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爱神吻醒普赛克在线阅读 - 第1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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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非常美味。”

    徐步迭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者什么也不必说,言语在鲜活跳跃的情感面前,从来没有这么苍白过。他有些恍惚地走到画布面前,拿起一管颜料——那触感都开始变得陌生,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画过画了,基本功生疏得开始歪歪扭扭。但是颜色……颜色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就好像它们自己有生命、有力量似的。他打开一管普鲁士蓝,开始有些随心所欲地往画布上瞎涂——只是看着这种大面积的色块野蛮地吞噬占据视野中的空白,不知为什么,就有一种发泄的爽快感。

    程翥在他身边坐下了,也拿起一支画笔,像是对话,又像是捣乱,也许只是单纯的无聊或者技痒,也蘸了颜料,在那大片的蓝当中落下一点鬼脸般的艳红。徐步迭又涂上密密的、压抑的灰黑,他便换上白色,像一道闪电从骇浪当中劈开。

    “我……其实没什么天赋,学了几年,也只能说是还行吧,凑凑合合过得去,联考还是得突击。”徐步迭有些恍惚地说,好像思绪进入了另一个朦胧的世界,“但是我爸对我的期望很高……高到令我产生逆反的心理了,美术集训又特别苦,我越画越觉得自己不是这个材料,就想着去国外留学,学个经济什么的,总之很时髦那种……我有个朋友,打小就青梅竹马那种,也去国外读书了,老是跟我说他那边怎么怎么好,我这心就空空的……所以我当时就想着,我也要去国外念书,就不用被家里人安排人生了,要走自己的路嘛……就很中二对不对。”

    程翥没有插话……饶是他也能察觉到,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徐步迭第一次提到自己的父亲。而现在,对方并不是要他提供什么意见,只是想要一个静静聆听的对象而已。

    “当时也是奇怪……我爸一直都顺着我的,他干到个分管文化的副市长,其实自己肚子里没货,并没有多少‘艺术素养’,却喜欢附庸风雅,又被人吹捧惯了……我小时候展现了一点艺术天赋和兴趣,他就像捡到宝了一样,非要把我往这个方面培养;弥补他的缺憾;而他周围那些人,也嘴上都不把门的,什么吹捧人的话都能说得出口,你要是听他们的,那我就是下一代毕加索……所以说,我也根本不信他说的,我有什么才华之类的……

    “但总的来说,他还是个不错的父亲,唯独去国外读书这件事,不知怎么回事,一提出来,他就突然翻了脸……我俩彻底闹僵,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大吵一架过……”

    “我不肯死心,觉得他拒绝我去留学的原因,就是想在我身上实现自己没有实现的理想,把我当成个工具人,完全没有在意过我的想法……所以自那以后我俩一直在冷战,连句话也不说的那种;我寄宿,他又忙,连面也见不上。但他倒是放了狠话,说要是我不放弃这个想法老老实实去参加考试,他以后也不会供我学费了。”徐步迭轻轻闭了闭眼,涂抹着的红色的边缘融混了其他色彩后开始发灰,“谁知道呢,一语成谶啊……”

    程翥没有打断他,也没有发出任何评价,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借出了肩膀。同时手里的画笔在那些混乱的颜色当中进行调和,像一场无声的笔谈。

    “我当时心思已经完全飞了,恨不得明天就在地球的另一边自由自在……很好笑吧,那时候我完全没想过钱的问题,即便被警告不会再支付我的学费,我也没当回事儿,我自小到大没有缺过钱,总觉得钱会突然出来的,有一天它就会在那,就算我爸不给,我妈还能让我饿着不成?……我的怨怼也转移到学习上,那段时间明明是校考最紧张的时候了,真是敷衍了事,一点功夫不愿意再下了,成天在那钻研怎么考国外,去哪个国家,哪个学校……也瞒着我爸,去咨询了很多中介……”

    “然后没多久,他们就突然出事了……但是说真的,现在想来都有点夸张,当时那种情况很没有真实感,就像在放电影,或者某个恶作剧真人秀;首先来通知我的不是医院,也不是警察……而是省纪检的人,在我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被叫到一个……我都叫不出来名字的地方,接受了人生第一次政审……因为他们调查发现我在咨询留学相关的事宜,以为是我爸想要利用我出国进行资产转移……我不是在太平间,不是在殡仪馆,而是在照片上看到他最后的样子……

    “但真的,说出去都没人信吧?他挪用贪污的钱大部分都拿来被人忽悠买那些海外知名‘艺术品’了,结果一查,全是假货……你敢想吗,全是赝品,仿品,甚至还有杜撰的,少数真品都是一些国内艺术家们送的礼物赠品一类的,对,那中间也有你的。……我真心想说,要是我有那本事,就照这个题材拍部电影……说不定能大卖呢……”

    他说着说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真的笑出声来。程翥身上的毛线衫有着很好闻的味道,又能够把他拉回现实,他的胳膊保护性地环在自己身后,他没有说一些令人尴尬或者遗憾的话,只是收紧了手臂,那种紧实的圈锢在这种时候提供了莫名的安心。

    “现在想想,我是怎么就能在那种心不在焉的情况下还考上A大的呢?……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从中做过手脚了,毕竟,这是本省的学校,他完全说得上话的……但是,我到哪去问他要个答案呢?也是这个原因……我一直抗拒着去上学,也抗拒着接受学校的补助和奖学金……我总觉得非常有愧,我是心虚的,你明白吗,我谁也不能说,没有人能跟我讲这个事情,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