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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他有夫君人设 第27节

    天眼也看不出云姝夫人的古怪,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柔弱的凡人孕妇。

    但毋庸置疑,她肯定是破局的关键。

    魇笼,魇笼,偌大的将军府乃至整个青阳镇,是谁的梦魇,又是谁的牢笼?

    沈钰安收回视线,揉了揉妙果的头。

    “好孩子,这个给你,我今日还要随将军出去办点事,明天再来看你。”

    本来他想点醒妙果来着,怕她不在自己身边出点什么事。

    但看那位云姝夫人偷偷羡慕的眼光,她应该是不会伤害妙果。

    妙果接过他手里的银铃手串,下意识就觉得破费:“啊呀,买这个做什么?我干活又戴不了……”

    沈钰安哪里有功夫去买什么手串,这其实是他以前炼化的一个护身法器,护身不是最主要的,里面有一个活物可以藏身的空间才是重点。

    假如妙果遇到不能解决的危险,法器自己就会把妙果藏进去,然后启动隐匿符咒防止被捡走。

    妙果和他道别,不知自己目送走了的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主动藏进她的新法器里。

    沈钰安还是不能放心,既然辛苦小师妹查探真相,那他还是委屈一下自己来保护她吧。

    嘴上说着戴不了,但妙果还是把手串绑在了手上,嘴角抿出一个小梨涡。

    叮铃的细微响动,好听又不吵闹。

    厨房有丫鬟喊妙果洗菜,她应了一声,走回水井边继续处理菜蔬。

    第30章 30.怨河(十一)

    沈钰安这一等,就等到了天擦黑。

    也许不是天黑,魇笼里的天色古怪,时间变化得随心所欲。

    妙果刚刚打完属于自己的那份午饭,还没动筷子,天就暗了下来。

    笨蛋小师妹又急匆匆地跑去打水洗菜。

    沈钰安分出两分心思关切了一下小师妹的饮食健康问题。

    得快些出去,小师妹都多久没吃东西了,饿死了他找谁说理去。

    云姝夫人也在水井边,她搂起袖子在努力转动辘轳的手柄打水,看见妙果过来很是高兴。

    “妙果!妙果……你来啦。”

    妙果不晓得她高兴什么,帮了她一把,将水桶从绳锁上取下来。

    “夫人这么晚还打水?”

    云姝夫人红着脸道:“谢谢……水缸空了,明日要早起给婆母熬粥,我怕来不及,就提前来打水了。”

    她提到婆母,妙果脑子里浮现出大片大片的血色,和一个老妇焦急地喊“用力”的声音。

    真奇怪,那是什么?

    “那好,夫人慢走,我要洗菜了。”

    妙果把空木桶绑好又丢回井里,开始打水准备洗菜。

    云姝夫人却不走,走到一个不会妨碍她的地方,慢慢地说:“我同你聊聊天行吗?我不会吵你的……”

    妙果想了想,去劈柴的地方找了个木墩子过来,确定稳当以后才对她说:“夫人坐着说吧,身子重就不要累着。”

    云姝夫人这次不红脸了,她眼圈红红的,慢慢在木墩上坐下,缓解了双腿的酸痛。

    “今日来的就是你未婚夫吗?真是英武不凡……”她斟酌着说,“就是,看着有些凶……”

    妙果无意识地回她一句:“头发放下来就不凶了,他人很好的。”

    云姝夫人愣了一下,神色温柔道:“这样啊……你们很般配,以后一定也是和和美美的。”

    她的声音低落下去,抚摸着自己圆圆的肚皮:“我夫君以前……也对我很好呢。”

    云姝夫人的夫君,不就是将军吗?

    但在妙果有限的记忆里,将军从来没有来看过云姝夫人,她几乎一整天都待在厨房烟熏火燎的,有人找她也是为难她。

    妙果好像是唯一一个对她还算好的人,不怎么热切,也不无视欺负,所以她才想来跟自己说说话吧。

    妙果心里同情她,声音忍不住放柔和,笨拙地劝慰:“夫人不要伤怀……”

    云姝夫人看着她,被逗得开心地笑起来:“我其实也不是很伤怀啦,就是有些事想不明白而已。”

    “我是被婆母从人牙子哪里买来的,你知道吧?”她打开了话匣子,娓娓道来她的故事:“我原先也住在一处很大很大的宅子里,有爹娘疼爱,锦衣玉食。”

    “我自小身体不好,有一回在街上发病,阿娘带我去医馆看大夫,趁着阿娘不在,医馆里的伙计将我绑着卖给人牙子了。”

    云姝夫人的语气平和,仿佛经历这些的人不是她:“我被拴着脖子辗转很多地方,买主都嫌我病殃殃的不好养活,所以人牙子把我带到了青阳镇,那时候青阳镇还不做染织生意呢,家家户户穷的揭不开锅。”

    “其实婆母一开始不想买我的,”她的神色温柔怀念,“是夫君看我可怜,求婆母买下我,他说他以后的饭分我一半,自己努力干活让阿娘过上好日子。”

    “婆母就买下我了,只花了三文钱,”云姝夫人看妙果吃惊,忍不住笑着说:“是吧,我也没想到我最后只被卖了三文钱,那些人牙子若是绑了我威胁我阿娘,能拿到三百两纹银也说不定呢。”

    妙果不洗菜了,抱着胳膊郁闷道:“人牙子太可恶了。”

    她看着年纪小,生气的样子也惹人怜爱,云姝夫人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弯着眼睛道:“不要生气啦,我继续给你讲故事。”

    “李家太穷了,我住不惯,还要学很多活儿,我哪里做过这些啊,恨死了人牙子,也讨厌婆母和夫君,割猪草把手割破了就躲在被子里哭。”

    “我太想家了,但想了两年以后就没那么想了,因为爹娘不来找我,也因为李彻。”

    云姝夫人问妙果:“你见过四照花么?白色的,四片花瓣拼在一起,闻起来香香的。”

    妙果点点头,她接着笑道:“那天因为我喂鸡扔多了苞谷粒,婆母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许我吃饭,李彻从地里干活回来,给我端来他自己的饭,还有一枝四照花。”

    “我什么样的漂亮花儿没见过呢?可就因为这一朵花儿心软了,我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慢慢试着把这里当成我的家。”

    云姝夫人的眼眶里蓄着泪花:“我及笄之后就嫁给了李彻,我一直知道他喜欢我,我想着被婆母嫁给别的男人换钱,还不如嫁给知根知底的李彻,起码他喜欢我,力所能及地对我好。”

    “我们成亲不到两年,他就被朝廷征兵征走了,家里剩我侍奉婆母。”木墩子上的女人抚摸自己的肚子。

    “我那时候怀孕两个月了,天天盼着他回来,也不求他挣多么大的功劳回来,就希望他健健康康地活着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

    “后来他果真在我生产前回来了……”

    云姝夫人讲到这里就不讲了,妙果看见她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

    她问妙果,也像问不在场的李彻:“你说怎么会这样呢?他说他爱我,我也就试着去爱他,怎么四照花的花期都还没过,送花的人心却变了呢?”

    奔赴战场的夫君衣锦还乡,不仅让家里住上了大宅院,有了成群的丫鬟仆从,还带回一个妩媚美丽的妾室。

    正妻被冠以妾的称呼,在高门大院中受尽冷眼和欺负,丈夫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干脆避而不见。

    原来不管她愿不愿意,这里从来不是她的家。

    妙果静静地听她哭泣,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将军府存在很久了吧?按照云姝夫人怀孕的时间来看,她好像不应该还大着肚……

    “原来如此。”

    沈钰安在银铃手串里待了半晌,终于等到这个女人把故事絮叨完。

    他从随身空间里出来,在妙果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妙果的识海陡然清明,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

    也明白了违和的地方。

    时间对不上啊!云姝夫人这就是怀了个妖怪也该生了吧?怎么又大着肚子出现在这里了?!

    云姝夫人被突然出现的沈钰安吓了一跳,险些摔了,妙果连忙催发藤蔓接住她。

    藤蔓柔软,自发拥着她站了起来,云姝夫人惊魂未定:“你?你怎么…”

    沈钰安笑道:“怎么,为我安排了新身份的不是你么?现下装作不认识?”

    云姝夫人白着脸摇摇欲坠:“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没关系,我一向是个心善的大好人,”沈钰安伸手揽住妙果的肩膀,把她的脸颊rou捏的嘟起来:

    “我亦知妙果惹人怜爱,但你明晃晃地跟我抢人是什么意思?为了不痛失爱妻,便只好让你清醒清醒了。”

    在街上她就盯上了妙果吧?这个奇怪的妖物,蓄意接近愚蠢的小师妹,频频示好表示亲近,不是想抢人是想做什么?

    沈钰安不管云姝夫人愿不愿意,用灵咒化绳捆着她带到了水中凉亭。

    凉亭里亮起了昏黄的灯,里面的巧珠坐在贵妃榻上拨弄着精致的灯笼。

    云姝夫人死活不愿踏足进去,她苦苦哀求:“我不进去,求求你们了,我不想进去……”

    “人类修士,你们来的真快啊,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巧珠似乎才发现云姝夫人被绑来了,故作吃惊:“夫人也终于肯来见我了?”

    她抬手,飘纱被挂在柱子上,云姝夫人不必进去也能看见她了。

    “你们有什么恩怨大可说清,何必在这里搭个戏台子唱些陈年老戏。”

    沈钰安没有把人扔地上,只叫妙果变出一张藤椅来强迫她好好坐着。

    “也罢,今日心情还不错,就摊开了与夫人讲讲。”

    巧珠撑着头歪在贵妃榻上,也不管云姝夫人什么反应,像个老烟鬼一样吞云吐雾地抽烟枪。

    “五百年前我还是个官家小姐。”红唇慢慢吐出一口烟雾,她缓缓开口。

    “父亲被诬陷,狗皇帝抄了我们的家,男丁下狱斩首,女眷充了军妓,原先叫什么名儿我早忘了,那些男人就叫我的妓名儿巧珠。”

    磕了一下烟枪,她满不在乎地说道:“军营里的男人嘛,多半是不知道疼惜女人身子的,我生得好看,每天就不停地接客,娇小姐身子不经弄,叫他们玩儿死了。”

    什么叫玩儿死了?

    妙果眨着眼睛想问沈钰安,师兄却摁住她的头不许她问。

    “人命多贱呐,一个军妓,死了就死了,本来也没什么稀罕的。”巧珠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娇笑出声。

    “军营里有个老实汉子,从来没弄过我,每次来了就坐在我身边,把攒了很久的军饷换的金贵伤药给我,他来了我就不用受累,能歇好半天。”

    “我只道他馋我,心里又嫌我脏,但没想到等我死了,是他给我擦洗干净身上的脏东西,将我卷着埋了,填土时一个大男人哭得好似死了亲娘,他哭着喊我小姐。”

    巧珠的语气带了几分复杂和自嘲。