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虚妄的幻觉
帝王将政务归于群臣，这不是一件小事。即便有封霄云强力推动，也足足议了三天三夜才大体将重要规章厘定清楚。 最终商议的结果，经女帝武凝婉的首肯，以三位宰辅为主，加上五部尚书，组成政务院，全权处理天下政务。 兵部在封霄云的强力要求下，被彻底取消，所有兵权全部归于皇帝一人手中。 封霄云的原话是：“从今以后，文臣严禁干涉兵事。历来文人带兵，多败少胜。文人一杆笔，却偏偏能写花团文章，颠倒黑白，说败为胜秽乱史册。” 由于封霄云过于强势，他这样表态之后，文臣们也不再争执。兵部尚书也只好认命，交出手中最后的一点权力。 在商议的最后，宰辅徐山梓提出一议，要重组监察院，重新理清百官的监察弹劾机制。 这是一项十分重要的权力，谁拿到手，谁就能通过监察百官，间接影响整个政务院，进一步影响自己的施政方针在天下实施。 三位宰辅都想要在这块权力上切下属于自己的一块。三位宰辅心里很清楚，谁控制了监察院，谁就能对朝政施以最大影响。 当三位宰辅为监察院争得面红耳赤时，封霄云突然道：“四品下官员监察，由检察院负责，检察院分属三位宰辅统领。四品上官员，十年一大查，由皇帝亲自主持，密卫全权负责。”封霄云一句话，相当于给了皇帝一项制衡朝臣的权力，只是十年能用一次。 说完之后，封霄云心里灵光一闪，继续说道：“从今以后，宰辅十年一换，人选由百官共同推举，一举五人。皇帝可推举一人。六位宰辅候选着在大廷议上，由百官当庭共选而出。”这相当于给了百官一定程度上制衡宰辅的权力。 如此一来，朝廷的整体官僚架构由于彼此能够制衡而趋于稳定。同时，又保留了宰相足够大的权力，使其能顺利施政。 由于封霄云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所有人不得不继续开会讨论…… 三位宰辅当然不想让百官决定自己的前程，但有封霄云这座越不过去的大山在头顶压着，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最终，三位宰辅和五位尚书也仅仅是在细节上做些文章，对封霄云的建议全部表示赞成。 政务院，在炎夏朝一片风雨飘摇中，正式宣告成立。既没有什么庆祝仪式，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庆贺。甚至连最初的六位宰辅候选者，都没能凑齐，因为在这之前，大部分官员刚被封霄云清理掉。 三位宰辅得以顺利出任政务院第一任“政相”。 封霄云在政务院成立当天，进行了一番听上去别有深意的讲话。 “人心趋利，贪腐难除。然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唯有常相更替，方能长治久安。任何制度皆不能一劳永逸，唯人心贪欲膨胀不已。有学者云，人身能新陈代谢，方能维持长命百岁。人聚而为国，人如是，国亦可如是。国之恶瘤，必予痛手切除，方能维护国本。然人多被其欲所绊，留恋不舍终至大势难挽，国破家亡。今，我兴此制，代为动手。从今以后，新旧更替，永为国制！” 封霄云说这番话，是有底气的。炎夏朝走到今天这个境地，也有机会走向他所期望的那条道路。最大的既得利益集团，六大家族已经注定要被他连根铲除。武氏皇族在他的强力之下，也不得不蜷缩起来老实做人。朝中累世权宦，因为暗通外敌叛国求荣，已经被他几乎清楚干净。 现在的炎夏朝，就像恶瘤刚切除的病人一样，虽然虚弱，却也终于露出一片生机。 有封霄云在侧护卫，足可以保证炎夏朝辉走上他所期望的模式，足可以将任何想要恢复旧日利益的恶瘤清除在襁褓之内。 此时，没人意识到这是一场足以影响后世的重大变革。几位参与者的名字将永载史册，史册中他们的形象巍峨高耸熠熠生辉，为后人永远铭记。当然，后世永远也不会知道，作为始作俑者的封霄云，其实他最初的目的并没有那么高尚，与伟大更毫不沾边。 六大家族完全意识到，临澜城内，已经先一步变天。 由于围攻临澜城迟迟没有进展，在阿修罗族的强力要求下，六大家族不得不将一直留守在本家的帝阶强者系数派出。 西有风门关，东有虎啸关。东西两条进入临澜城的要道均被堵死，仅靠普通兵卒无法突破。为了打破僵局，六大家族不得不听从阿修罗族的指挥，将高层战力集中到临澜城。 在炎夏朝，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是双方的顶阶强者。但顶阶强者毕竟只有少数，不可能分身去占领每一寸土地和每一座城池，因此实际上的占领，依然需要普通兵卒来完成。 既然普通兵卒现在无法突破两道险关，只好先让高阶强者介入战争。 六大家族高层认为，阿修罗族此次命令合乎情理，他们齐聚临澜城，是为了分步完成对炎夏朝的征服。即先攻占其全境，攻破其都城，完成改天换色，然后再分头击破某座固守不肯投降的城池，这样一来，征服的时间将大为缩短，难度随之降低。 在目前迟迟不能打破僵局的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大多数人都有一种习惯，就是在事情刚开始时，雄心万丈。 当六大家族高层集中至临澜城下，亲自与封霄云面对面时，他们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这天下，已经不再任他们予取予求随意宰割。 只因，临澜城下，站着一个人。 一阵狂风吹过，封霄云身后，鲜红大氅随风掀起。 六大家族三百位帝阶强者，谁也不敢先动。 呼啸的狂风猛烈地刮过干燥的城墙，尖厉的风声激荡起大量尘土。 封霄云面无表情站在飞扬的尘沙中。 自始至终，六大家族三百余帝阶强者，无人敢动手。 在这随时都会死亡的战场上，他们的心在恐惧，他们的手在颤抖。 这些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帝阶强者，他们的恐惧比寻常人更强烈，他们不仅仅怕死，更深深惧怕自己死后再也无法享受奢华靡靡的美人美酒佳肴。 封霄云没再理会这些高高在上的窝囊废，转身返回城内。他知道，这些已经吓破胆的帝阶强者，这些对生活享受有着极深上瘾症状的帝阶强者，活着就是死了。他们再也没有胆子去拼搏厮杀，剩下的不过是像野兽般凶恶护食的畜生本能。畜生，再凶恶，也永远只会欺软怕硬，畏强凌弱。 直到封霄云消失在高大的城门内，来自六大家族的帝阶强者们才敢大声呼出被吓住的那口气。 崔清濯目睹了整个过程，突然有些理解为何封霄云一直看不起他们这些人上人，看不起他们这些尊贵的帝阶强者。 不是封霄云傲慢。而是自己这样的帝阶强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奢靡无度的生活泡软了骨头，彻底丧失了意志。当面对真正的强者时，自己这样的帝阶强者就会原形毕露。 崔清濯直至此时才认识到，原来自己所引以为傲的，是多麽脆弱多么虚假，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刚才他面对封霄云，甚至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竭尽全力想要大喊一声，每次张开嘴却只感到喉咙间一片干涸，嗓子颤抖着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原来，我只是自以为尊贵，自以为高居人上，自以为强大……在他眼中，我什么也不是……”崔清濯坐在象征家族最高权力的那把形式古旧的椅子上，万念俱灰。 临澜城上，女帝武凝婉问黄瑾：“今观六大家族三百余帝阶强者，如何？” 黄瑾想了想，答道：“势甚壮，然终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女帝武凝婉听罢，掩口而笑，眉宇间的肆意毫不遮掩。 六大家族的雄心壮志，至此彻底宣告土崩瓦解，剩下的不过是为了面子不得不死撑到底。 高阶强者之间的较量是残酷的，被封霄云吓得失去心气的六大家族众多帝阶强者，再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因为他们的心已经怕了，再面对封霄云不敢甚至不能调集灵气…… 崔清濯心中的退意，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亲自向自家老祖求助，想知道这样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崔家老祖的回答出乎崔清濯的意料，“必须坚持下去。”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解释，崔清濯只能执行。但在他的心里，他第一次对自家老祖产生了怀疑，怀疑一旦产生，就会像燎原野火一样迅速蔓延。 又是一个静悄悄的夜晚。交战双方已经许久没有正式交手，双方兵卒由于朝夕相望，彼此间的敌意甚至因此有所减缓。 崔清濯心情复杂地望一眼巍峨高耸的临澜城，低声咒骂了一句。 临澜城内，封霄云没有允许黄瑾大肆庆祝此次对峙胜利。封霄云发现自己身上好像发生着某种变化，最近，他每到深夜就会控制不住昏睡过去，睡梦中总是做着相同的梦。 梦的起始，他依然在那个荒凉的死寂暗血平原上，不论他望哪个方向走，不论怎么走，最终都要来到那座巨大巍峨的巨神殿，在九个诡异的永燃火盆中间惊醒。 封霄云屡次试图看清神殿内部究竟隐藏着什么，却每次都在最关键的前一刻惊醒。 冥冥之中，封霄云开始觉着那不是虚妄的幻觉，而是某种预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