷纷,因有方才太后的表现,如今百姓们越发觉得太后也很可疑。他们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女人袒护娘家人多过自己的亲孙,这样的女人嫁给了皇家,居然还当上了太后,真是老天不开眼。 “太后!太后您怎么了?!” 太后从方才瞧见高萤将龙袍捧出来说是自安远侯府搜出来的,她便宛若得了羊角风瘫倒在太师椅上不停抽搐。她没想到完颜宗泽竟还有这一手准备,要一举铲除左氏,更可恨的是,他竟还利用她对付了安远侯。 说什么那夺信的男人逃进了安远侯府,这才进去搜人,结果却翻出了龙袍,那夺信的死士乃是她遣派,和安远侯府并无关系,怎么可能逃到安远侯府去。这人能够逃脱定也是完颜宗泽刻意为之,好寻这样个借口叫人去搜安远侯府,也顺理成章地将这件栽赃的龙袍翻出来! 还有那什么写了北罕文的书信,她就不信安远侯府的护院能从完颜宗泽的亲卫手中再将信给多回去,这分明也是完颜宗泽令手下故意让他们将信抢走的。 因那信分明是假的,是栽赃的,等皇帝抄家时,即便发现信是假的,完颜宗泽和世人也可以说是安远侯府的人毁了真信,又伪造了假信出来。那果勇国王正是北罕国已死了的先帝,鬼知晓他是不是和安远侯勾结过,简直是死无对质,安远侯这回就算满身是嘴也都说不清楚了。 左氏完了,这回是真完了,太后正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此刻再闻刑部尚书的推断,又听外头百姓一脸恍悟地连声叫骂认同,她再受不起此等打击,两眼翻了几翻,折腾两下最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彻底晕厥过去。 而左嬷嬷这才发现太后的症状,见太后这次晕倒显然比前几次要严重的多,整张脸呈现纸金色,她惊恐地叫了起来。 完颜宗泽和锦瑟等人回头见太后倒在太师椅上,这才齐齐惊呼着扑过去。 “太后!” 惊呼声一片,跪倒声成片,待太后被宫人匆匆抬着出去,锦瑟见跪倒的百姓眼中显见幸灾乐祸,像在说着活该,她扬了扬眉。 事情闹成如今这样,显然三司和太子都已无法抉择了,只得进宫奏报皇帝。这方散去,完颜宗泽亲自扶着锦瑟自衙堂中走出来。 上元节一过,已有早春气息,太阳明媚,照在脸上暖意融融,清风拂面褪去了冬日寒冷刺骨,清清爽爽扫过面颊,暖暖的痒痒的。锦瑟只觉心情无比愉悦,见她唇角勾着轻笑,完颜宗泽不由道:“叫你料对了,你是如何知道太后会来这一手的?” 锦瑟闻言却只一笑,道:“因为太后是个贪心且又不肯服输的人,而人没了办法都会狗急跳墙,不择手段的。” 乾坤殿中,三司会审的卷宗已摆在了龙案之上,那件从安远侯府搜出的龙袍也被皇帝愤怒之下丢在了地上,殿中跪着太子等文武大臣,态度空前统一地皆奏请要严惩乱臣贼子,其中还包括雍郡王和三皇子等人。 皇帝心如明镜,安远侯不可能和北罕国合谋要改朝换代,做下此等谋逆之事,下头跪着的大臣们只怕多数也心知肚明,可龙袍从安远侯府搜了出来,太子妃惨死确实已被证实是安远侯所为,如今他们除了死谏严惩安远侯之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甚至进谏的态度稍微显得不够坚定,他们就有可能被指是安远侯的合谋者,这时候还是撇清自己,保命要紧,安远侯是不是真正谋反已经不重要了。 对于皇帝来说,也是如此,安远侯是被冤枉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龙袍从侯府被翻了出来,重要的是有人挑战了皇权,他作为皇帝便必须无选择地维护他的统治和这至高无上的皇权。 作为皇帝已经很难感受到什么是郁结在心,什么是有苦难言,什么叫被逼无奈,可最近这种感觉时刻都在纠缠着永平帝,见下头跪着一片请求严惩安远侯的大臣们,皇帝此刻胸脯起伏,真恨不能挫胸顿足两下,发泄心头憋闷。 半响他才盯着最前跪着的太子和完颜宗泽,一字一顿地下旨,道:“左云海勾结外邦企图谋逆,这等乱臣贼子姑息不得,传朕旨意,安远侯诛满门,移九族,念在太后年迈,不堪打击的份儿上,特许三族之外可留全尸。” 他言罢不待众人反应便又下旨便又道:“征南军统帅一职不可一日空缺,着虎威将军魏海携圣旨随同捉拿左云海伏法,继任征南军统帅一职,钦此。” 他声音落,跪着的完颜宗泽目光微眯,虎威将军魏海官职不过四品,如今却直接被提拔为征南军的统帅,不为别的,只因他是御史中丞府的嫡长子,是容妃的兄长。 皇帝虽是没办法按照他们所愿处置了安远侯,可转瞬却又提了魏海接掌大军,原本这样的大事是要百官商议方能决定的,可此刻皇帝在盛怒之中,乾纲独断下了圣旨,谁又敢再当众去驳斥,在此刻去拔虎须呢。 皇帝这也是在告诉他们,他是帝王,能扶植起第一个左云海来,即便被铲除了,也便顷刻间再竖起一个来。 可完颜宗泽却转瞬又不屑地勾起唇来,魏海即便接掌了军权关键时刻他也得有能耐统御大军才成,这需要足够的军威和声望才能办到,可如今形势紧迫,魏海即便战神下凡,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掌控大军。 故而听闻皇帝的旨意,完颜宗泽和太子谁也没有多言一句,只恭敬地随众大臣领旨。 而太后自正盛宫中醒来得到的便是皇帝已下旨诛灭安远侯府九族的消息,她自进宫成为先帝的女人,这一生都在努力地往权利的顶端攀爬。 她的儿子成为皇帝,她成为尊贵无比的太后,可这些都还不够,她还要她的家族因她成为天朝最权贵的家族,她要享受到至高无上的尊崇,要唯我独尊。多年来她一直在为这个而不懈努力,可如今眼见希望就在眼前,她的所有努力却都付诸一炬了。 没有了左氏,将来即便雍王登基,她这个太后也是形同虚设,雍王能供奉着她已是孝敬了,不会给她任何实权,容妃成了太后,依容妃那性子便更不会将她这个太皇太后放在眼中。 左太后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左不过就是在这正盛宫中仰着容妃的鼻息一日日孤寂地等死,这和她之前的期许简直天差地别,这个现实对她来说太残酷了,她不能接受。 可太后也清楚的很,如今一切都不能再挽回,事情也不可能有任何转机,这个事实,她不接受也得接受,这使得她在不甘,愤恨等情绪下一病不起。当一个人希望破灭,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而当一个病人失了希望,那便真只剩下苟延残喘四个字了。 ☆、二百七五章 太后屡遭重击,听闻左氏满门皆已下狱只待安远侯被押解回京便依圣旨诛其九族,她作为太后,却只能这样眼睁睁瞧着亲人赴死,当真是痛不欲生,她醒了又晕,晕过去却也不得安宁,梦里全是血色。这样折腾了两日,眼见竟有些撑不下去了。 皇帝令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守在正盛宫两日,药虽灌了下去,可效用却不大。太后似也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这夜将皇帝拉到身边,哀求地道:“皇帝,哀家这都是心病,你莫再为难太医们了……” 皇帝虽觉比起他这个儿子太后更在意权利和尊荣,可母子情分却还是有的,此刻见一向钻心经营,精神灼越的母亲躺在床上,面色灰败,出气多而进气儿少,似随时都会咽气一般,不觉心生悲凉,握着太后的手,道:“母后的意思儿子都清楚,母后生养儿子一场,儿子虽做了皇帝可却也没能让母后享受到太后应有的权威。儿子又何尝不想保住安远侯和左氏,可此事儿子也是被逼无奈,毫无办法啊,儿子只能尽量保全母后不被牵扯进去,赦免七皇子妃。母后莫再多想,安心养病……” 太后闻言却拽紧了皇帝的手,道:“不,皇帝,有办法的!安远侯如今还没有入京,京城的事儿要传到边疆去少说也要半个月,皇帝,倘若……倘若这十几天中京城又生大变,太子谋朝篡位,逼宫造反了呢?” 倘使能坐实了太子谋逆逼宫之举,倘使五皇子能在左氏满门被处斩之前提前登基,倘使太子等成了阶下囚,倘使安远侯能抓住最后的机会为新皇登基立下功劳,安远侯谋逆的案子兴许就可以重申翻案,也许左氏就不会被诛灭九族了。 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族覆灭,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太后言罢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帝,面上也因为这份希望和期许,紧张和激动而染着上一片不正常的红晕,映着那发亮的眼眸,消瘦的面孔,显得有些诡异。 皇帝闻言抿唇未语,太后眼泪便淌了出来,道:“皇帝,哀家贵为太后,若是连娘家人都保不住,哀家会死不瞑目,到了地下也无颜面对父母亲人啊。” 皇帝见太后松了抓着他的手,一下子倒在了床上,泪流满面,心被扎了下,只道:“母后安心休养,儿子改儿再来探望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