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页
“所以我就把它砸掉了……哐地一下,也不是很坚硬,据说是用蜡做的。这种东西根本不值一提,一点意义也没有,只是闲人用旁人的苦痛做出的供人把玩的玩物。……” 对,就是这样……我明明在那时就决定了的:决定再也不碰雕塑了。就不该给我那一丝希望,又燃起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跳起来,踉跄地站在沙发上,柔软的皮质凹陷下去,不稳的力道摇摇晃晃地撞到桌上的酒瓶,引发了多米诺骨牌般的效应,滚得到处都是。 “你他妈才有病!”他对着空气中,一个虚无的方位嘶声吼叫,声音不大却扯得喉咙生疼,“你明明什么都不——” 像是回应他似的,突然这时候手机猛地震动了一下,提示音跟着红色的小点一起艰难地越过众多的信息浮上水面,像啤酒倒入杯中时的气泡那样争先恐后情不自禁地向上溢出。 / 外卖送到,都吃上了[赞]大厨手艺 / 是程翥发来的信息,还附带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乐乐、姜念和敬嘉年都围着一堆他的远程外卖拿着一次性筷子冲着镜头比出各种姿势,程翥拿着手机脸也被挤在最左边,被镜头拉得发宽变形,好像是透过一个脆弱的、圆的气泡朝他看过来,人人都朦胧地裹着一层柔光的壳。 他们美好得像一道岌岌可危的吊桥,勉强维持着一道连接着这头与那头的通路;或者是照过缝隙的一道光,让人能想象出它被人牢牢攥在掌心的样子。 徐步迭怔在原地。图片底下的气泡继续艰难地浮上来,可能因为包厢信号的原因,圆圈转得有点久。 / 想你了 / / 乐乐说的 / 他积攒至今的炮仗被一盆水兜头浇熄了引线,突然在中途便偃旗息鼓了。 第33章 “我想让它活过来。”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好像之前脱轨狂飙的列车终于开回了生活的正轨,一切立刻恢复成中规中矩又平静无波的样子,连个过度缓冲都没有,好像跳帧了的电影,两段全不相干的镜头粗糙地剪在一起。 包括那些暧昧的、难以言喻的部分,好像被宣告了不能过审那样,齐刷刷地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落下。尤其是关于程翥的部分——他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人又不在本地,他们之间又没有共同的朋友或者旁的什么联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形的剪影,直接啪叽一下从生活的胶片里原封不动地抠出,仿佛那一天所有展露出来你知我知的亲密接触都不过是青少年成长期内一场无痕的春梦、过度的意yin。 再这样下去,连徐步迭自己也不得不怀疑:我那天是不是因为精神过度紧张、状态不好,所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我脑海中的幻想,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要不是皮肤上战栗的触感还残留着怎么也无法抹平,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也许的确生了病也说不定——某种臆想狂的色情病。其实他们之间根本没什么,不然为什么言谈举止之间都再没有别的端倪,不然哪有人就这样不管不问地把人晾着? 唯一折射出现实的是,那长长的、骇人的账单上倒是又累加了一笔不菲的数字。 为了这个,还有让运转冒烟的大脑放空,再加上这几天积攒下来的打工活计,倒是把日子排得满满的。徐步迭化身无情的赚钱机器,只要来钱的活儿都做。有很多大公司不愿意干的复杂活计,就会被“万能人”们捡漏。比如他们现在干的这家公司整体搬家的大活,因为要拆除的柜子和壁挂实在太多太麻烦,不是价格昂贵就是人家不愿意花这细功夫拿微薄的利润。徐步迭把外套系在腰间,里头只穿着一件背心,汗水洇湿的部分整个深了一个色,拿着手电钻卸去所有的装饰,把幕墙整个卸下来,一边还拿着本子简单画下位置和构造,这家老板要求在搬迁的新公司里仍然要将这个幕墙和装饰柜原样装回去,几千颗螺丝分门别类装了三个大塑料袋。 “小徐画的好好啊,”来往的工友们抻一脖子看见时总这样感叹,“以前学过吗?” 徐步迭笑了笑,圆珠笔在指节间下意识地转一圈:“没有,我都是瞎画的。” 背后突然响起高跟鞋蹬蹬蹬戳着地板的声音,一个小个子女人突然蹦到他面前:“——是小徐对吧?程老师那里的——我们见过呀!有阵子没见了——”她忽闪着眼睛,拽住小徐的手握了握,紧接着就不安分地顺着手腕手臂一路往上摸:“哎呀你这个胳膊上肌rou不错啊……” 徐步迭想起来了:她是给程翥做过销售联络代表的那个蔡妍妍;爱好是看到美男毫不手软,从来都是直接摸上去。 徐步迭赶紧把外套穿起来:“不好意思啊,蔡姐,我这不热嘛,一身都是汗……你怎么在这啊?” 蔡妍妍笑了:“哦,这边老板也是我客户。你不是做快递的吗?怎么现在也搞搬家公司了,看着装修也很溜啊,改行了?” 徐步迭把手中的电钻枪放到一边,也跟着笑了笑:“我都跟着师傅,什么都会一点。这不是缺钱吗,当然是有什么活就做啊,蔡姐你人路广,随便什么不方便或者不知道找谁的活都可以介绍给我啊,保证给你做的又便宜又好。” 蔡妍妍眼睛一亮:“你缺钱呀?那你不早来找我,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可以介绍你去做模特的嘛!” 徐步迭想起来了,曾经蔡妍妍还塞过他一张名片来着。后来他虽然加过蔡妍妍的微信,但程翥当时挺反对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没有再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