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林戚没躲藏, 就这么出现在了高瑥面前，他看着土地里的一片小苗，问道：“种得什么, 不像是食物。” 高瑥很想跟父亲说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当听到父亲的问话后，只能忍耐住，老老实实的回答父亲的话：“是三七，这里人少地多, 好多土地都闲置下来, 倒不如种植上耐养活的药材, 种个两三年就能卖掉换钱。” 林戚挑眉, “你这是两三年都不打算回去？” 高瑥犹豫了下, 他道：“我想再试一次凡间历劫。” 这一次，全靠自己的能耐，绝对不靠父亲，等以后再上天界，其他同门问起试炼的事, 他也能挺起背脊毫不虚心的回应。 林戚点了点头, “想试试就试试吧, 不过这一次，不会再有修为。” 高瑥连忙摇头，“父亲您放心,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靠修为。” 其实在凡间历练说起来也不是太难。 又不用他当个袅雄弄出大本事，只要好好的活下去, 体验下凡人的生活就行, 咬紧牙关不是不能挺下去。 林戚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手上一挽, 本来谪仙的形象变成了一个平凡老头, 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沧桑，“那我便同你一道，以前都是我来顾着你小子，现在就由你养活我吧。” 高瑥有些懵：“啊？” …… 不管高瑥怎么懵，林戚都已经在凡间住了下来。 而在旁人来看，这次高瑥家里的老爷子，虽然以前没见过，但现在见到了，年纪瞧着蛮大，什么事都不用做。 有事的时候，就和村里其他老头聊聊天，没事的时候就坐在田地边上看着他们做农活。 任谁看了，都要说当高瑥的长辈有福气，瞧瞧人家爹，什么都不用做，光享福就行了。 而且不用做不说，天天还有好吃的。 好几回有人经过高家，都能闻到rou香味。 村里的孩童馋rou，不会上门讨吃，而是缩在高家的墙角闻着rou香味。 次数多了，村里不少人都好奇，种植药材到底能不能行。 “真能种活吗？药材不比庄稼，还得好好伺候着，不然迟早被养死。” “而且得两三年才能收成吧？要是真没养好，那咱们不就白折腾好几年？” “要是真能行，当祖宗伺候我都愿意，我这辈子真是穷怕了。” “那……要不试试？” 村里的老人们商量了好几回，就为着种还是不种犹豫着。 如果高瑥是他们村子里的人还不怕，可他是外来的，谁知道会不会待上一段时间就离开，到时候他们东西种到一半，怎么往下都不知道。 里长拿着旱烟杆子敲了敲桌面，示意其他人安静后，才开口道：“要我说，先别考虑这么多，有什么想法直接去问高家小子，咱们就是商量好了，万一高家小子不教咱们种还不是没办法？” 这话说得很实在。 扪心自问，要是他们其中一人知道怎么种好价值昂贵的植物，也不会随随便便的说出去。 “您这么一说，我到觉得玄。”有个稍微年轻的小伙子说着，人家不教他们又不能逼迫，可人家愿意教，他们也拿不出相应的报仇。 他们村子原先有个名字，近些年却被外村人直接称为穷村，由此可见，他们到底有多穷。 这么穷的他们，就算想拿报酬都拿不出来。 “我到觉得可以试一试。”村子里的族老开口，“这几日我与高瑥的爹偶尔交谈了下，总觉得这两父子不是寻常农家汉，或许是有些真本事，里长说得对，不管能不能成，先问问，反正就几句话的事，我们也不会吃亏。” 这么说着，屋子里的几人商定一番，便决定由三人前往高家问问。 其中有‘穷村’的里长何里以及族老何平，再有一个稍微年轻的汉子何大柱。 ‘穷村’是一姓村，何是大姓。 不过也有几个另外的姓，只是人数很少。 在他们村子里，男子比女子来得多。 ‘穷村’的男子不好娶媳妇，没多少人愿意将女儿嫁到这么贫苦的村子里，就算是娶媳妇，也不想有这么穷的岳家，只不过女子真的想嫁，总归还是嫁得出去，只不过嫁得人家都不会那么好。 有些家里，算是看明白了他们的一生。 生了一个孩子传宗接代后也不愿意再生第二个，生来也是吃苦的命，还不如别造孽。 当里长的何里原先就想着，村里的人口越来越少，从一开始的五十多户两百多人，到现在只剩下八十来号人，再这么下去，‘穷村’将彻底没了。 好在，一个月前，他们村里来了转机。 高瑥主动加入村子里，他们是欢迎的，反正不是朝廷重犯也不是什么杀人狂，身上有文书有凭证，不过就是从远地方寻亲来的人。 想留在村子里，没人会拒绝。 甚至好多有姑娘的家里，好在想着这郎儿长得不错，要不要将女儿嫁过去。 还真有人打听过，结果被告知家里已经有了妻子，不少人都挺失望，看着高瑥不像是大富大贵的人，但出手大方因为小有积蓄，更重要的是，真要将女儿嫁过去，那以后就是住在一个村子里，没了远嫁的悲伤，彼此之间还能扶持下。 只可惜，这么好的夫婿人选却已经成了婚。 现在高瑥将老父亲都接了过来，或许过段日子也能将妻子给接过来吧。 在去的路上，何里道：“你说，高瑥住得房子是不是太小了些？要不，我们再给他选个好点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让高瑥一家人在这里落根最好。 高家两父子现在是租的村里的小院落，位置不好不说，还特别的小，是可以考虑给他们换个好点的地方。 反正他们村里人少地多，好多院落都空置着。 不过地多也几乎是旱地，能种庄稼的良田特别的少。 何平点了点头，“按你说得办。” 身后跟着的何大柱开口：“要是高兄弟不打算教我们种植药材呢？” 何里没犹豫，“那也给，人家一瞧就是有出息的人，就算他们不打算帮帮咱，咱们也得和他们搞好关系，以后关系好了，高家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帮帮村子里。” 何大柱挠了挠头，将这话听进了心里。 何平同样是这个想法，看着何里的眼神尤为的满意，他们村的里长也是有能耐的，只是可惜，他们一个穷村庄没得让里长施展，就算有本事也没得地方表现表现。 三人来到高家门口。 在高家的屋子边，还站着几个孩童。 其中一个就是何里家的小孙子，小家伙口水流了一地，见到阿爷没擦嘴，而是冲上前抱着阿爷的，抬起下巴在阿爷身上擦了擦，“阿爷，好香呀。” 另外一个孩童跑上来，欢喜的道：“里长爷爷，高叔叔说如果我们给他寻一条守门的狗子，就给我们rou吃，您知道哪里有刚出生的狗崽吗？” “咱们村可没有。”何里说着。 其他村子里还会有人养狗看着院门。 只不过他们村连人都养不活，哪里有粮食养狗，就怕养着养着变成桌上的一道食物了。 “那咱们再去问问吧。” “我小姑父的村子里应该有，但就是太远，大人不会让我们去。” “那我们偷偷去？” 几个小家伙商量着，说着‘偷偷’，却完全忘记身边还有几个大人。 让何里三人有些哭笑不得。 何大柱瞧着他们真有胆子偷偷跑出村，便赶紧着道：“叔给你们去找，你们可不能乱跑。” “真的吗？” “那我们是不是真有rou吃啦？” “大柱叔你什么时候去找呀？” 何大柱道：“等我进去说些话，说完就给你们找去，你们都赶紧着回家，等我找到再给你们送去。” 几个小童一听，立马欢呼着散开。 等他们离开，三人朝着高家的院子而去。 刚刚进去，都有些诧异。 屋内不知道怎么样，但院子里收拾得特别整洁，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桌椅放在院子里，旁边还多了一棵枣儿树。 此时的高家父子正坐在院子里下着棋。 棋子是用刀在桌面刻出来，棋子不是玉石，而是用两种不同颜色的木块磨出来，一种淡黄一种深红，正好作为黑白棋子。 这东西不值钱，却很费精力。 “里长你们怎么来了？快些坐，我给你们倒碗水。”高瑥放下深红的棋子起身，正打算进灶房拿碗。 “不用不用，我们就坐一会儿，马上就离开。”何里连连摆手，拦着不让他去拿碗。 何平跟着道：“无需客套，我们来之前就喝了不少水。” 说着，将话题转了下，“你家院子收拾得不错，这是你们两父子收拾出来的？” 高家没个女眷，要收拾只能是他们两父子动手。 不由想着高瑥那个没见面的妻子就是享福，嫁得男子还能将家里收拾得这么好。 几个人寒暄一下，何里几人就道出来意，等说完后还搓手道：“我们也知道这样有些过分，只是咱们村真的穷怕，如果你愿意帮忙，我们一定会付出相应的报酬。” 何平跟着道：“没错没错，只是这个报酬能不能晚些再给你，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就算想拿都拿不出，不过你放心，我们愿意签署契约，以村来签，不管以后如何，我们一定会还。” 说着话的时候，两个老人脸上涨得通红。 何大柱总算明白，为何在最开始的时候，村子里的人要找几个厚脸皮的过来，因为就是他听着，都觉得村里的想法太过分。 这叫什么？ 这叫空手套啥狼吧。 什么都不付出，然后得了人家的好，这要是换了自己，他应该不会答应吧，说起来高瑥和他们非亲非故，不过就是租了个小院落住了一两个月，又怎么会相信他们的话。 结果，高瑥答应了。 而且是毫不犹豫。 “我可以告诉你们如何种植药材，不过我要你们种植的十分之二。”高瑥说着，一亩的十分之二真的没多少，哪怕全部村子里的人一起，这点利润在以前的他都不会在意。 不过。 现在他能看得入眼。 自己也就算了，可天天看着父亲连rou都没得吃，他真觉得压力很大。 别得不说，父亲陪着他受苦受累也就算了，总不能连口rou都没得吃吧，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开始努力。 种植这种事，其实他真算不上行家。 只不过以前看得多，或多或少有些接触。 大易宗内，最会种植仙草的就是茹云，他虽然没想过帮忙，但也注意过，大概知道该如何种植。 更别说现在种得还是凡间植物，并不比天界来得精细，土地里的药材还真被他弄得好好。 高瑥曾经有想过，如果下凡历劫要做些什么。 上一次，他招兵买马再借着修为，在凡间混得是风生水起，是历史里耳熟能详的大人物。 不过，在百姓的嘴里，对于这个大人物的印象，不是有多英勇有多聪慧，而是很妖异，更有人传，这人是妖怪俯身带着妖法。 甚至再回到天界后，他都想过等再一次回到凡间，该如何的壮志雄心。 可真当到了这里，他不想再继续当个大人物，而是想着如何平平淡淡的生活，先前经历的那些，实在是让人心静不下来。 现在这种平淡的生活，身体累可是心理很是平静。 所以，他现在想做，仅仅是带着村子里的人种植田地。 高瑥的要求很简单，只用药材的十分之二。 也就是说，如果没种出来，他什么报酬都不需要。 这样一来，‘穷村’的乡亲们不少都愿意试试，反正就是身体上累一累，又不用花钱，就算没种出来，他们无非就是累了一场，其他什么损失都没，但要是种出来，多了进项，他们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 最起码不用一家老小都饿着肚子。 要是多辛苦几年，攒点钱还能让儿子娶个媳妇，给女儿多备点嫁妆。 高瑥凭一己之力将整个村子给带动起来，像是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土地里的植物。 不对。 也不是整个村子。 还有一个闲人，那就是林戚。 整个‘穷村’的人都知道高瑥家的老大爷不爱下地，就爱端着个木质棋盘给他们监工，有时候还会拉着村里的孩童一起下棋。 不会也没关系，他有耐心手把手教。 两年时间过去，田地里的药材越长越好，村里的孩童们也多了一个本事——下棋。 这其中唯有里长家的小孙子最厉害，也最爱缠着‘高’爷爷下棋。 每次替家里干完活，就会跑到‘高’爷爷身边，说要斗几盘。 这天，何小洛抓着把东西跑到林戚身边，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他咧嘴笑道：“高爷爷，你猜猜我带了啥。” 林戚似做蹙眉，为难的道：“猜不出来。” 何小洛‘嘿嘿’笑着，小人儿也藏不住秘密，他将两只小手伸上前，“是棋子哦，您有好几枚棋子都坏啦，我寻了好久才寻到类似的木头，您看看做得好不好？” 林戚之前的棋子都是用小刀磨出来，虽然没什么价值，但很精细。 而何小洛手里的东西，与其是是棋子，倒不如说是木块。 不过林戚没嫌弃，而是特别惊喜的接了过来：“很不错，比我手里的这些好多了。” 林戚的夸奖，让何小洛高兴地笑眯了眼。 这一小一老互动时，高瑥站在旁边看着。 此时的高瑥变得精瘦，也黑了好多，就连皮肤都粗糙起来，显然这两年吃了不少累。 他看着父亲对着何小洛笑着，心里不由想着，等他回到天界，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