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林大河惊讶之后, 细想想好像也不算什么稀罕事,老三婆娘去得早,他现在又是壮年, 再娶一个也是应该的。 顾不上给牛喂草, 他叹声道:“老头子心里没我和老三, 要是真有,早该给老三再娶一个了。” 许氏没说话,她最明白一个道理。 哪怕自家男人对那两老痛恨不已,她也不能当着面去骂那两人。 只是道:“现在打算也不晚。” 林大河想想也是, 家里条件越来越好, 老三还能下场去考举,就算身下有三个姑娘,那在不少人眼里就是个好丈夫的人选。 “绣娘有没说,打算说哪户人家?”林大河打听着。 “人家没说。”许氏白了他一眼,“咱们得先说愿不愿意,要是不愿意, 人家又说了是哪户人家, 面子上过不去。” “对对对,还是你懂。”林大河笑着,迫不及待的往书房去, 他想着老三都这么长时间没个夫人在身边, 心里肯定想着。 推开书房的门, 就大声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今日绣娘来说媒了。” 林戚蹙眉, 明显带着不喜。 他花钱请绣娘回来,可不是让她做这些事, 尤其是居然还惦记上了他的闺女!哪怕在这个时代已经及笄, 但在他心里这还是个小姑娘。 “怎么瞧着不高兴?”林大河看他的神色有些纳闷, “有人给你找婆娘还生气?” 林戚皱着眉头的脸上变得诧异,“给我?” 林大河连连点头,“可不就是给你么,你说说再找个婆娘回来多好,家里有人给你管着,三个丫头有人给你教着。” 林戚挑眉,“不用,我花钱请人回来一样能教。” 林大河笑了,笑得意味深长,“那你总不能花钱请人回来给你暖被窝吧?你要真这么做,我可真会揍你两拳。” 说笑归说笑,他也知道三弟不会这么做。 林戚只觉得恶寒,他认真的道:“我是真没这个打算。” 林大河收敛了笑意,不是很明白,“为何?” 林戚叹气,将手中的书本放下,没有含糊其辞、亦没有随便搪塞,而是特认真的道:“二哥,我挺满意家中如今的情形,如果娶了个媳妇回来,谁又能保证她在今后,不会因为自己生了孩子而偏心?” 林大河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戚接着道:“你和我都深受爹娘偏心的苦,我不想让大丫三姐妹也尝一遍,哪怕她们是女娃,可她们仍旧是我的孩子。” 林大河面带苦涩,三弟这话真的说到了他的心窝里。 正如三弟所言,连亲生的都会偏心,更别说一个自己生的孩子和一个外人肚子里生的孩子,肯定会有偏袒。 可让人家嫁进来,又不允许她生孩子,这种造孽的事他们也不会做。 林大河叹气,“既然你不想,那便算了吧。” 林戚暗中松了口气,他还真怕为这件事一直纠缠下去。 只不过,当林戚刚松口气,林大河又道:“你的事就不说,大丫都已经及笄,是不是该为她相看人家?你嫂子可说,这从相看到成亲,最少都得两三年,再不准备起来,年岁就大了。” 林戚赶紧摇头,“暂且不急。” “还不急?”林大河打算继续劝劝三弟,这要成了老姑娘,嫁肯定能嫁出去,可也难得再寻到好人家了。 林戚拿起手中书本,他道:“我打算等院试后再看。” 林大河这才反应过来,要是三弟考中秀才,或者哪怕是个童生,能为大丫选择的夫家就会好太好,再等等也是应该的。 不在打扰三弟看书,林大河出了书房关上门,还提醒着家里人千万被打扰三弟。 在庭院中,大丫手里拿着针线,却一动未动。 刚才二伯和爹爹的话她听到了一些,怎么都没想到,爹爹为了她们三姐妹居然不愿意再娶。 内心有些波动,很暖很暖。 “大姐,我穿不进线。”三丫拿着针线求助。 大丫回过神,不在多想其他,接过针线替三妹弄好。 …… 林戚这头没什么动静,不再大张旗鼓,很是安静。 这让林汉想打听些消息都打听不出来,心里特痒痒。 “阿爷。” 林亦世从镇上回来,刚进门就看到阿爷坐在院子里,他赶紧迎上前,将从镇上打好的黄酒放在桌面,“您先前不是说喜欢书塾里的酒么,我这次便给您带来一些。” 林汉并不觉得欢喜,甚至有点不想接下世哥儿的话。 比起带着物什回家,他更喜欢世哥儿光手回来,因为每回只要带着东西,接下来的话,准逃不过要银钱。 林亦世没察觉出阿爷看出他的打算,而是替他倒了酒水,“阿爷您尝尝,是不是您钟意的味道。” 林汉沉默了些许,看到世哥儿一直端着的手,到底是心疼伸手接了过来,张嘴浅抿一口,酒味不是太浓郁,不过确实比村子里的黄酒来得醇。 待林汉喝下第一口,林亦世就迫不及待的道:“阿爷,三个月后就能县试,我想再去试一次。” 林汉眉头皱得更紧。 林亦世赶紧着道:“夫子说了,这次我绝对有把握。” 林汉没反应,这种话他听了太多太多次,实在是不愿意相信,也没法相信。 他自然是想世哥儿去赴考,可赴考得有银子啊。 三位秀才的举荐,一位最少都得二两银子,再加上去县城的路费和住宿费以及杂七杂八,全数加在一块,这一趟最少都得十五两银子。 世哥儿先前已经赴考了三次,花了大概五十两银子。 每一次连第一关县试都没过,这次同样很玄。 林亦世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他小声的道:“上回有个同窗考中了秀才,听闻在他那里能买到一些考题,如果有……” 林汉倒吸一口气,他惊愕的道:“那不是作弊么。” 林亦世赶紧伸手压了压,示意阿爷小点声,随后轻声解释道:“只会透露些考题,绝对算不上作弊,如果我能知道其中题目,别说童生就是秀才都能考中。” 林汉仍在犹豫,考试作弊,抓到后世哥儿这辈子都废了不说,还会牵连到家中其他人,以后他们林别想在出个读书人。 “阿爷。”林亦世一脸伤怀,他诚恳的道:“我就是想给您争口气,如果我能考中秀才,不止村中其他人都会高看我们一眼,二叔三叔更会后悔离开我们。” 林汉一听,眼里带着冷厉。 虽然是他做主将那两个混子过继到林德名下,但一想到那两混子这么长的日子对他们不闻不问,甚至连个照面都不来,心里怎么可能不气。 尤其是看到他们两人的日子越过越好,林汉心里的闷气越重,如果世哥儿真的考中秀才,那两人绝对会后悔吧。 沉默了许久许久,林亦世也不敢再催促,甚至打算着这次劝说不行,就下次再想想办法。 就在林亦世要放弃之时,林汉出了声,“要多少银子?” 林亦世眼中一喜,“不多,三十两即可。” 林汉倒吸一口气,“三十两?这还不多?” 林亦世赶紧解释,“阿爷,只要我考中秀才,别说三十两银子就是百两银子都有人会送到我面前,到时候我一文不拿,全都给您收着。” 林汉听着,脸色稍微好了些。 为何期盼家中有人考中秀才,这也是原因之一。 但凡能考中,就有无数人上赶着来送银子,再有世哥儿年纪都二十好几,之前因为没考中,又看不上乡下丫头,这才一直拖到如今。 如果世哥儿考中秀才,便能娶个镇上的千金小姐,嫁妆定是极为丰富。 这般想想,三十两确实不多。 不过…… 林汉再次确认,“那人为何能弄到考题?当真是今年的题目?如不是,银子还能不能再要回来?” 连着几个疑问,显然是动了心思。 林亦世松了口气,带着轻快的语气道:“自然真,不然他自个也不会考中秀才,要知道夫子对他的评价还不如我呢。” 林汉总算是放了心。 只是心刚刚放下,又有些头疼。 三十两的考题再加十五两的其他费,这一次得从兜里掏出接近五十两啊。 家里如今只有三十两不到的家底,剩下的钱该怎么来? 难不成真要卖田? 夜里林汉和林婆子商量着,听闻要卖田,林婆子立马不同意:“不成,你也不看看家里就几亩田了,再卖下去,我们以后喝西北风?” 林汉脸色沉下。 林婆子看出当家的生气,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说:“考中了自然好,可要是和之前三次一样都考不中怎么办?” 别说卖田,就是家里的三十两家底她都不打算出。 万一真没中,银子没了田也没了,那他们怎么过日子? 林婆子见当家的不说话,她便出着主意:“要不去找大河他们两兄弟?他们不是发了财么,正好让他们出银子。” 林汉瞪着她,“他们会给?” 当然不会。 林婆子也知道这点,可她也不愿意自己掏钱。 正在两老僵持的时候,有了转机。 林大湖带着梁氏回来,刚刚进屋就从兜里掏出个荷包,满脸堆满了笑容:“这次挣了十两,爹娘这些银子你们收着。” “这么多?”林婆子率先冲上前,拿着十两的银锭子宝贝的不得了。 林大湖一改先前的落魄,变得义气中发,他不甚在意道:“不多,也是我这次本金没拿够,不然还能挣更多回来。” 先前在村子里闹出丑事,林大湖自觉丢脸,正好梁氏说她在外有路子挣钱,便死皮赖脸的找爹娘要了二两银子出了门。 为的就是今日风风光光的回来。 梁氏也没了原先的落魄,腰杆子挺得特别直,银子是用她的路子赚来的,就不信这些林家人还能把她怎么着了。 其他人都在看银锭子的时候,梁氏对着黄氏露出抹冷笑,当着她的面将手落在林大湖肩膀上,露出了手腕上带着细银镯子。 黄氏气得咬牙,“你手腕上带着的是什么?!” 众人一听,将视线落在了梁氏的手腕上。 林家男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林婆子看到就不乐意了,一个平妻居然还带着银镯子。 被众人盯着,梁氏也不惧,而是轻轻推了推林大湖,娇声轻唤:“相公。” 林大湖反应过来,从兜里拿出稍粗点的银镯子,“娘,这个给您,莲儿说挣了银钱得先孝敬孝敬您。” 林婆子一瞧更乐呵了,对上梁氏的眼也没了先前的不满。 唯有黄氏,是气得胸口疼,先前孩子爹顾着梁氏这个贱人,现在能赚银子了,爹娘肯定也会偏向她。 不过好在。 她还有儿子。 似乎像是知道黄氏在想什么,梁氏开口:“听闻三月后就要县试了吧,我与相公辛苦跑几趟,看能不能给他挣些赴考的费用。” 这话一说,所有人的眼神就变了。 就连极度看不上梁氏的林亦世,都不由带着些好感,“多谢小娘。” 梁氏轻轻笑了笑,又给了黄氏一个得意的眼神。 林汉将这两人叫到屋子里,细细询问到底是个什么挣钱路子,最后得知投得银子越多挣得越多,一想到世哥儿那需要的五十两银子,林汉犹豫了两天,在家里人都同意的情况下,将三十两的家底全都给了林大湖拿去。 林大湖拿了银子的当天就带着梁氏去了镇上挣钱。 而林婆子天天带着那根粗的银镯子在村子里晃悠着,有人眼尖看到正好,如果没人看到,她还会故意挽起袖子故意露出来。 待人问起,便说是大湖孝敬的,顺便再贬低那两个没良心的儿子。 不过现在,林大河林戚两兄弟,还真不是林婆子的儿子了,最多只能算是同族的侄儿。 对于这些贬低的话,林戚没觉得有什么。 林大河听不过去,反正手中有银子,他干脆寻了人又买了好的材料,将林德和老木匠的坟墓给大修了下。 修得极为气派。 林和家人听闻,万分庆幸当时做的决定。 不管林大河是为了气林汉一家,还是其他原因,反正受益的是他死去的大哥。 日子一天天的过。 这日林大河突然敲响了书房的门,因为临近赴考,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家里都不会主动来书房打扰林戚。 林戚将书本放下,揉了揉鼻梁,“进来。” 林大河推开房门,看到三弟的动作,不由担心道:“是不是累了?你要不要去歇歇?” 每天大清早的去镇上,半夜回来还得待在书房里温书,他真觉得读书不是人干的事。 林戚也是体验了一把读书人的辛苦。 如果不是开了金手指,他还真坚持不到现在。 “没事,我把这几页看完就去睡。” 林大河放心了些,便说出了来意,“我刚听林和叔说,老头子打算卖田。” 林汉关注着他们,他们自然也注意过那边。 尤其是林婆子满村炫耀,林戚早就知道林大湖带着梁氏去镇上挣钱,挣来得银子就为了让林亦世赴考,他一开始就不信林大湖能挣来银子。 尤其是这种投资来大钱的生意,摆明了就是个坑。 所以,对于林家要卖地,林戚是一点都不奇怪。 “林大湖的生意赔了?”林戚问道。 林大河摇头,“不清楚,没听他们家大吵大闹,而且看老头子卖地一点都不伤心,甚至还蛮高兴的样子。” 这就有点奇怪了,农家人以田地为根,林汉卖田不但不觉得舍不得反而还高兴,这里面肯定还有事。 不过,再好奇林戚也没打算去管。 林大河将来意说了出来,“你说,我们要不要把他手里的田给买下来?” 当时分家不是舍不得分给他么,现在他花钱全买过来,最好能气气那群人。 林戚想了想,摇头:“别了。” 林大湖做事不靠谱,就算现在没出事,迟早都会出事,现在把田买下来,以后真的出了事,林家的人肯定会闹上门,为了清净,就算要买田也别买林汉的。 有那么点小遗憾,不过林大河还是听了三弟的话。 只是没买但是也关注着,最后知道是林和的一个堂叔将老头子的所有良田买了下来,因为赶得急价钱卖得不是太好,好像一起是四十两银子。 林大河听后是不住摇头。 别看这银子多,足够一户农家子一生的开销,可老头子那些人都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主,这些银子要是花完,又没了田地傍身,以后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关注了两天,林大河也不在意了。 在县试前的大半个月,林大河准备好物什,便打算带着林戚前往县城。 等有人好奇一问,林大河才将憋了两个多月的没说的话说了出来,“我家三弟要去赴考,我陪着他一道呢。” 这话一说,都惊呆了。 林亦世前些日子去县城赴考,这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不算什么新鲜事,可林戚居然要去赴考?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林戚开始读书好像还没一年吧? “你们就是挣钱了也不该乱花,好歹多学几年再去。” “就是,钱多了没地方花不是。” “有些好高骛远,你们还真当赴考这么容易?” 有人好心劝说,有人早就眼红趁机诋毁,一群人围着说什么的都有。 本不打算现身的林和看不下去,他带着兄弟几个挤进圈子里,对着其他人道:“他们的家事要你们插嘴?管他考不考得中,林戚只要愿意试那就试,又不是花你家的银子,你们有什么资格管?” 这话一说,再看他身边站着的几个壮汉,谁都不敢再出声。 林和这脉,什么都不多就是汉子多,还特别的护短。 瞧瞧林大河和林戚才过继给他死去的哥哥,这就开始护上了。 一开始,林和其实也想跟着劝,可这话一说出去,把自个给劝到了,正如他所讲,花得是这两兄弟的银子,和他们屁关系都没,用得着他们开口? 所以,他只是拍了拍林戚的肩膀,说道:“你也别太有压力,我们在村子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了一番,两兄弟上了牛车去了镇上,接上张翁后朝着县城而去。 而在村子里,林汉知道后只是嗤鼻一声,那混账就是去了也没用,反正是考不上的主。 林婆子眼珠子一转,她道:“世哥儿走之前不是说有户人家想给孩子娶个媳妇么,正好老二老三出了门,要不我们先将亲事定下来?” 林亦世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当时是说,其他村有个傻子想娶媳妇,家里愿意出二十两的聘礼,要求是媳妇必须长得漂亮。 大丫别的不说,模样长的确实不错。 林婆子先前是打算去和林戚说的,在她看来,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能换二十两聘礼林戚绝对不会拒绝。 现在人离开了也好,到时候她先将聘礼拿到手里,给不给林戚就另说了。 林汉并不觉得这件事能成,不过也抱着些希望,反正那家人除了许氏之外都是小辈,或许真能将这件事给办好了。 便点了点头,“成,你先去谈谈口风。” 林婆子带着希望去了。 然后…… 被许氏拿着扫帚给打了出来。 林婆子气得不行,偏偏打不过,许氏是将这些年的怨恨全放在扫帚上,那架势别提多凶狠。 林婆子完全招架不住,只能骂骂咧咧,一瘸一拐的逃回家。 刚刚进门,林婆子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大声骂道:“许氏那个贱人,居然敢打我?这是要造反啊!” 林汉看她落魄的样子,皱起眉头:“她打你?” “可不是么。”林婆子越想越气,“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告诉村长,我要把她逐出村子!” 正当她要去找村长告状时,林和带着无数人以及许氏朝着这边而来,瞧着个个脸上凶神恶煞,显然是去找某些人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