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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猎1

    从祭坛回到大猎猎场,已经是处处热闹,人人熙攘的景象。

    皇帐是一早就搭好了的,大小跟一座宫殿差不多,高高的用沈香木撑著,内外三层帷幕都挂了起来,露出里头通天落地的旷达格局。

    至於其他各路人马的帐子就要自己搭了,一时间,广袤平坦的草原上充斥著人声吆喝,不少马车拖著粗壮的木头撑子来来去去,士兵们也少不得分出几小队来,一面搭帐篷一面扎营筑基。

    大大小小的营帐色泽鲜明,红绸的,橙金的,象牙色的,枣红的宝蓝的……从山顶上看下去像一颗颗随手泼下去的宝石珠子一样点缀在绒毯样无边无际的绿草上,马声嘶鸣,热闹的气息在草原上涌动。

    大猎是北周一年一度的盛事,皇帝以此观军阅武,和小型的军演也差不离了。手里有军队的九门提督是皇帝心腹,羽林卫和金吾卫更不用提,几家早早就互相击掌拍手,各自围著皇帐架好了营地。和贵族世家们精致典雅的华丽营帐不同,军队扎的营很粗犷,充满了雄猛遒劲的味道。

    大猎还没正式开始,气血方刚的大兵们就已经憋不住,零零散散的寻个地儿又是摔跤又是射箭的较量,摔跤、刀剑、赛马……欢腾的不行。

    雷宇晨又是个豪放的性子,带出来的兵也活泼,时不时的能听到小夥子们高声喝闹大笑的声音。

    雷宇晨骑著马,在猎场上来回巡视,一小队一小队士兵从身侧传过去,年轻的羽林将军咧开一口白牙,“人都给我撒开了,痛痛快快的玩!”

    大猎场地宽阔,纵横上百里的平原,任凭几万人撒开了也足够空旷,这几年除了瓦剌没有大仗可打,军人们早就窝的憋足了一身热血火气,恨不得趁著大猎狠狠甩开疯一把。

    雷宇晨围著皇帐的范围转了几圈,毫无顾忌,然而马蹄点到丞相帐子跟前时却退了回去,羽林将军十分礼貌的跟玄甲卫兵们打了招呼,遥遥对苏倾容的帐子行了礼,末了还挠头叹了叹气。

    唉,丞相的兵,真是太冷静了,太不活泼了,太不可爱啦!!!

    玄甲卫麽,打架,那是公认的极厉害。可这是大猎,不趁机欢乐欢乐,一个个偏跟要打仗前似的沈黑著脸,笔直笔直的站成几排铁钉,周身森严肃杀……跟周围的气氛怎麽就那麽格格不入呢!

    各人带兵有各人的风格。说实话,雷宇晨自认带不出玄甲卫的素质来。

    军队最可怕的素质就是稳定,苏倾容的兵,永远有种沈铁磐石般不可撼动的坚毅和稳定。雷宇晨是靠打仗吃饭的,这种营盘他只要拿眼睛一扫,就知道最好绕著走。

    雷宇晨在丞相营盘外来回晃,他倒不指望把玄甲卫的将军们给勾搭出来比武,可是闫子航他还是十分想弄出来的。闫子航虽然是文官,可是俊雅幽默,跟羽林卫上上下下关系都好得很。况且此人虽然不下场,却十分会玩,许多比武的花样规则都是他弄出来的,没有他,大夥儿还真玩不痛快呐。

    於是雷宇晨伸著脖子,从马上探出身来冲著丞相大帐的方向吼,“尔敏────出来啦────”

    就连铁钉一样的玄甲卫们眼睛里都禁不住流出了笑意,却也不说话,只是任凭羽林将军拉著马缰在营地外头跺脚扯嗓子。

    狼嚎一般的嗓音传进丞相大人的帐子,惊动了帐内的几人。

    青翠的苏绣帐子底浮著稀稀落落的莲花纹理,华帐清凉,帐子虽然遮光很好,触手却仿佛蝉翼般菲薄,在凉爽秋色里随风微微鼓起。

    皇帝陛下和丞相大人都在帐子里,沈络侧耳听到雷宇晨难听破嗓子,凤眸冷冷横过去一眼。

    於是几个将军心领神会走出去,二话不说将雷宇晨扯下马,拉进苏倾容的帐篷。

    雷宇晨军人职业病发作,即使进了苏倾容的军帐,眼睛也不老实,四处扫视著人家的布防结构,直到被揪到皇帝陛下和丞相面前,这才有丝迷茫的傻站著。

    丞相并不理他,而是坐在大椅上细看著手里的卷宗,长睫下潋滟清幽的美眸恍若春水寒潭,身侧站著一个皮肤微黑,面色神俊的年青人。

    雷宇晨倒是认得他,大大咧咧的摇手,“小曹,你从北疆过来啦!”

    曹云展,算是丞相的第二号秘密心腹,传说中的“小萧何”,负责兵部的军需粮草调度工作。这麽久以来,一直被苏倾容扔在关外搞基础建设。

    前几次清剿瓦剌人皆获大胜,北周帝国的疆域一下子从玉门关外向北推进了将近一千里,一直到狼突江南。而瓦剌残部,就聚集在狼突江的北边。

    而北疆大营,就建在狼突江边的苍月草原。

    北伐在即,苏倾容自然要了解北疆大营的建设情况,於是曹云展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述职。这会儿看著苏倾容的神色,曹云展就明白丞相对建设情况十分满意,他眸中自然带了十分的明亮神采。

    肃贪还没开始的时候,苏倾容就早早拨了两千万白银给曹云展,作为北疆的前期建设资金。这些钱是苏倾容利用各种假账、花账从户部黑出来的,曹云展一点也不敢乱花。

    刚开始,曹云展差点累成狗,一天连睡著的时候都在算账。

    北疆,不仅仅是要建设成一座坚固雄关这麽简单,按照苏倾容的意思,这里要建设成攻打南楚的後方根据地。南楚一个泱泱大国,没有几年怎麽能打下来?所以,北疆的农耕、商贸、开田等种种事务都要跟上。

    铁矿要采,水利要修,城墙要筑。关外艰苦……士兵们总得多发些津贴吧?眼看著就要打仗了,官仓储粮要备满,兵器也要冶炼────总不能大军过来以後,打几场仗没兵器了,还大老远从中原调兵器吧?

    工程质量都必须是一等一,才能经得住战火历练。尤其是北疆的城墙必须修的固若金汤,石料都要用最好的,民工征徭役,一征就是十万……

    曹云展cao心完筑城,还要cao心屯田、修官道,没有半刻空闲。

    想想看,北疆做为大後方,不能光储粮,还要能产粮。北疆不仅有兵,还有民呢,开春了不得一批批耕牛发下去啊……

    把个曹云展直接熬成了兔子,天天红著眼睛抱著规划图算钱,恨不得把一文钱掰成两半花。没想到,还没等肃贪完毕,手里银钱突然一下子松快了────两千万两银子刚花完,丞相又送来了三千万两。

    曹云展幸福的舒了一口气,三千万两在整个帝国砸不出什麽响儿,但是砸在北疆那还是蛮土豪的。

    士兵的津贴直接发到了每人十两,按军阶依次上浮,青苗和耕牛也紧好的买,一期工程结束,精於筹划的曹云展手上还剩了一千万两银子能够自由调度。

    苏倾容毫不掩饰对於曹云展的欣赏,直接将手上的大账本递给沈络,眸中带了一点笑意,“云展长进不小。等仗打完,给皇上做个户部尚书也足够。”

    曹云展连忙谦虚的躬身,“还请丞相指点下一步的计划。”北疆的一期工程算是告一段落了,不过,後面的收尾工作还有不少。等北伐军大部队真正驻扎进来,又是一番调度分配……

    苏倾容却合上了折子,“不必。大猎过後,我跟你一同去北疆。”

    沈络本来在看卷宗,五指轻轻点在薄薄卷边,听到这话骤然睫毛微动,然後缓缓抬眸看了过去。

    苏倾容微微垂著眸,歪头侧坐,一头乌丝尽散,乌檀般柔软搭在脑後,帐中点著柔软的竹叶芳香,清甜芳冽,他的五指放在漆黑的檀木桌上,光亮乌木映著他冻白玉一般干净修长的手指,阳光在指缝勾出优美的金色曲线。

    曹云展被这话惊著了,一愣,“丞相,北疆才刚刚建好,大猎後就来是不是太仓促了?要不要等一等?”

    北伐军要开动,派遣调度,整肃军容,平仓备粮等都是很耗费时间的工作,虽然北伐在即,可是大猎一完就立刻整军出行,未免有些太赶了吧?丞相从来都是先谋而後定,件件事情都做得极致稳妥,而他今日,却显而易见的激进急躁。

    “不必等,大猎之後即刻出发。”

    阳光从大帐外头透进来,带了微微的青,洒在地面仿佛敷了一层水般,隐隐有什麽奇异的神色一动,苏倾容密密的长睫似乎沾了阳光的瑰丽金黄,眸色却更阴幽,他细白的指尖轻轻捏著额心,“我没有时间了。”

    我没有时间了……

    这话,他说的极轻,轻的像是自言自语,也不打算给任何人解释。

    ******

    猎场热闹,宇文靖太子殿下是南楚贵客,自然也讨到机会来见识一番。

    堂堂太子殿下自然不会放过这打探北周军队虚实的绝好机会,立刻就带著亲信们来踩点。不仅如此,他还打算带人一起下场,和北周军在猎场上比拼一把。

    看著猎场上井然有序、雄浑矫健的北周军,太子殿下连连叹气。

    “看到没有?”宇文靖指著远处几个骑马纵跃的将军,对身边的韩御史吐苦水,“北周骑兵,名不虚传。这些将军们个个都不是凡品,从战场上一步步靠军功挣上来的,经验足、武功高,都是人才啊……”

    韩御史明白太子的心情,也只得陪在一旁叹息。

    南楚并不是没有人才,只是人才,上不来。

    沈络如此年轻就已经牢牢把持住了朝政,军部吏部都控制在手上,官员的任免升迁,皇帝一个人就能说了算。他自然可以随意提拔自己看的上眼的人才。

    但是宇文靖做不到。

    太子殿下虽然是有抱负的人,但是为了遏制太子势力膨胀,楚皇早早就在宇文靖身边安插满了南楚贵族的嫡系子弟,这些贵族子弟不好得罪,哪里容得太子伸手提拔有才能的寒门弟子呢?

    楚皇疑心甚重,来来去去玩的都是阴微帝王心术,又舍不得放权,南楚朝廷里全是一帮颤巍巍的老头子和草包贵族们,根本没有多少年轻人的晋升空间。

    “此次北伐,不知道雷宇晨会不会去。”宇文靖眯起眼,抱著双臂,“雷宇晨悍勇非常,如果他也参加北伐,只怕我南楚边境不稳……真希望他不要去。”

    可是,想也知道不可能。雷宇晨是沈络最信任的大将,北伐这样重要的兵事,天玺帝一定会派他出战!

    韩御史微笑,“殿下不必如此担心。在臣看来,北周骑兵虽然强悍,但是咱们还不至於如临大敌到这个地步。”

    宇文靖扭头看著韩御史,韩御史淡然微笑,“殿下,瓦剌人聚集在北海草原,那里一片平坦、少有天堑,只不过气候条件恶劣一些罢了,这点障碍在北周骑兵面前自然不算什麽,正能发挥骑兵的巨大优势。可是,我南楚却和瓦剌不一样。”

    “天玺帝北伐,咱们南楚如今虽然略受威胁,但是还不至於如临大敌。因为,北周没有水军。南楚的地势地貌和北周完全不同,江河纵横,湖泊星罗棋布,是个水流丰沛的国家,十步一个江河,百里一个天堑,如果只凭骑兵,一时半会儿是拿不下南楚的。”

    “水军和骑兵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军种,北周骑兵再强悍,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变成水军,他们如何在南楚拉开战线呢?殿下,北周现在连战船都没有几艘啊!”北周军如果来打南楚,几条河就能拦死他们!

    宇文靖叹息,“你说得对。然而,咱们南楚军也委实太弱了些,如果当初的孟天兰还在的话,南楚水军绝不会是今日的气象……唉……”未竟的话语咬在唇中,无比痛惜。

    韩御史眼眸冷冷一闪,不再言语。

    ******

    此次大猎规模很大,自然有其用意。

    “你们几个将军都下场练练,全当实战,在北伐前尽量将状态调整到巅峰,顺便也亮一亮骑兵。”这是发兵前最好的壮势手段。

    沈络转身看向雷宇晨,凤眸里突然带了那麽一点笑意,“这次北伐,你就不用去了。”

    啊?!!!羽林将军一副被雷劈了表情,正打算张嘴争取一下,沈络已经举手示意他闭嘴,“不仅如此,羽林军你也不必再带了。”

    皇帝陛下走去愕然的雷宇晨面前,雷宇晨立刻按剑下跪,头虽然低著,可是雄健的身躯已经止不住的微微发颤起来,还没来得及委屈的时候,就听到皇帝陛下柔和低沈的声音。

    “雷宇晨,你会洇水麽?”

    虽然陛下的这个问题让羽林将军二丈和尚摸不著脑,但他还是乖乖回答,“不会。”

    “不会的话更好,惧则尤稳。”沈络淡淡微笑,修长的手指递过来,掌心躺著一个通透而沈甸甸的鱼型玉印,“大猎後,你就卸掉羽林将军职位,去做朕的水军大都督吧。”

    水、水军大都督?!

    雷宇晨一时间还顾不上专业转换的问题,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陛下!您莫不是在戏耍臣?咱北周……根本就没有水军啊!”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北周还有水军?!

    沈络和苏倾容两人微微抬眉相视,丞相温雅一笑,白玉竹骨般的优美手指在袖口抚摸了一下,“唔……我们自然是有水军的。”

    雷宇晨僵立在原地,看著皇帝和丞相的表情,只觉得不可思议。

    水军?这麽上嘴皮碰一碰下嘴皮,就能凭空冒出来麽?

    水军,这麽庞大的军队,总要有船吧?总要有统领吧?总要有活生生的水师巡弋吧?

    可是谁也没有看到过,谁也没有碰到过啊!

    这麽大一支水军,究竟在哪里?如果北周水军是确实存在的,不可能连个鬼影子都见不著啊?北周国土虽然广袤,但是大江大湖在那摆著,如果真的有这麽一支水军,大家都不是瞎子,怎麽可能不知道?!

    水军也是人,会扎营吃饭,会要调粮吃饷,可是这麽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如此大笔的支出,这水军,总不可能凭空冒出来吧?如果陛下的意思是抽调骑兵,临时组建一支水军出来,这水军要经验没经验,要船只没船只,仗也没法儿打啊。

    沈络并未出声,只是白净指尖点在了地图的一个方位给雷宇晨看。

    雷宇晨看到那个地方,整个人如同醍醐灌顶,黑眸迸发出绚烈的光彩,整个人如同一张拉紧的弓一般透出兴奋张力。

    “原来如此────”

    ******

    北周水军乃是皇帝的最高机密,雷宇晨决然不会泄露,然而这极大的兴奋感充斥在他全身,年轻的羽林将军纵马飞奔,在整个猎场大草原上豪情万丈的驰骋。

    猎场一侧有著河流和森林,这个时节正是许多瓜果未熟,却已经有小果子青青满结了一树,累累的极为喜人,花也还没有开败,有几株孤树伫立在绿毯子一样无涯的草原中央,花果交集掩映,还未靠近就已经能闻到酸甜的青涩果子香味。

    雷宇晨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闫子航,他不在丞相帐中,却独身在这里,挑了一株孤树,不紧不慢的将一只长长的绸缎花胜系在枝头。

    “尔敏!”雷宇晨一喜,拍马过去,却在树下生生勒住了座驾。

    闫子航的外衣轻轻披在他肩上,月白压著如墨的黑,隐约里透著一点清凉,他随意的系著,手指似乎是无意识的在抚摸悠然秋风。

    看到雷宇晨的时候,俊俏的吏部尚书大人淡然弯唇,手指压著被秋风吹拂的来回摇曳的树枝,对雷宇晨展开一个清雅的笑容,挑起一根花胜,“你要不要也来挂一个?听说你在追求宸妃身边的那个女官?那便也来挂一个罢,花胜求缘分很灵。”

    雷宇晨紧紧拧起眉头,“你什麽时候也搞起这些娘儿们玩意了?”

    闫子航哈哈一笑,纵身跃下,“不过是消遣而已。”

    “尔敏……”

    “走了。”闫子航伸手冲他做了个手势,毫不转头,“有些事,只能当消遣罢了。”

    有些事不可能实现,所以就只是消遣罢了。

    ******

    皇帝亲躬先农祭,宸妃主持先蚕祭。祭祀完结後,沈络宴请百官於皇帐,宸妃则另外宴请女眷於自己的大帐。北周讲究男女之防,两处宴席自然是分开举行的。

    女眷们从西侧从先蚕坛回到猎场,草原上洒著一条长长的,鲜豔明媚的绸缎香花组成的队伍。

    笑语妍妍,莺声燕语,女孩儿们美丽的像是花朵一样,不少蝴蝶蜜蜂翩翩追逐著她们鬓发上的牡丹。

    遥遥望去,女眷们似乎一展迤逦的宫廷画卷,十丈长幅铺於草原,折栏欲滴翠,薄暮夕色早春,俪影娉婷夏迟,花木扶疏影伶仃,春巷夭桃吐绛英,春衣初试薄罗轻。

    乱花渐欲迷人眼,美丽的女孩子太多了,很容易看花眼。然而在这些女孩子当中,江采茗无疑异常扎眼。

    因为,她穿了一身白。

    她衣裙的颜色恍若浮雪,一截雪白的皓腕仿佛是繁花里唯一的光亮。那身白衣是用白孔雀的羽毛织就而成,白孔雀长长的尾羽织成了她柔软的裙裾拖曳在身後,月牙一样流光熠熠,细细羽毛在秋日里泛著淡淡的银光。

    江采茗的肌肤上映著淡淡的白色银雾,她长得又纤细嫋娜,看上去仿佛一朵柔嫩白梅落在雪上,将周围花红柳绿的娇媚都压了下去。

    宝髻松松挽,铅华淡淡妆,江采茗的神色恬淡安静。若论美貌,她在北周贵女们当中并不算突出,可这一身打扮下来,却有种仙灵下降的洁净,顿时人人侧目。

    整个先蚕祭中,江采茗甚至比江采衣还要夺人眼球。

    小郡主歪眉斜眼儿的打量一番,看到仁嘉郡王妃身边转悠的宋依颜,立刻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了一声冷笑。

    从祭祀到现在,宋依颜就在郡王妃跟前来殷勤来回,左右不离,不停的攀交情,可见,是拼了命的想把江采茗嫁到郡王府里头去呢!

    郡王妃本来就对给小儿子迎娶江采茗这件事儿很犹豫,经过小郡主一番搅合,就更将那心思淡了许多。但是她也不好驳了宋依颜的面子,就只是淡淡应著。

    宋依颜心里火烧火燎,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本来以为仁嘉郡王府很中意女儿,这才上赶著跟郡王妃套近乎。哪知道,郡王妃今日不知是怎麽了,一直不咸不淡的,一点也没有和她这个未来亲家母热络热络的意思……难道,郡王府反悔了?

    宋依颜背後一寒。

    她说什也不愿意放弃这麽尊贵的姻亲,比起让江采茗进宫,她其实更中意郡王府这个婚事。毕竟是嫁进去做原配正房呢!

    宋依颜巴巴的对郡王妃笑道,“听我家老爷说,难得郡王爷和娘娘您看中了我家的茗姐儿,想要给孩子们定个亲事呢。今日茗姐儿也来了,要不要让她给王妃见个礼?”

    郡王妃面色一寒,不著痕迹的冷瞪了宋依颜一眼,冷冷的,“不必了。”

    简直可鄙!就算郡王口头上跟江烨透露过这个意思,毕竟庚帖还没有下,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个宋依颜就到处嚷嚷,散布这种消息,难道还想逼婚不成!

    小郡主本来上去就想给宋依颜几个没脸,却想起有更要紧的事儿,转头儿跑向皇帝和群臣那边儿,临走前交代身边儿的侍女,“等会儿,你去告诉司宴,说宸妃娘娘的宴会我就不来了。”

    “啊?!”侍女急眼,差点伸手扯住小郡主的衣袖,“小郡主!宴会等会儿就开始了,娘娘的大宴你怎麽能不参加?如果娘娘怪罪下来……”

    “笨!”小郡主一个指头戳上侍女儿的额头,“尽管按照我说的话去做,别问那麽多!今儿个,我还非就教训教训那个江采茗了!”

    居然还敢肖想她兴哥哥,简直不要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