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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 第75节

    “不,我没有说谎。”陈长寿惊道。

    魏潜道,“陈长寿,邢州陈县人,自十四岁起为人卜卦,铁口断祸福从未出错,永昌二年的算科魁首,自幼精通卜卦、星象,更是自创星卦。我以前了解了一下你的星卦,虽所知不多,也不会用,但知道此法需要头脑灵活、记忆力极强。满大唐的人都能说自己不记得日子,唯独你说出来就太奇怪了,刻漏局已经成了摆设不成?”

    随着他的话,陈长寿的脸色越发惨白。

    “你到底在隐瞒何事?”魏潜冷声道,“希望你好好想想。”

    陈长寿不语。

    “上刑吧,别弄死了。”浑天令站起来理了下衣襟,转身出去。

    “魏佐令先休息休息?该我上场了。”另外一名监察佐令笑道。

    崔凝打了个冷颤,这位监察佐令的笑简直阴冷至极。

    魏潜看了陈长寿一眼,叫上崔凝一并离开。

    “真的动刑了?”崔凝问。

    “李佐令精通此道,自然不是说笑。”魏潜转眼看见她瘦到快与他拳头一般大小的脸,“我送你回家。”

    监察司有四个监察处,每处以佐令为首,都是独立办案,她不清楚有别的佐令接手了这个案子,他们还能不能继续查,“我们还查这个案子吗?”

    魏潜道,“虽然已经不归我一个人管,但是此案关系到司言灵案和司氏灭门案,我们有合理的理由插手。”

    “我直觉陈长寿不是凶手。”没有什么原因,崔凝只是这么感觉。

    “有些凶手善于伪装。”魏潜淡淡道。

    他想起很久以前的案子,变得沉默起来。

    崔凝没有打扰他,两人共乘一骑在街上缓缓前行,月光皓然,犹如白昼。

    屋宇重重,在月光下清晰无比,也因此形成了许多阴暗之处。

    长安某处。

    一个人在街上匆匆前行,到得一个藏在黑暗中的巷子前,环顾一周,四周寂寂无人,他才走进巷内,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才看见那扇小门。

    推门而入,便看见一个黑衣人临窗而立。

    “你还真敢赴约。”黑衣人嗤笑,“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你这话什么意思!”来人警觉的退了一步。

    “我要你毒杀谢子清,为何死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还闹的满城风雨?”黑衣人问道。

    “毒杀难免失手,你说过只要我能杀了谢子清你还会照价给我?”

    “是。”黑衣人道,“桌上是定金,就怕……”

    那人心头一喜,几步上前打开包袱,里面金灿灿的光对于他来说在黑暗中一样耀眼,“放心吧,这次绝对……”

    嗖的一声,他话未说完,便一箭穿心。

    黑衣人看着他倒下,缓缓道,“就怕你没命拿。”

    第一百零六章 不能说的秘密

    监察司一通搜查之后,除了那陈长寿那双鞋之外,还发现了碎尸处,然而由于碎尸的地点是在浑天监的冰窖中,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凶手的身份。

    崔凝得知这个消息便以为今日魏潜会前去查看冰窖,但他却选择去追查司氏姐妹。

    工部档室。

    魏潜看过资料以后就出去了,崔凝则忙活着抄写有关司氏的所有内容,厚厚的一沓,抄了一半,她整条手臂都麻木了。

    崔凝活动一下手腕才发现面前多了一个点心匣子,扭头看了一眼,见魏潜一袭官服正站在窗前沉思。

    “五哥。”她放下笔,道,“是你买的点心?”

    魏潜坐了过来,却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只心不在焉说了声,“给你的。”

    “我正饿着呢,谢谢五哥。”崔凝打开点心匣,里面有四五种花样的点心,精致漂亮的让人不忍下口。

    不过对于崔凝这种以食为天的人来说,再漂亮也是为了吃,净手之后便毫不大意的享受起来。

    吃水不忘打井人,崔凝捏了一个做成牡丹花形状的点心送到魏潜嘴边,“五哥吃一块吧?”

    魏潜正在想事情,点心送到嘴边,他便下意识的张嘴含住,在口中慢慢嚼着。

    崔凝觉得糕点有点噎,又倒了水递到他手中。

    魏潜回过神来,脸一热,垂头喝了口水,咽下点心,目光落在她的记事簿上,“你整理成需要用的东西就行了,何必逐字逐句的抄写?”

    崔凝鼓着腮帮子道。“哪有几个人能像五哥记性这么好,我费点功夫,之后再想查的时候就不用到户部来了。”

    她凑近他小声道,“户部每个人都忙的像兔子爹似的,咱们一说查点东西,那脸拉的老长,都快掉到地上了。我抄完就不用看脸色了。”

    户部的活本身就繁杂。崔凝也想仔细的思考案件,可是有些东西不能被拿出去,她只好花点功夫抄一抄。

    魏潜垂眸就能看见她的发旋。她刚刚吃完带奶味的点心,混着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让人心里软软痒痒的,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毛茸茸的手感出奇的好。

    “五哥,咱们为什么不查杀害司氏姐妹的凶手。反而要查她们的身份?”崔凝很自觉的在他手上蹭了蹭,眯着眼睛像一只吃饱晒太阳的猫儿。

    魏潜收回手,拢着袖子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掌心,面上不露声色的道。“整个监察司都在查碎尸案,刑部也开始介入,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我们只需等着便是。我们要查司言灵案和司氏灭门案,查清楚司氏姐妹改名换姓进入浑天监的目的。应该会有帮助。”

    “我看了一下司氏族谱感觉有些奇怪。”崔凝把司氏族谱摊开,指着其中一支道,“这几个名字我在灭门案的死亡名单上没有看见。”

    魏潜看了一眼,“那是司言灵所属的一支,其中两名是他同父同母meimei。”

    这个案子扑朔迷离,不乏线索,但是零零碎碎,始终串联不起来。

    司氏失踪的人口、司氏姐妹改名换姓进入监察司的原因、司家庄祠堂屋后那诡异的缚魂阵、司言灵死之前留下的字和那些东西、碎尸案元凶的杀人动机……

    许多零碎的片段在脑海魏潜中闪现,快速的组合、联系。

    办案其实需要丰富的想象力,但并非是那种天马行空的乱想,而是当线索的不足的时候,必须要能够根据已知的事实进行推理联想。

    魏潜心中已经有了无数猜测,可是始终不明白陈氏在这个案件中究竟扮演怎样的角色,“如果陈长寿是杀人凶手,你觉得他的动机是什么?”

    这个问题崔凝想过,立刻答道,“那个凌薇以死鸣冤,不是指出陈氏可能就是当年灭司氏族的凶手?我想司氏姐妹冒险进入浑天监,肯定是想找到证据状告陈氏,但是不幸身份暴露,所以陈长寿就杀人灭口,以防当年的事情泄露。”

    魏潜道,“且不论十多年前的陈氏有没有能力让司氏灭族,你接着说陈氏灭司氏族的动机是什么?”

    崔凝能够参与其中,十分兴奋,脑子也比平时更加活络,略一想,便道,“不是据说陈氏认定了司氏杀害他们家族最出色的郎君吗?或许是眼看司氏因为一个司言灵越来越强大,而陈氏却因为失去了一个有灵性的人逐渐衰落,心中难平,所以买凶杀人?”

    她又补充道,“易学难悟,能出一个资质上乘的人才实在很难。”

    “崔氏成为仕族之首,难道仅仅靠的自家子弟?”魏潜反问。

    崔氏族学里确实收了他姓学生,这些人从崔氏出去,多多少少对崔氏有一定的归属感。且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他们的老师都是崔家人,自然要侍以师礼。

    崔凝反对,“那怎么一样,易学很多都是不传之秘,非本族嫡系不能学。”

    “你的推测不无可能,只是照事情正常发展,陈氏为了一件陈年旧事买凶灭司氏一族的可能性,还有待证实。”魏潜客气了一下,开始推翻她的结论,“司氏杀陈氏郎君的案子,官府判了司氏无罪,因陈氏与司氏不在同一县,又牵扯到当地两个易族,此案是一定是由邢州府衙审理,当时任邢州知府的人是崔值崔大人,崔大人出身清河崔氏,陈、司两族当时确实颇有势力,但绝对没有能力cao纵崔氏出身的人。而崔大人一生刚直,两袖清风,多半也可以排除司氏买通审案官员可能性。府衙判司氏无罪,那么要么确实是一桩意外,要么没有任何确凿证据。”

    “倘若陈氏有证据证明司氏确实杀了那位郎君,为何要隐忍许多年?若没有确凿证据,仅凭揣测就雇凶灭人一族,有多大可能?”

    崔凝立马就被说服了,连连点头,“易族应该会在意天道轮回,定然会恐惧报应,不会干这断子绝孙之事。”

    “司言灵还没有当上浑天令之前,司氏的势力远不如陈氏,就算是活动关系、贿赂府衙,也应是陈氏占上风,怎么能教司氏占尽便宜?”魏潜道。

    崔凝皱起小脸,惆怅道,“那这么说来,陈氏就没有灭司氏一族的动机了呀,可是我看陈长寿言辞闪烁,好像确实在隐瞒什么。”

    “他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不过我推测,并非出于掩护灭门案。”魏潜道。

    他这句话却没有得到陈长寿的证实。

    陈长寿熬不过李佐令的酷刑,终于招认。

    那日陈长寿确实看见有人跑进观星台甬道,他当时就已经认出了进去的人是凌菱和赵楚生,似乎是小情人私下约见。陈长寿没有多在意,正欲离去之时听见凌菱的惊叫,他天生胆小怕事,当下根本没有想过进去一看究竟,而是拔腿就跑,可他毕竟还算有良心,回去在被窝里辗转反侧,隔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终于还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返回。

    此时浑天监还有值夜之人,但陈长寿本身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他不敢暴露自己狼狈懦弱的一面,只好硬着头皮一个人寻摸过去。

    他摸索进了甬道,已经没有人了。

    陈长寿松了口气,腿软的一路扶着观星台的南墙离开,但是行到一半的时候,不小心将一块转推了进去。

    他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情,小心的取下砖,很快便弄出一个洞。他小心翼翼的踏进去,发现有往上去的石蹬,但他没胆上去,觉定等准备好火把之类的东西再来。

    陈长寿把墙面恢复原状便回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点心

    陈长寿为了遮掩某些事情,试图转移监察司的注意力,才胡扯自己见到凶手,其实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见凶手。

    陈长寿有秘密,而且不能被人监察司知道,但究竟是什么却成了迷,因为他趁着换刑的时候决然咬舌自尽。

    那个始终没有透露的秘密,永远的守口如瓶了。

    这个消息令所有人都很吃惊,陈长寿胆小懦弱,若不是有什么事情逼着他,绝对不会有勇气选择自杀。

    他究竟隐瞒了什么事?

    监察司立即把他查了个底朝天。

    陈长寿妻子早已亡故,留下一个儿子,他也没有再娶。

    监察司搜查陈长寿的家时就发现不少钱财,他任浑天令这么多年,除了寄给儿子,平日又没有什么花销,积蓄足够在西市买一处可供全家居住的宅子,他只有个儿子,就算是现在的宅子也足够父子两个住了,可是他的儿子还寄居在邢州的叔伯家。

    这不得不得令人多想,监察司方面推测,致使陈长寿情愿自杀也不愿说出秘密的原因多半与陈氏家族有关,于是快马加鞭通知符远和邢州衙门立即控制陈氏,并另派一名监察佐令前往邢州,并接手司氏灭门案。

    魏潜现在则主要负责查司言灵案。

    崔凝觉得监察司对魏潜实在寄予厚望,十多年前他杀证据寥寥的悬案,这就交到他手里,并且限一个月内查明真相。

    “太欺负人了。”崔凝一面整理司言灵案的卷宗,一面嘀咕。

    她埋头仔细查看内容,感觉身边有人,抬起头来正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拎着点心盒放在她面前。

    “五哥。”崔凝只看手就认出了他。

    崔凝放下手上的东西。擦了擦手,开心的打开点心盒,里面并不是小点心,而是一碗热腾腾的面。

    “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啊。”崔凝话这么说,却已经拿起筷子吸溜溜的开吃了。

    最近魏潜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趁着出去办事的时候给她带很多好吃的,刚开始崔凝还会想为什么。多次之后已经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