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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论局势少年显老成,借人刀欲

    从这天起,慕容皓身后便又多了一个小尾巴。原本属于蓊芪的活儿,也随着慕容信的到来,而活生生的少了一半。倒茶、搬书、传话、跑腿,只要是能驱使慕容信的事情,慕容皓全都不客气的砸在了他瘦小的肩膀上。慕容信当然有所抱怨,但这种抱怨他可不敢说出来,只能是憋在心里,暗暗祈祷着时间过快点,也好让自己解放掉。

    慕容德和慕容昭也去按时间去军营里报道了。小孩子赖床,还有起床气,下人们自然不敢催促的太过。所以,在第一天,两个人就集体迟到了。

    慕容皓早就和孔威打过招呼了,孔威自然不会客气。等两个小家伙睡眼惺忪的乘着马车赶到军营时,孔威并没有责骂他们,而是扔给他们一人一套量身定做的军服,扛着有他们两人高的长矛,站在大太阳底下,晒。旁边有慕容皓专门调拨来的亲兵,把这对难兄难弟看的死死的,几个人手里还攥着小皮鞭,只要晃一下,或者撂家伙不站了,啪就是一鞭子。几天下来,这两个小家伙便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每天按时来军营点牟,也开始渐渐适应军营的节奏了。

    当然,这里面最苦的,还是莫过于慕容信了。慕容皓在办公的时候,慕容信就得在旁边待着,你站也好坐也罢,慕容皓不管,但是你必须随叫随到。这对天性贪玩好动的慕容信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更让他气愤地是,晚上当他腰酸背痛的回到自己的寝宫、向自己的娘亲抱怨时,他的娘亲好像顷刻间变了个人似的,不住地埋怨他不识好歹,而且早早的就催促自己上床睡觉,以免第二天迟到了。

    慕容信虽然年纪小,但还是懂得什么叫胳膊拧不过大腿的。经过了十几天的“处罚”之后,慕容信逐渐发现,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处罚嘛。因为常常陪伴在皇帝身边的缘故,慕容信第一次尝到了被人尊敬的滋味,并且让他为此而痴迷不已。此外,慕容皓的许多奏疏,他都可以随意翻看,有时候慕容皓还会问自己的意见,并有意无意的提点自己,这让慕容信打心里的感动。同时,也让慕容信的脾性慢慢变得圆滑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目空一切,来回显摆自己的小聪明了。

    慕容皓对此也很欣慰,再加上虞雯的身体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了,慕容皓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直到那封军报的到来。

    这天早上,天还蒙蒙亮,慕容信就准时打着哈欠出现在御书房外了。他怀里抱着一大包草药,是他的娘亲亲自去太医署抓的,让慕容信给虞皇后送去。排排日子,今天不用上朝,例行休假。所以,慕容信打算先来御书房拜了慕容皓,再找机会把草药送到后宫去。刚走到御书房门口,还没等他敲门,就听到屋里传来了慕容皓愤怒的吼声

    “宁子善手上握有十余万大军,他干什么吃的?要不是地方百姓联名上奏,他宁子善还打算一直瞒下去吗?”

    慕容信吓得手一哆嗦,他从来没有见过慕容皓发过这么大的火,平日里就算自己调皮不懂事,慕容皓也从不动怒,而是耐着性子教育他、给他讲道理。现在听着这嘶声揭底的叫喊,慕容信心中没来由的产生了一种恐惧,下意识的没有去敲门,而是小心翼翼的把耳朵凑在了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陛下息怒,”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慕容信听得真切,马上就猜到这是大将军秦彪的声音,“宁将军乃是国之栋梁,不会做这种大不逆的事情的,其中必有隐情啊,还请陛下明察。”

    “有什么隐情?你们看看,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的军报!萧纪的南齐军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袭扰青州边境了,百姓流离失所,地方忠臣良将纷纷殉国,半个月啊!军情如火啊列位!就算青州离此甚远,那宁子善也不需要半个月之久吧?而且若是没有地方百姓和官员的联名上奏,他宁子善还打算瞒下去啊!?”

    许是慕容皓太愤怒了,话音大了点,把门外偷听的慕容信吓得不轻,这一吓,怀里抱着的草药就没拿稳,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谁?”随着这一声响,门内的讨论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还没等慕容信反应过来,门便呼啦一下,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了蓊芪那张阴柔的脸庞来。

    “小皇爷?”蓊芪看到外面的人,顿时大吃一惊。一边下意识的用身体把门挡住,一边紧张的低声问道,“您怎么来了也不支会声?”

    “嘿嘿,蓊叔,我我是来是来,”慕容信在心中不断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强笑道,“我刚刚才到,不小心绊了一脚,不知陛下有军务,我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说罢,慕容信向后退了两步,就想拔腿走人。

    “站住!”屋内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慕容信脚下一顿,心中叫苦不迭完蛋了!当下慢慢转过身来,有点害怕的回到“陛下有何吩咐?”

    “进来,孤有话问你。”

    “喏。”慕容信垂头丧气的走进了御书房,斜眼一瞧,嚯,人到的挺齐嘛。代丞相梁桂,大将军秦彪,督督武耀,督察院的刘焕,还有三四个他叫不上命来的官员,此时都正襟危坐,低着头,像是一群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

    慕容皓上下打量了下慕容信,缓缓开口问道“在门外听多久了?”

    “臣弟臣弟,”慕容信咬了咬牙,沮丧的说道,“臣弟只听了一点点”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慕容皓盯着慕容信,继续问道。

    “臣弟年幼,若是在陛下议政之时,贸然打扰,只怕会打扰到了陛下和诸位大人!故此,只敢在外等候,不敢轻易叩门。”慕容信眼珠子转得飞快,很快就编出了一个理由。

    慕容皓深邃的眼瞳盯着慕容信,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良久,慕容皓才摆了摆手,慢条斯理的说道“大将军,把青州的事情再说一下吧,慕容信不是外人,正好他也挺聪明的,说不定能提出一点不同的见解。”

    “喏,”秦彪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小孩子,有点不情愿的开口道,“昨天夜里,青州方向有一位太守匹马进京,递交了一封万民书,报那南齐萧纪突然兴兵犯境,袭扰我大世边界子民,而且此事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青州刺史宁将军却迟迟没有上报过,导致现在朝廷也是焦急不已。陛下心忧百姓,恨不得马上飞去青州啊。小皇爷,听懂了吗?陛下称赞您聪慧,不知您有何见解啊?”

    “大将军谬赞了,”慕容信急忙谦虚到,“既然陛下要臣说,那臣就斗胆妄言了。臣弟不怎么懂军务,但臣弟觉得,此事,宁将军应该也是知情者,而且,他是有意瞒而不报的!”

    此言一出,震惊满堂。慕容皓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追问道“为何这么说?”

    “臣弟估计,宁将军绝不是没有能力击退南齐,也不是对陛下不忠!而是有意如此,引诱陛下怪罪于他!”慕容信很享受这种感觉,说话也开始慢慢自信起来。

    “臣弟之所以这么说,原因有三。第一,青州刺史虽然是他,但宁将军是提领青州,并不是割据青州。他手下的确有十余万大军,但那些将士,是陛下之臣,其中有不少人的家眷亲属都在幽、冀一带,所以,宁将军断不敢做什么忤逆之举,一旦做了,那他就是众叛亲离!不需陛下动手,自有他手下的将军把他绳之以法。”

    “第二,南齐入侵这件事,就是臣弟这样不懂军事的人,也知道要兵贵神速。怎么过了半个多月,还是赖在边界、每天只靠劫掠百姓度日?所以,臣估计,宁将军没有把南齐放在眼里,南齐也不是真的想要入侵我大世。更何况,我大世雄据北方,南齐偏安一隅,宁将军也不是蠢人,怎么会放弃现在的高官厚禄,转而去投靠小国呢?”

    “第三,青州军的后勤补给,均由内地调拨。宁将军若反,必定断粮。十天军心不稳,二十天必定生乱!所以,臣弟估计,宁将军任是忠心赤诚于陛下,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不然,引得忠臣寒心,那就得不偿失了啊。”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良久,慕容皓才带头鼓起掌来,赞叹道“好啊,好啊!你们劝了孤一个早上,也没把孤的火气给劝下去。小小的娃娃,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孤。你们说说看,慕容信讲的,有没有道理啊?”

    ”小皇爷天资聪颖,臣等不及。“梁桂等人满面羞红,拱手拜道。

    ”慕容信啊,你说宁子善没有反心,那他,为何要知情不报呢?“

    ”回陛下,“慕容信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臣弟估计,宁将军是故意为之的。他的目的,就是旁敲侧击的提醒陛下,青州少了他不行。借此,稳住自己的权势和地位。之所以对南齐的入侵视而不见,是要养寇自保啊!“

    ”唉,孤与他年少相识,做君臣也有好几年了吧,“慕容皓叹了口气,伤感的说道,”孤把他引为知己,引为良师益友。他却反过来算计孤、防着孤。说什么忠臣心寒,孤心中,又何尝不寒呢?“

    ”陛下,“刘焕拱手奏道,”此乃宁子善对不起陛下,而非陛下之过。臣建议,召回宁子善,另择良将坐镇青州!“

    ”青州局势混乱,还有谁可堪当大任啊?“慕容皓无力的问道。

    ”臣,举荐镇东将军刘仕闼!接替宁子善!“

    ”算了吧,算了吧,“慕容皓摇了摇头,”宁子善战功赫赫,在青州军中威望极高。临阵换将,于三军不利。孤看,还是先大大的奖赏宁子善,再督促其出兵击敌吧。“

    ”陛下所言甚是,“梁桂急忙接上话茬,”宁将军得到了陛下的恩赐,定会为陛下肝脑涂地,击败外敌!“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去办吧。孤有点累,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们就先退下吧。“慕容皓疲惫的点了点头,微闭眼睛,倚在了龙椅背上,挥手下了逐客令。

    ”喏,臣等告退!“众人自然知道慕容皓为何心累,当下识趣的告辞了。临走前,刘焕故意满了众人几步,趁着低头的缝儿,悄悄地对侍立在慕容皓身边的慕容信使了个眼色。慕容信心明眼亮,轻轻点了点头。等到众人退下后,慕容信才捧着草药,小声道”陛下,臣弟娘亲挂念皇后的身体,托臣弟带来了良药若干。臣弟想现在就去交给下人们煎熬,也好让皇后千岁的身体早日好转。“

    慕容皓闻言,欣慰的点点头”好哇,信儿长大啦。不枉孤平日疼你。去吧,等会就不用再回来了,今天也没什么事,回去玩儿吧。“

    ”喏,谢陛下!“慕容信急忙拜谢,随即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徐州,琅琊郡。

    青州官员上呈的奏报中,少提了一件看似不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南齐军虽然入侵了青州大地,但却并没有彻底攻下任何一座城池。只是如同蝗虫一般,每天乌泱泱的来,再乌泱泱的去。四处劫掠,为祸乡里。但就算他们攻下了一座城池,也并不久住,基本上都是第二天就走,多一天也不待。

    这种流氓打法很让青州文武官员们伤脑筋,宁子善也对此颇为头疼,只能是派出重兵,守住各处重要军镇、关隘。再多的地方他也防不过来,一个屁大的小城,该派多少兵呢?人多了吧,没地方住,人少了吧,又不禁打。索性直接放弃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作为南齐的实际主宰者,萧纪绝不会待在危险的前线的。而是把官邸堂而皇之的搬入了琅琊治所开阳城中。每天就吃喝玩乐,打仗自有手下将军们去替他打,萧纪只需要签字盖章就行了。除此之外,啥事都没有,那过得真是神仙般的日子。萧纪从世军的防御态度就能断定,这支世军一定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但很快,事情就超出了他的预料。就在这一天,北平派的钦差,到青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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