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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过去,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揠苗助长,一下子就飞过了还会许愿的年龄。 但程翥豪气地大手一挥:“我要许愿明天会上演讲不卡壳!” 他自己拿起一串竹轮,一口塞了,迈开长腿就跑。 徐步迭只得跟在后面追他。程教授天赋异禀,和所有的教授都不一样,长期户外作业和体力劳动使得肌rou结实,四肢颀长。但徐步迭本身更加年轻,运动神经也发达,更有送外卖锻炼出的障碍跑能力,居然在这种时刻得以发挥。 他有一瞬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没有金钱的奖励,没有任务的推动,连目标都不是那么明确。但是海岸线绵延,与所有人的方向逆向而行,跑起来时大脑便放空了,只有海风带来的凉意和舒展四肢的畅快。徐步迭在所有万能人的工作中,最喜欢的就是送外卖的工作——什么都不必想,身体极度疲惫下大脑腾开思绪只剩下本能,只是为了奔跑而奔跑,奔跑本身就很有意义。 可现在又略有不同,他不再是一个麻木地执行某种命令式的程序机器,一个孤单吃蘑菇的工具人,有一个人和他并肩而行,像在拼命追逐童话里人鱼化作的海中泡沫;程翥仰着头,侧脸被夕阳的余晖映亮,在他看过来时回以一个明亮坦荡的笑容。 他好像在说:那泡沫也是童话的一部分。有人化作了泡沫也是美的,有人失去了生命也是饱含生机的,有人无法抗拒命运的失败也是残酷而绚烂的,他会关注它随波逐流的去向;它的结局并非毫无意义。 跑到海边时天已经快黑了,天空沉沉的,最后一丝光线被建筑挡住。徐步迭跑得大汗淋漓,心跳得极快,几乎噎着嗓子眼;脚下却放缓了,涌上一股理所应当的酸涩怅然:你瞧,果然是这样吧—— 但程翥哗地推开了店面玻璃门,朝他伸出手:“快来!” 他被一下子拖进去,像纳尼亚的衣橱里卷起风雪,那一双汗湿而布满茧子的手带他穿越了魔法的密道,突然,金色粲然的最后一线辉光猛地映入眼帘——夕阳的最后一线挣扎在海平面上,在全透明的一大片落地玻璃幕墙前铺开画卷,如一道锋利的刀尖割开天与海的帷幕,张扬又不屈,像对抗着即将沉没的不公那样,令人不敢直视。 程翥爬上观景平台的最高处,整个平台都被这夕阳照的金灿灿的,他伸手拢在眼前;徐步迭赶上几步,却只看见他的身形被余晖勾勒出一道剪影,严丝合缝地融入这寥廓天地之间,像裁开那天海画卷的巨人。 然而这爆发般的金光也只有一瞬,很快,浪与云再度卷起,天色陡然一降,金光终于被吞没了,只剩下暗蓝的一些痕迹。四周像是灵犀一般,在这一刻亮起柔和的晚灯。 徐步迭一怔,这一切太快,风起云涌若电光火石,他们的确赶上了,却也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像看见流星手忙脚乱贪心不足,一句长长的愿望清单尚未念完,承载的对象已经不堪重负地飞过了头顶。 但程翥突然转过来,两只手紧紧叠在一起,像是抓住了什么宝贝那样捂着,朝他神秘莫测地一笑。“手给我。” 徐步迭不明所以地伸出手,程翥将拢起的双手叠在年轻人晒得黝黑蜕皮的双手上面。 “我抓住它了。许个愿吧?” 年轻人着着实实地愣住了。抓住……什么?夕阳吗?那最后一缕粲然的金光?那是可以抓住的东西吗? ——骗人。 大人们都会这样,把人都当小孩子耍,信口胡诌骗人的把戏。 但程翥看上去很坦然,就像这件事天经地义,就像他的确是能够抓住一样。如若他是剪裁画卷的巨人,那一束小小的光也正如他手中的雕刀,任他在指间收纳把玩而已。 不知何处砰地一响。 徐步迭突然不敢看他,躲闪着目光嗫嚅:“我才不相信呢。你把手打开啊。” “打开不就跑了嘛!”程翥义正辞严,“光速,你追得上吗?”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居然无法反驳。 “许个愿吧。”程翥轻声说,“你看,还来得及。” 他手掌澳热,就像真有一缕光注入其中,交握的地方guntang灼人。 第19章 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夜幕下来后,突然就是一场急雨。 敬嘉年有点犹豫着要不要拿伞去接两人,但按说他们只是下去买杯咖啡,也不会走很远。这种时候自己雨中送伞岂不是类同于雪中送炭,同撑一把伞,一段浪漫的佳话自此展开——漫画里言情剧里不都这么演吗? 敬嘉年想入非非。 但这么大一间套间,还有一个在全情关注玩具乐高的小孩——敬嘉年也同样不知道要怎么和“神兽”相处,不过这个“神兽”也太安静了吧,和网传神兽全然不同;乐乐不说话,也不来惹他,一个人在娱乐室里玩乐高玩了一个小时。 敬嘉年:“咳,要不要哥哥给你讲故事。” 乐乐一言不发,连头也不抬一下。不过敬嘉年自己思索半天,也想不出有啥故事可以讲。卖火柴的小女孩?他们住在这种套房里讲也不合适啊。他拿起酒店里派发的这次会议的宣传册,翻了两页突然眼前一亮:“乐乐你看这个,是你爸爸的采访哎!”他拿着宣传册挤过去,“你看,还有他的作品——” 小家伙立刻转了个身子,拿屁股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